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一路颠簸,在晚上八点多到了九宫山华光寺的门前。华光寺的方丈普惠法师,还有两个青年僧人正等在那里,地上还有一副带藤椅的滑竿。
普惠示意三轮车停下后,上前对聂云峰作了个揖。也无多语,而后吩咐两个小和尚把聂云峰放到滑竿上,抬至寺庙里面的一个偏殿内安顿下来。
这会儿的聂云峰缓缓地舒展开身体,几乎是贪婪地享受着这青山庙宇里面所独有的安静,屋顶清风卷起松涛,还有窗下小溪的潺潺流水之声,都令聂云峰由内而外地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雅致闲情,在这样的世界里,人仿佛能够看到自己的心,就如同站在山坡上回望一片丰饶的田野一般恬静惬意。
聂云峰忽然想到,自己这一走,也没有给老华叔留下只言片语,内心顿觉十分歉疚。
”希望老人家能了解我一片苦心吧。”一想到老华叔,聂云峰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到。
这时,刚好普惠师傅推门而入,对聂云峰说:”施主放心,知你者,自然知道你心。”
看到普惠来了,聂云峰便想要起身表示感谢,普惠却轻轻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动。
“这次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师傅。”聂云峰诚恳地说。
”这都是你广结善缘的因果,是你的造化,谢我干嘛?”
普惠师傅坐下来给聂云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然后说道:“要不是你当年领着二三十工友兄弟免费给我修建这个庙宇,哪里有今天的华光寺呢?要提到感谢,也是我代表普天之下与佛有缘的人谢谢你才是。”
“您可别这么说师傅,那都是大家伙自愿来帮忙的,我们也没搭什么。”
“是啊,这地砖石块,都是你们从山上一块一块地捡回来,然后的把它们凿成了砖瓦,这木材也都是山间的老树,也是你们把一根一根地扛回来的,然后把它们修成了栋梁和窗户,要不是你们,真不知道这华光寺还能否重见天日。”
”师傅你太客气了。”聂云峰也倒了一杯茶,反敬给普惠师傅。
聂云峰说:“这次小徒可能要多打扰一些时间,希望不会给师傅添麻烦。”
”麻烦即是因果,所以你想想看哪里会有不麻烦的事情呢?”
普惠接过茶杯说道:“就如同这杯子里面的茶叶,从它的种子诞生在这个宇宙里那一刻,它就是个麻烦,麻烦阳光雨露供养他,麻烦茶农种植它,采摘它,还要麻烦司机去运输它,再麻烦商人贩卖它,最后还要麻烦我们喝了它,然后再倒掉它,你看看,它比你可要麻烦多少倍呢。”
“是是是,师傅说的对。”聂云峰觉得自己并不能完全领悟到普惠法师所说的佛理,于是乎只能频频点头,表示自己十分的信服。
普惠看出他的心境,于是笑了笑说到:”不急,机缘到了,这一切自然就会顿悟。”
在九宫山华光寺修养的这段时间,让聂云峰内心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静与恬淡。每日三餐虽然都是玉米面高粱米这些粗茶淡饭,可是聂云峰却吃的异常的香甜。
为了给聂云峰疗伤治病,普惠法师会经常到深山里采集一些特效的草药,回来后精心调制,为聂云峰内外兼施,这使得聂云峰的病情迅速地好转起来。两个月后,他已经能够拄拐下地了。
这一天,聂云峰又和普惠法师相约在寺庙的那棵大榕树下喝茶,二人还饶有兴致地摆上一盘棋子,对弈了几盘。
“看起来恢复的还不错。”谈笑间普惠法师说道:”只是你这右腿将来可能不会完全地康复了,要落下轻微的残疾,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呀。”
“这个我心里有数师傅,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说到这里,聂云峰略微停顿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说道:“对了师傅,我在这寺庙里呆了这一阵子,感觉自己也有了出家的念头了,我是不是与佛家有这个缘分呢?”
普惠法师抬起和风一般的笑脸,眯着眼睛看了聂云峰一会,摇摇头说道:“世间万物皆可成佛,并非出家这一条道路,你尘缘未尽,路途遥远啊。”
“师傅,那你给我讲讲究什么是佛?”聂云峰忽然感觉自己对佛法产生了兴趣,于是他饶有兴致地向法师请教。
“这个没有定数,就看对谁而言。”法师放下棋子,一如春风细雨般娓娓道来。
法师说道:“对你而言,好人是佛,因为他能帮助你,使你脱离窘境。坏人也是佛,因为他同样能渡你到彼岸,增长你的对世间的辨识,从而完满你的人生。而你本身也是佛,因为你心中有善念。”
说到这里,法师稍有停顿,他的目光在聂云峰脸上一掠而过,然后说:“不过,以我观看,你的善念正在变化,正如那腹中的胎儿,已经逐渐有了明确的形状。”
聂云峰虽然不能深度地明白法师语中意境,但是他也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犹如一股暗流,在他的胸口间起伏涌动。忽然之间,他仿佛明白了这世间的一切道理。
“佛归自然,了解了人最真的本性,也就明白了佛。对吗法师?”聂云峰自然而然地脱口问到。
普惠法师笑而不语,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之后说道:“你我二人对弈,我落一棋子,你若早早知道我要落子的位置,你便会掌控先机,应对起来自然从容有度,回旋自在,而佛家最为推崇的就是从容自在,纵使偶遇囧困,也要如我佛一般,大度能容,方可以广结善缘,荣登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