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可惜什么?
夫子没有说,连生没有问,阿大也没有问。但是他们知道这里边一定有他们不可知、不可得的深意。
沉默片刻,夫子继续说道:“佛爷曾说过,你会是这片天地的希望。对于你的未来……我却是看不透”
“不过看不透也有看不透的好处,最起码你不在我的意料之种,也不在这片天地的意料之中”
“你出生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你一面。这次听佛爷来信说你要来中原游历,我便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所以赶来边关见见你”
“不过来边关见你,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师兄请讲”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佛爷看中于你,对你也很是疼爱,我想着自然不会让你独自前来”
“而且阿大确实是跟着来了”
“可是温室里的花朵总也不会成长为参天大树,成长为云天的希望”
“到此,阿大便回去吧。莽山和獒犬可以跟着你,这对他俩也是一场历练”
“可是夫子……”听到夫子的话语,阿大有些吃惊,所以插言说道:“佛子并没有半点武学修为,只怕……”
“无妨,‘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你回去便和佛爷说是我的意思,佛爷会理解的”
“不知师弟?”
“一切全凭师兄吩咐”
“哈哈哈,好……”夫子笑的快慰,“去往京城的路不会平静,毕竟你的身份有心人还是会知道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要多加小心”
“是,连生谨记”
“嗯嗯,我相信佛爷不会看错的。”
“关于这座破庙的来历你知道吗?”
“连生起初并不知道这里是一座寺庙,但是听闻山下的老汉说起,知道这里便是西来寺。对于西来寺,连生知道一些记载。”
“当年还是一位小沙弥的苍云禅师立下宏愿要让佛法普度中原而来到中原传法,据说便是在此处入关”
“行至于此忽见此山有万丈光芒隐现,便觉得此处乃是佛陀眷顾之处,所以于此枯坐十余载参禅,一朝得悟,终见佛陀”
“然后便在此修建寺庙名为西来寺,意为佛陀西来之意”
“只是如今看来,西来寺破败的早就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连生说出这话,心中也不免生出一种凄凉之感。
这几日上的山来,环顾四周,这里却哪里还有半点寺庙的样子?
“当年苍云禅师于此处建立西来寺,虽然雕刻了一尊佛像供世人观瞻拜祭,可是他更说过佛不在此,而是在眼前的这一片山中,在中原的锦绣山河中,甚至在身后南荒的十万大山中”
“这在西漠的佛教典籍中有记载,也一直被西漠诸僧引为传奇”
“那你可知道当年苍云在此处看到了什么?”
“连生不知”
“我来此地两月有余,一是为了等你,还有一层意思,便是想看看当年苍云禅师在此处看到了什么风景”
“只可惜我和佛法无缘,看到的只是这锦绣山河和芸芸众生,于佛法却是半点未有所得”
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受到自己眼界以及学识的局限,一个人的成就有时候不仅会成为这个人的阶梯,也会成为这个人的桎梏。
尽管夫子学究天人,想要和佛教高僧一样参禅然后一朝得到,也是不容易。
而且当年苍云禅师枯坐十余载才能一朝得道,这是他的缘法。夫子仅在此两月有余,未有所得也属情理之中。
“见完你以后我就会离开,你却是不需要着急走,可以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
“而且,楚阔天应该也在观望朝廷对你的态度,现在的你留在边城静观其变才好”
“想来禹皇不会为难你,他的气度也不会这么小。但是免不了会有宵小妄自揣摩圣意,禹皇也不会加以制止的”
“我也不会多加干涉,所以以后的你要好自为之”
夫子短短的几句话,便将连生未来一路上的危险点透,也说明了自己和夏皇昔禹的态度。
连生明白夫子话中的意思,特别是说让他在此停留的话所蕴含的意思。
“连生明白”。
夫子望了望北方的天空,眼睛里有无尽的深邃。
“北边的天,要变了”
莲生和阿大也朝着天边看去,却不曾看出半点端倪。
“师兄你……”
“我在此处的事情已了,需要去北边看看”
夫子话音未落,长身而起,走出屋门,轻轻迈步,下一刻便已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汪”獒犬森格被夫子的举动吓了一跳,清脆的叫了一声以显示自己的惊讶。
就连莽山都跑到门口望着天边,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莲生和阿大表现的就淡定的多,只是内心中的不平静多少还是表露出了一些。
对于夫子和佛爷这样的绝顶人物的功力他们是有所认识的,所谓“朝观沧海,暮浴佛光”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佛爷年迈,而且生性平淡,在外界走动的少,所以莲生他们对于这个场景也不曾见过,今日才会这样惊奇。
梅开二度,话表两头。暂且不说夫子一步迈出天地去往北边做什么,莲生在边城的日子却还得继续。
莲生二人和一牛一犬走下山来。
见过夫子以后,虽然交谈不多,莲生走在边城的街上,再看这世界便有了很多不同。
如同井底之蛙跳出井口之后再看这片天地,目力所及,更宽广也更长远了许多。
莲生回了住处,收拾了行李,便向沈良将军去辞行。
一开始还引来沈良将军的一阵诧异和急切,直到莲生说明情况以后,沈良的神情才放松下来。
只是莲生在和沈良说明情况的时候没有说关于夫子的身份。如果说了相信沈良很快就会放行,不论他信与不信,因为夫子的名声就是一块招牌,也没有人敢平白的扯夫子的这块虎皮狐假虎威。
可是莲生并没有,因为他知道夫子的心意,而且他也不想。
只不过在阿大回哲蚌寺的这件事上却产生了争执。
“佛子,就让阿大跟着您吧,莽山功力微末,恐怕不能护你周全啊”
“夫子这样说便有这样的道理,而且你跟在我身边,人人都畏你,我哪里还能做到师傅说的历练呢?”
“可是,佛子,这……”
“不要可是了,大师傅,相信莽山,也相信我吧”
莲生虽然自小承欢在父母膝下,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在哲蚌寺长大。可是佛爷的教导从不曾缺少,莲生和十二位红袍棍僧的感情也很是浓厚。
所以虽然贵为佛子,即使再坚持这件事情,对阿大的态度也是恳求,而不是命令。
最后终究是阿大拗不过莲生,在莲生的坚持下于当天下午就出了白虎关,回了西漠。
莲生也带着莽山和森格,住到了小学学堂后山的小院子里。
而且因为夫子的突然离去,边城小学课堂里暂时少了教书先生。将军沈良为此事向上级发了请示。
奇怪的是新的教书先生在短短的三日内便来到了边城,关于莲生一行人的请示却迟迟不见回复。
将军沈良不知道是为了安稳住莲生,还是心怀愧疚,总之是给教书先生安排了新的住所,莲生也得以在后山小院里住的清净。
上午在小学课堂里听先生讲学,下午或是在山里闲庭信步,或是在小院里参禅以求得见佛际,这便是莲生以后很长时间的生活。
西漠,哲蚌寺还是一样的香火鼎盛,一切和离开的时候别无二致。
阿大贵为哲蚌寺的第一位红袍棍僧,其武学修为虽然与夫子等人尚有差距,却也早已入得当世一流高手之列,脚力自不是莽山所比。
所以半月有余,阿大便回到了哲蚌寺。
此时的他正站在佛爷面前,心怀愧疚的说明了情况。
“呵呵,无妨”佛爷听到阿大所言,没有过多担忧,而是展颜一笑,“是我着了相了,夫子想的比我周到”
“昔年夫子年轻时并没有半点修为,但是满腹经纶,学识通天”
“正值群雄并起,纷乱复杂的年代”
“夫子一人周游中原诸地,有叫桓魋的人嫉妒夫子才能而追杀于他”
“有人向夫子报信,夫子便说的这句话:‘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夫子的胸襟与气度确实非常人所比,所以便听夫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