西漠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的寺庙不下百座,每一座寺庙都香火鼎盛,来往的僧人信侣络绎不绝。
除了大雪山哲蚌寺这座矗立千百的古刹以外,还有三座同样非凡的寺庙之名也响彻云天。
地处西漠以西,比大雪山更加深入西漠内部有一座山名叫雷音山,其因多雷霆而得名。山上有一座寺因其山名,取名雷音寺。
雷音寺佛主楞严,研修《秒法华经》,佛法高深,虽不及佛爷,但也渐入大雪山山巅之境,为西漠第二大高手。
其有一佳徒,年方十六,武道便四破玄关而入五重天,进入江湖高手之列,佛法更是精深异常,相传为佛陀转世,被雷音寺僧众尊称为佛子。
位于西漠北部,哲蚌寺以北千里之地,有大昭寺闻名于世。大昭寺佛主罗什,主修《真华严经》,西漠北地民众得以安稳而不被北狄游牧所侵略,多赖罗什之功。所以在西漠北地民众心中,罗什之地位比佛爷更甚一些。
其徒弟金蝉,乃是南荒异种金蝉脱壳成人,资质非凡,昔日罗什游历南荒,见才心喜,以大法力助其化形后收为徒弟。年方十七,武道已入五重天之境。
哲蚌寺西南,和南荒几近接壤之地,有一山谷,四季如春,古木参天,郁郁葱葱,小昭寺便坐落其中。
小昭寺佛祖伽灿,研习《金刚菩提经》。起于微末,少年时为南荒境内被妖族奴役之人类,机缘巧合之下入得西漠,并且进入哲蚌寺修习佛法,有幸得到佛爷亲自教导,年久日深,佛法日益通达,后出哲蚌寺来到西漠南地建小昭寺,发下宏愿用佛法普度世间,与大昭寺遥遥相对。
其徒惠生乃是小昭寺一仆役之子,一直在寺中长大,年幼时因听得伽灿讲经,说出一偈语而震惊四座,被伽灿收为徒弟。十五岁,武道四重天。秉承师傅志愿而欲将佛法传遍佛法。
佛爷收徒的消息传遍西漠,对很多人来说确实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是这些对西漠同样是凤毛麟角的三位佛子而言,却是一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情。因为他们有自己的骄傲,身家背景虽略有不如,但是也并不会妄自菲薄。
这一日,雷音山万里无云,一片晴空,柔和的风吹动了寺门前的经幡,老和尚站在寺门前,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身影,久久无言。
雷音山年仅16岁的佛子,于今日,走下山去,走进了人世间。
无独有偶,小昭寺的佛子惠生也拜别了师傅,心中怀着要将佛法传遍南荒的志愿,独自踏上了前路莫测的南荒大地。
以前的云天大陆并不是这样的界域分明。
当其时,先是中原上一代王朝土崩瓦解,中原大地陷入兵荒马乱,纷争日久。又屋漏偏逢连夜雨,年少的可汗拓跋龙腾崛起于北狄深处草原,凭借不世之功率领身边四大魔王一路南下进攻中原。
再加上群妖祸起南荒,中原各地礼崩乐坏,生灵涂炭。只有西漠佛爷因一心向佛,不惹纷争。东海一直存在于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不见踪迹。
直到三十年前,当今的夏皇昔禹崛起,定鼎中原,设凉、燕、幽、西、中、青、荆、益、扬九州,北克北狄。再加上夫子传儒教于世,南荒火焰山有一只传说中的火凤现世,一统南荒,才有当今的格局。
中原,幽州,东临东海,北近狄原。北方边境有一座屹立千古的雄关—雁绝关乃是幽州和北狄之间的一道屏障,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重地。
六月的幽州北方,温度已经渐渐回暖,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大地上沉寂了一个冬季的荒草也渐渐吐露出了新芽。
虽然同处幽州,但是离雁绝关很远的一座不知名的矮山脚下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未名湖,未名湖畔错落着三四十座小屋,偶尔于山中传出几声鸟鸣声,让这一切显得那么的闲适、恬淡。
未名湖畔不高的草丛里,两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头枕着双手,悠闲地看着天空随着清风流动的云彩,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让两位少年身上懒洋洋的气息又浓郁了几分。
可能是躺的有些累了,其中一位嘴里叼着一根草的少年动了动身子,抽出了双手,让头枕在地上,吐出了嘴里已经咀嚼的没有味道的草,随手拔了一根身边的草在手中把玩。
“狗蛋,你说这天究竟有多大?”
“诺,这不就是了,就是这么大呗”另一个长得有些虎头虎脑、略显青涩的少年心不在焉的说道。
“可是我怎么看书里说这个世界很大呢,狗蛋,我想去看看。”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眼睛了多了几分向往和认真。
“切,”虎头虎脑少年的嘴里不由得传出了一生轻笑,“书里都是骗你的,书里还说海里有神仙,城市里有学宫呢,我就不信,我看啊,你是看书看傻了。还有,不许总是叫我狗蛋,我有名字的,叫石平安,你知不知道,这还是你老子取的名字呢”
“好好好,叫你石平安“手里拿着根草的少年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对名字这件事情漠不关心,不过他对另一件事确实很有兴趣。
“海里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城市里的学宫我却是知道的,上次进郡城,我听到有人在说了,而且好像九月十八,还是学宫招生的日子呢。狗蛋,明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过完生日,我想去学宫。”
狗蛋听到这话,蹭的一声坐了起来,好像是被吓到了:“苏尘,你发烧啦,好好的犯什么傻,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要去学宫,这……这里不好吗?”叫狗蛋的少年好像真的被吓着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伙伴苏尘会这样说,都没有计较名字的问题,说话也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苏尘和狗蛋就是来自不远处山脚下的石村。石村之人世居于此,虽然同在幽州,但是因为是在深山里,雁绝关又有中原第一守将袁嵩,所以石村并没有受到多少边境的影响。所以民风淳朴,男耕女织,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几乎不与人交往,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生活。
直到16年前,有一对父子来到这里,石村才第一次有了外来户。这对父子就是苏尘和他的父亲。
当时苏尘尚还在襁褓之中,苏父带他来到此地,在这里做教书先生,石村也以其淳朴、广博的胸怀接纳了他们夫子二人。
狗蛋这个名字是他自己的父亲取得,因为当时家里的小狗崽和狗蛋同一天降生,石父便给他起了这个名字,说取个贱名好养活。如果不是苏父的到来,石村人的名字大多是这样。
不过奇怪的是,狗蛋家里的大黑狗和狗蛋一样的年龄,却仍像是壮龄的狗,每天经历充沛,和其他这个年龄已经步入暮年的狗不一样。
在石村人的眼里,种田、娶妻、生子、再让儿子种田、娶妻、生子才是正常的生活路径,石村人也乐于这样的生活,他们心中的天也只是自己眼睛见到的这一片天。所以听见苏尘想要去学宫的时候,狗蛋才会这样受到惊吓一般。
“书里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读了那么多书,却连一里路都没有走过呢,而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苏尘没有在意狗蛋的惊吓,对于小伙伴的反应,他有心里准备,继续说道“我听说在城里是有小学存在的,你看看你和我,在村子里学了好多东西,可是直到现在也才是个私塾,我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将来有一天也想考取功名”
“你呢,平安,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看看”怂恿起小伙伴来,苏尘倒是来了性质,也坐了起来。
“我?”狗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尘,早就忘了苏尘对自己的称呼,“我…….不去,我就要和翠莲结婚了。而且你说苏叔叔会让你去吗?“
“我爹,不知道啊,所以我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狗蛋看苏尘的眼神,更加震惊了……
“走啦,该是回去上课的世间了,不然爹的戒尺又要有用处了“苏尘全然不在意刚才的对话和狗蛋的反应,站起身来拍拍身上,拉起狗蛋就要走,”你小子可要给我保密,先不要和我爹说,等过几天,我自己和我爹说。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会不告而别的,这样也不和礼数,我要是不告而别,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吗“
远处传来几声狗叫,苏尘两人刚出了湖畔草丛,便看到一直雄壮的大黑狗朝二人跑来。
狗蛋向冲着自己跑来的自家的大黑狗远远的喊道:“大黑,回家去,我要去苏叔叔家上课”
听到这句话,大黑狗很麻利的就停住了,呜呜了两声便转身朝着家跑去。看着大黑狗跑回家,狗蛋和苏尘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大黑一直都很怕苏叔叔,连你的家都不愿靠近,你说苏叔叔是不是偷偷地打过他啊?“
“去你的,我爹才不是那样的人……”
两个差不多的少年,一同长大,一起玩耍,一路欢笑,一程无忧,身后的风儿将两人的欢笑传了老远老远…….
入夜,月明星稀,夜色溶溶凉如水。热闹了一天的小村长安静下来,远山在月色下若隐若现,勾勒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时传出来几声狗叫,然后便在静谧的村中掀起一片沸腾。
屋子里昏黄的油灯下,苏尘和一位中年相对而坐在桌子旁。中年四十岁左右的样子,青丝中掺杂着几根白发,整齐的被一根麻绳束住,有些风霜的脸上丝毫不见农村常见的尘土,一袭青衫,虽洗的发白,但却很平整。
“爹,明天就是我十六岁的生日了,过完生日我就是大人了,我不想一辈子在这里终老,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苏尘的一席话说出来,苏父看着他久久无言。
时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父子二人之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就在苏尘越来越害怕的时候,苏父终于开口了:“你真的想好了,也许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好。“
“嗯,我想好了,我想去看看“苏尘眼睛里有着一种坚定,也许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青春。
“哎……“苏父长叹一声,起身朝屋外走去,”哎,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你再好好想想,待你生日过后,若你还是想着要去,便依你。“
苏尘看着灯光里渐渐远去的父亲的背影,忽然觉得印象里一直高大威严的父亲苍老了许多。
清晨,过完了十六岁生日的苏尘真的是一个大人了,他也极力的向所有人展示着自己的年长和成熟,以便让自己的父亲放心自己接下来的远行。虽然他的一些举动在村民看来有些滑稽,他还是个孩子。
终于等来了离开的日子,在少年看来,离别也并不是充满悲伤和泪水的,就向他一样,此时的离别,他只知道,自己离心中的梦更近了一些才是。
苏家父子二人和村里的关系一直很好,知道苏尘要去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想的远行,虽然不理解,但也都来送。
苏尘一一和他们告别,看到狗蛋眼里的担忧,“狗蛋,你和翠莲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定,应该会在年底“
“嗯,年底我就回来“
“好,年底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两人聊着这个,狗蛋旁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羞红了脸。苏尘看了看她,在晨风中比花娇羞的少女和身旁憨厚的少年是那样般配。
苏尘最后来到父亲面前,苏父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湿润,将手中一个被布包着的书交到了他的手上,”这本书日后要好好地看。如果在外边玩累了,就回来……“
“嗯“,苏尘重重的点头,然后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谁说离别不伤感呢?
苏父看着苏尘越来越远的背影,有些出神,“十六年了,早知如此,当年便该教你一些武功,亦或是连书都不应该教你读。平凡又平安喜乐一辈子,也许挺好……“
到底是孩子心性,苏尘还不知道这一别,对他的意义是什么样地。他只知道自己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看着身旁熟悉的山、熟悉的湖和熟悉的草丛,苏尘的心渐渐的轻快起来。
少年啊,游啊游,游遍天下不知愁;江湖任我去遨游,喝点酒来不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