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发条闹钟刺耳的铃声响起,宋飞从床上跳起。七点钟——从不赖床,这是宋飞一直对自己的严苛要求。宋飞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张有些落灰的照片擦拭了一下,凝视了一眼,便离开了卧室。照片里,一位清瘦的男子微笑着与一位短发女子相拥,他们的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听到宋飞卧室门的响声,原本皱着眉头趴在自己睡觉垫子上的点点,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宋飞“嗒嗒嗒”跑了过来,它立起前足,扒在宋飞的膝盖上,大眼睛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虽然它名字叫点点,但它的外貌与斑点擦不上边,实际上它只是一条褐色的土狗,肚子部分的皮毛是白色的。宋飞二十岁,点点已经被他从垃圾桶里捡回来六年了。
宋飞拍着它硕大的脑袋,“好了好了,酷小子。昨晚没有做噩梦吧你。”宋飞独自住在这栋民宅中,交际甚少。
十个引体向上,一分钟仰卧起坐,二十个俯卧撑,运动量看似不大,但经年累月地累积下来,对于人的体质还是有不少的提升。
虽然宋飞一米七八的个头在帝国内算不上拔尖,但他健硕的块头无不透露出四个字:生人勿近。
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宋飞腰间围着浴巾,宋飞拿着刀片小心翼翼地刮弄着一直长到自己喉结的茂盛的络腮胡。
宋飞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头利落的短寸,单眼皮的眼睛不大却奕奕有神,与他交往过的人很少敢于一直直视他的眼瞳,他的眼睛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楼下传来了猫叫声。宋飞家除了点点外还养了另外两只猫:克洛伊和大花。克洛伊是宋飞一次暴雨后在白河边散步时捡到的,看样子刚出生一星期不到,眼睛也没有睁开,出于恻隐之心将它带回府邸,精心用羊奶粉喂养,可谓是“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它与家猫不同,有着尖耳朵和虎斑纹,这是纯正的约顿郡短毛猫的标志。出于约顿猫就得有个约顿名的想法,宋飞就叫它克洛伊了。
大花来到府邸才不到两周,是宋飞一次回家时发现它赖在门口不走,并且成功用自己委屈的眼神打动了宋飞,为它敞开了府邸的大门。通体的白色毛发上点缀着几缕黑色斑点,考虑到起个贱名好养活,宋飞就很随意地敲定了大花这个名字。
猫粮是宋飞写信托在上津的表姐买来的,在河豫这个小城市中人们还在疲于为生计奔波,昂贵的猫粮则属于上等奢侈品。宋飞的日常开销来源除了父母留下的遗产外,姑姑的扶持也是不可或缺的。
宠物们在呼哧呼哧地享用食物的时候,宋飞来到了一间小侧室,低矮的桌上覆盖着一层红毯,上面落满了香灰,这是一个神鹰的神龛,在《帝国神法》中明确记述,神鹰掌管智慧,能预知到所有可能性的未来。桌上的台子中央稳稳立着一塑石头雕像:一颗鹰头嘴巴朝上,长长的舌头从自己嘴里伸出,在自己的脖子上缠了三圈。宋飞毕恭毕敬地用火柴点燃了三柱香,以希自己能在一个月后的科举考试中拔得头筹,这可是他离开这个小村庄改变命运的唯一方法。
初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寒意,宋飞索性批上了棕色的风衣,踩进了短靴,催促一直跟着他的点点回到屋中后才锁上大门。
宋飞沿着泥泞的土路下了小山坡,在村子的边缘,唐俊度数年如一日地坚守在自己漏风的小破屋跟前。听村里的长辈说,他是父母自愿用后辈的命运来换得村子风调雨顺,才落得这般下场的,因此宋飞也对这个疯子敬重有加。
“来,兄弟,别饿着。”唐骏转过头,看到是宋飞在呼唤自己,蹦蹦跳跳地来到宋飞跟前,接过他手里的桂花糕,激动地握着宋飞的手傻乎乎地笑着。他的鼻涕和口水顺着下巴流到宋飞的风衣上,但宋飞没有挣脱他握着的手,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的神情,直到唐骏自己松开手,宋飞走远了之后才摘下来几片树叶擦了擦。
“先去趟邮局吧。”宋飞心想,自己有几个在河豫城的好朋友,在临近新旧学生交替的时候一般都会给自己写信。
说是邮局其实也就是门前盖了个马厩的大院墙,两个工作人员都是村子里的人,宋飞也都认得。“有我的信吗爷爷?”邮局管事的叫杨顺,是一位参加过帝国和埃辛威尔第二次全面战争的老兵,他的体格比宋飞强壮有甚,虽年逾古稀,仍声若洪钟。“英俊啊,把三号架子上的信拿来!”杨英俊是他的孙子,长的跟英俊没有半点关系,不过为人憨厚,举手投足间竟还有些可爱。“宋哥,你的信。”杨英俊笑眯眯地把信递给宋飞。
“那啥,我还有点事,我走了啊,你们忙。”宋飞招呼了声,“欸不忙不忙,慢走啊。”杨顺用针透了透烟枪里面卡着的残渣,努了努下巴。
沿着田间的小路一直走,路过了全村最豪华的小别墅,这是村长家住的房子,可以说整个河豫城的政治系统都是由聂家操控的。他们的孩子聂连从小就没少找宋飞麻烦,着实让宋飞十分厌恶这个建筑。别墅门前放着两樽神虎和神牛的雕像,代表着统御和丰收。
“虚情假意的样子让我恶心。”宋飞心里念叨着。院子里拴着的两只敖犬朝宋飞吼叫着,粘稠的唾液一直垂到地面,让宋飞不免怀疑聂家喂养它们时究竟用的什么肉。
高墙上飘扬着黑太阳旗帜,这是聂家的日蚀骑士团的象征。在帝国境内,骑士团是一个家族权力财富地位的象征。任何帝国公民都有权力建立骑士团,可以自己设计盔甲风格和旗帜乃至武器样式,但建立骑士团之前要先给骑士总会上缴的庞大税额已经劝退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村子的另一头,几十家房子靠着白河边伫立,孩童们在错综复杂的桥面上追逐嬉戏,忙碌的中年人赶着牛羊群出去放牧,背上的竹筐用来收集柴火。宋飞在一扇贴着神蛇挂画的门前停下,径直推开了房门。
他的老师劳拉来自约顿郡,高鼻梁和深眼眶与村民们的样貌大相径庭,也就是俗称的白种人。
她今天穿着羊毛背心和松垮的长裤,后脑勺一如既往地扎着褐色马尾,她有一双深邃的蓝色瞳孔,从宋飞记事起,她就是宋飞的老师了,在一定程度上也担任了母亲的角色。
作为村里唯一的外郡人,她开朗乐观乐于助人,并没有得到排外,反而村民们很乐意帮助她,当然了,聂家除外。宋飞推门进去的时候,劳拉正靠在沙发上看书。
桌面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想必是劳拉为宋飞准备的。劳拉看书过于投入,并没有注意到宋飞的动静,宋飞坐在劳拉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抿了一口咖啡。劳拉正在看的书皮上写着:尸婴与怨婴。
宋飞将这本书从劳拉的手里拔了出来。吓得劳拉一个激灵,“宋飞你进来的时候怎么也不打声招呼,真的要吓死我了。”劳拉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着说。“你自己说的不用敲门,老师。今天我们学习什么。”宋飞将咖啡一饮而尽。
“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了,我觉得我不能再强制要求你学习哪方面的知识,你觉得自己现在最薄弱的方面是什么呢?”“大概是《蒸汽机原理及应用》吧,我对自己很不自信,老师。”
“好的,那么先提问你,蒸汽机是谁赐予我们人类的?”“是神驹,万机之神神驹看到了黑暗中人类向他的祷告,冰冷的金属才有了活力。”宋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禁感到反胃,真正发明蒸汽机的人可能已经被龙帝下令株连九族,以此彰显自己作为所谓“神之子”的神圣性。
休息的时候,宋飞对劳拉提问道:“对了老师,你什么时候对灵体之类的感兴趣了?”宋飞看向了那本《尸婴与怨婴》。
劳拉笑着解释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自己之前在探寻伊述人古墓的时候遇到了许多用科学和神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如果我能搞懂这些东西,可能有助于我更好地了解伊述人留下的秘密吧。”
“你真的认为伊述人曾经真的存在过吗?老师?我觉得这些天方夜谭可能只是埃辛威尔或者塔罗瑞尔编造出来的陷阱,甚至是外星人。。。”宋飞大为困惑。劳拉摆了摆手招呼他跟上,“过来,给你看样东西。”
宋飞跟随着劳拉进入了一间摆满战利品的储藏室,劳拉掀开了其中一个鼓起的红布,一柄造型充满了古朴美感的长弓摆在架子上,弓与弦连接着的两端是龙首的造型,金色的弓弦好似飞龙从嘴中喷涂出来的火光,跨越千年的历史厚重感压的宋飞喘不过气,目不转睛。
“这是我在西伯利亚一个古墓群发现这柄弓时发现的,”劳拉将羊皮纸上复刻的内容递给宋飞,伊述人的文字与现在帝国语言差别不大,只不过更为繁琐一些,通过联想还是能准确辨认的。“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宋飞眯着眼睛,下意识地读了出来。
劳拉接着解释道:“我发现了一个形似血祭台的装置,我试着把自己的血滴入,结果石棺打开,这柄长弓再次问世了。我试着让我的同事们接触它,但他们使劲浑身力气这弓都纹丝不动,在我手中却轻如鸿毛。”
“天哪,真是个神奇的宝贝。那你的同事为什么没有报告给治安官们呢?”“我们遇到了伊述人的亡魂。”劳拉回忆起这段记忆时有些不悦,
“他们从石壁中钻出,散发着蓝色的幽光,从我的同事们身体中钻入钻出,他们瞬间变成了冰块,但他们似乎惧怕我手里的这把弓,我尝试着拉弦,一根耀眼的金色箭矢从空气中凝聚出现,而且确实对灵体造成了伤害。至于能不能对人类造成伤害,我还没有尝试过,也希望永远都用不到它。”
红色的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劳拉家的木地板上,圣甲虫推动着太阳又滚了一圈。“要留下来吃饭么?尝尝约顿郡的口味?”“不用了劳拉老师,我跟朋友还有约,今天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不辛苦啦,我至少要对得起你的父母。晚上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劳拉老师,我又不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