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六年前开始说起。
那是一九九七年八月,香港刚刚回归不久和举国同贺的时候,欧阳夏觉收到了雅西财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无论对于这个家庭或者三湾镇来说,那都是一份很大的荣耀,因为从这所大学毕业出的学子,有一半做了雅西省政界的中层干部,值得这所学校骄傲以及鼓吹的是,雅大在成立五十多年的光辉中,曾经培养出十八位部级干部、一位中国福布斯榜之四十六的商人和两位副国级领导。
各位看官请允许我短暂的叙回一件事。
欧阳夏觉在高中的三年中,数学和语文一直是佼佼者,是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夸奖的对象,特别是语文领域。这点最值得举出的例子是普新民族中心第一位写满分作文的学生竟然是活生生能见到的人物,这个人物就是欧阳夏觉。这件事说来有些荒唐的意味在里头,因为这篇名为《李尔与樵夫》是借助樵夫与老子在函谷关邂逅来突出思乡的痛苦,文章构思极其新颖、结构严谨、文才风流。尽管如此,当阅卷老师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是有些苦恼和头疼的,只因为这是一篇古文作文。要提示的是,那时作文和高考作文以满分夺冠的古文时代远远没有到来,远远在那篇名震一时的《赤兔之死》之前了。话说此文一出阅卷老师似懂非懂,不敢打分,于是把这篇作文交给语文组长,语文组长看了也是一知半解,吓了一跳,这位组长叫来市高考阅卷组长,十多人查阅古籍,弄了半个多月才把这篇文章弄清楚。这件事成为当时学校的新闻,市高考阅卷组长直接评论道:直接可以攻读硕士生。一时之间,欧阳夏觉被冠以才郎美名,风头无量。
雅西财经大学能培养出这么多的优秀人才,事实上有三件法宝,第一件法宝是法学专业。这个专业的教授大多是参与过雅西省法治改革的先驱者,理论知识强、社会经验丰富,教出的学生大多都在法检两部门工作,在各种法理公考中,雅西各大高校的学子最不想和财经学子碰到头,因为财经学子的法学专业就是一道南墙,不管你愿不愿意,鼻子都要肿的通红。第二件法宝是经济学专业,这个专业虽然不是朝着金饭碗最强的,可却是涉及金融方面理论和实践性最强的,在过去五十多年的光辉中,从这个专业毕业的学生,有的做了商人,有的做了银行行长,有的成为了政府经济发展的高级顾问,经济学专业的毕业生最爱吹捧的就是他们年薪高。第三件法宝是汉语言专业,这个专业在雅大重在培养文学作家和学者以及文秘,从这个专业毕业出的学生很多都成为了高等院校的教授,而且这个专业的人有一半做了企业高管和政府首脑的文秘,他们都以文案出众和办事能力优秀很快获得提拔。有人说无论是否体制内,做秘书是最能晋升最快的岗位,事实也是如此,很多大秘也正是这样子的。
虽然如此,欧阳夏觉在英语方面的糟糕性也是很有天赋的,每次面对英语,他都只能做选择题,学了六年英语,在参加高考时,他还是没能弄清楚五个W和一个H怎么用。欧阳夏觉高考的时候,数学和语文都偏高了,可是英语也拉低了他的分数。所以,虽然欧阳夏觉能顺利地进入雅大,可是旅游与航空服务学院之下的旅游规划刚刚成立不久,身份就显得尴尬了许多。
此外,雅大的风光也值得称颂。雅大坐落于樱花环抱的一个高山上,每当春天,千垂樱就开得极为灿烂,这点不输于武大的樱花,是旅人们最喜欢提到的。俯瞰之下的雅大,极为漂亮,翡翠河从脚下淙淙流过,在河岸边,是十八里河滩,野鸭常常浮于水波作业,白鹭在柳树上梳理羽毛;在右边是三山寺,在不远处还有一所清真教堂。
那年九月,欧阳夏觉到学校报到就读。由于今年雅大扩招,在安排学生寝室的时候成为了困难,有些寝室就是不同专业的学生,欧阳夏觉所在的8栋606就是这种情况。
那天星期六,欧阳夏觉到达寝室的时候,三个室友早已铺好了床铺了。这三个学生高矮胖瘦以及专业都不同。第一位很高很瘦,腿和蚊子一样长的室友叫做娄家坡,欧阳夏觉第一眼就觉得是体育学院的学生,可是在娄家坡的自我介绍中,答案却大不一样。娄家坡是建工学院的,这个学院近来办学优秀,所培养的学生很多都做了建筑师和桥梁设计专家。娄家坡的梦想是做一位桥梁专家,偶像是茅以升。第二位入欧阳夏觉的数据科学与信息工程学院数学专业的杨航,这人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此人数学出色,还拿过奥数的亚军,座右铭是微积分都是加减法。最后一位是民族与社科学院的学生潘帅,和他的名字一样,潘帅虽然喜爱武侠、研究各种民族,但是最他最喜欢研究的还是自己的面孔,因为他确实生的好看。
欧阳夏觉一进来,娄家坡和杨航都过来和他打招呼,潘帅却正在照着镜子打扮。欧阳夏觉走了过去,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做欧阳夏觉,普X县三湾村人,是旅航学院规划专业的学生。”
潘帅赶紧转脸过来说:“我叫潘帅。兄弟,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刚才那两位你都认识了,我们这个寝室都是不同专业的学生。我们三个专业都没有什么读法,美女太少了。兄弟,你那个专业可以啊,空姐,美女如云。”说着,竖起大拇指,露出无比羡慕的笑容。
“我是旅游管理规划专业,这个专业估计看不到美女。”欧阳夏觉回答说。
“此言差矣。”潘帅反驳说,“就算不是空乘专业的,你们到底是一个学院,每天都要在一层楼念书,也可以望梅止渴了。”他从凳子上起身,顺便把娄杨两人叫了过来,压低这声音说,“我听说雅大有两个学院女生长得最丑,一个是文学院,据说从事文学研究和创造的人,都是长得最丑的,另一个就是我们学院,据说从事民族学的人都来不及进化,耳朵和鼻子都长得不和谐。”说完他故意很伤心的样子,“你老哥历来喜欢研究民族历史,这次下注错了,早知道,我就报空乘专业,那里才符合我呀。”
“我第一次听到那么新颖的观点。你口才绝佳,应该念法律的。”欧阳夏觉看了看他说。
“这一点我绝对同意,填志愿的时候,我老爸就把整个雅大调查得一清二楚了,法学院的钟博士那是大名鼎鼎啊,可惜我分数不够,也就没有填法学院了。”潘帅说。
“其实我觉得经济学院的伊教授才是我们雅大最出色的人,我听妈妈说,伊教授博览群书,是发展经济学的资深学者,据说出版了很多经济书籍。”杨航插话进来道。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就熟悉了。大家第一天见面,为了隆重,为了四人都被雅大录取了,约好在校内的百花街下火锅。因为都是西南人,很喜欢吃辣,于是在一家重庆火锅店落脚。雅大的百花街在各大高校中闻名遐迩,这里聚集了很多的美食馆、卡拉OK和台球桌,是雅大学生周末和无课时消遣的地方。
“干杯,兄弟们。让我们在雅大都找到自己的梦想,都好好的谈一场恋爱,不辜负青春和时光。”潘帅首先提议道。
四人举起杯子一饮而尽。不知道过了几盏茶的时间,一箱啤酒就快要喝完了,几番酒巡过后,各个脸色发红,自高中以来,他们都没有喝过那么多的酒,因为怕第一天有人查寝,娄家坡建议说点到为止。
回到寝室,隔壁寝室来一个胖子说,刚才宿管阿姨送来了军训服,他们没在,因此放在他那里了。四人表面对那胖子感恩戴德,内心却感到痛苦。虽说都知道雅大会在入学的第一个星期进行军训,可是谁也想不到,这军训服来得那么快。
星期天无话可说。
那天星期一,他们都各自在各自的学院下进行了军训。第一天太阳很大,早上八点开始,晚上八点结束,分为早、下、晚三个时间程。晚上回到寝室,大家都累得疲惫不堪,尤其是潘帅,从小体质弱,第一天就觉得背上多了一座山,一直叫苦。
星期三那天,大家都有些习惯了军训的生活,连潘帅都觉得军训虽苦,但是能苦中作乐,以后一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晚上的雅大足球场人流很多,特别是新生中的女孩子,最喜欢在足球场上坐着。于是潘帅很有主意了。
他开口说:“我们几个一军训完就躲到寝室来,好像老蛇要过冬似的。醒醒吧,兄弟们,现在是夏末刚刚过去,初秋方才来临,这个季节,很多女孩子都会露出白皙的大腿,秀色可餐啊。要不要去足球场逛一逛?”他走到欧阳夏觉那里最后说。
欧阳夏觉回答:“我没意见,看他们吧。于是继续翻一本小说看看。”
“那就走吧,说不定会遇到女神呢。”杨航挤挤眼说。
四人来得足球场。
这是初秋,夏季带来的热风依然在,可是秋天的寒冷气流也开席卷雅大了,两股势力逐渐挤压使得雅大的夜晚变得极为凉快。几人沿着跑道走,时而谈论人文地理,时而看看跑在前面的夜晚锻炼者,时而东张西望,看着修长大腿的少女们。
四人走到一株雪松附近,只看到一速灯光投在了身着唐服的女子身上。这几个女子时而谈论,时而起舞,显然是在切磋和谈论舞艺。就在这时候,身穿莲花图案的白衣女子起舞了。女子跳着一支古典舞,边跳边吟,只听得她念的是《木兰辞》的句子“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跟着,女子服如彩霞飘动,手若葱花宛转,脚板开始转动起来。一盏茶时间不到,舞起舞落,众人鼓起欢快的掌声。
“谢谢大家,跳的不好,多多指教。”那舞女一一向大伙儿点头,说。
“跳得很好啊。我学了五年舞蹈,都没有你跳的那么好。”旁边一个女子说。
蓦地里,只见点头之人是一个身材如蛇,肩膀上耸立着一颗古典美脑袋的女子。欧阳夏觉瞧去,那舞女留了长长的头发,如黑夜;那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如宝石。她的眉毛不深也不浅,刚好和她那稍尖的脸型配合得很和谐,而她那稍小的鼻子和连线型的嘴唇刚好布置得相得益彰,再加上她那副白里透红的的皮肤,就显得更加风姿绰约了。这实在是一位美少女。潘帅第一眼就做出了反应。
“这是几十年难得见的美女哇!”他把手放在杨帆的肩膀上,紧紧地抓起来,仿佛只要一不用力,那舞女就会消失一样。“你们有没有发觉,左边一看,她像李嘉欣,右边一看,她像关之琳,但是从正面看过去,她更像林青霞。这种美是典型的东方美女。我用最华丽的辞藻也不能形容她。”
“的确很漂亮,真的很像林青霞啊,因为骨子里渗透着文化。”就连不太喜欢发表观点,但是只要一说话就像真理似的娄家坡说。
潘帅走到欧阳夏觉那里继续撅着嘴,说:“我们这几个人中,属你最喜欢看什么《论语》和《诗经》了,我看这女子那么喜欢古风,一定饱读诗书。你想个办法,帮我写上一封信给她如何?”他说完笑了笑。
“潘帅,你不会这么快就喜欢上人家了吧?”杨帆说。
“这种绝色女子喜欢上很正常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缘分。话说我从小就有小潘安的美名,概率应该不会很低吧。到底帮不帮啊,兄弟?”他最后呲牙说。
“你都说要看缘分了。不过做兄弟的不会不帮你,我尽力献出我的文才吧。不过她穿跳很不一致。”欧阳夏觉分析的样子说。
“噢,原来这里还有行家啊,哪里不一致,是脚步出现了差错吗?”那女子扭转脑袋过来,不屑地问了问。
“对于舞蹈,我可是门外汉,一点也不懂。我说的是曲子和服装的问题。”他对那女子说了说。女子表现出诧异的神色。欧阳夏觉补充道,“这首《木兰辞》是南北朝的民歌,而你穿的是唐服。据我所知,唐服是唐朝时期的服装。所以我说不一致。”
“是嘛。这点我一直以来没有留意。”
“《木兰辞》一点也不欢快。其实你应该穿着汉服,唱着《洛神赋》,因为汉服周朝时就有,而且汉服没有唐服那么大,唐服有点以肥为美的味道在里头。这汉服更能凸显你的身段。曹植所述之意外美,正是如此。”
“果然博学多才。今天先到这里吧,方婷,咱们走。”那舞女说。
潘帅却走上前一步,阻拦道:“刚才看到美女你跳了一段舞,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谁都看得目瞪口呆,精彩,真是精彩。我叫潘帅,民族与社科学院的学生,不知道美女是哪个学院的,能不能留下个信息,以后也好联系啊。”
“我们是......”方婷说。可是那舞女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讲下去。
“无可奉告。”舞女说。
舞女走后,大伙就散了,回来的路上。潘帅还在讨论那女子。
“这美女一定是音舞学院的,不然不会跳得那么好。”潘帅说。
“我看也是。”杨帆附和着。
潘帅走上前几步,回头对他们说:“这人我一定要调查清楚,不然吃饭喝水也不顺畅。”
接近半个月的军训很快结束了,大伙都感觉脱离苦海。
星期五那天,潘帅下课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回来。一到寝室就给每位室友发冰袋。“我调查清楚了,你们猜猜那舞女叫什么,是哪个学院的?”
杨帆立即过来,说:“潘兄真的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如此绝色,只能是音舞学院或者欧阳兄那个旅航学院的。”
欧阳夏觉反驳说:“我从来没在我们学院见过她,应该不是吧。”
大伙儿猜来猜去,几乎把十多个学院猜去了,潘帅还是摇摇头。娄家坡过去假装掐他脖子,问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可有钳子扭断你的脖子。”
“工程师谋杀了,救命啊,欧阳......”潘帅也配合他演戏。
“那你赶快说,他不就松开螃蟹一样的钳子了吗?”欧阳夏季没理他,继续翻着一本书。
“好好好,我说,可是你必须帮我写上可歌可泣、悲伤思念的追求信。”
“行。”欧阳夏觉拉长声音回答,“史上最痴情的名人情书,都记在我脑海里,比如说马克思给燕妮思念的情书,拿破仑给爱妻约瑟芬的情书。这样的思念信,或者追求信,我都擅长。”
“那还不松开。”潘帅故意怒喝娄家坡,“听好了,这人是文学院的学生,女神名字叫李-惠-芬。想不到吧。”
“你不会骗我们吧?你以前不是说,搞文学的和文学院的学生都长得吓人吗。”杨帆不相信似的说。
“是的。我的确经过多年来的总结得出惊人的结论,可是也有例外啊。”
“那倒是。”欧阳夏觉扭头过来插话道,“墨客中比如宋玉、嵇康和你们潘家的潘安都是出名的美男子。潘安更是古之第一美男。”
潘帅走了过来竖起大拇指道:“实事求是啊欧阳兄,我们潘家都是盛产帅哥,那是不用说。”他收起手,继续补充道,“千真万确,李惠芬,文学院1班,初中就开始学跳古典舞,实实在在的国学女。”
星期天晚上欧阳夏觉把信写好预备交给潘帅的时候。娄家坡随手抢了过去,深情并茂地读道:“惠芬先生。收到这份信你可能觉得唐突,然而足球场雪松下一役后,你的芳容在我这里就挥之不去。坦白地说,那晚看到了你翩翩起舞时的身段,简直天使一般。那种婉约的舞蹈,既飘然又灵动,与之格兰古瓦在河滩边遇到波西米亚姑娘有所不同,这样的舞蹈让平常浮动的我能够静下心来呆呆地看完,不得不说是惊恐是奇迹。你相信吗?人潮一面,我竟已不能忘却。从我这里来说,你是天使,我是你的奴隶,你主宰我的命运;你是耶稣,我是你的教徒;你是洛河之边的神女,我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墨客。忘却是痛苦的,我一定要记住。在你那里,我是个怎样的人呢?盼回佳音!民族与社科学院潘帅。”
“欧阳这追求信是不是文才太好了,以后李惠芬知道信不是你写的,那会怎么样?”娄家坡说。
“你傻啊。”杨航用书敲了娄家坡脑袋一下,“追上了再说,有那个女朋友会嫌男朋友不够文采风流的,话说咱们潘帅以后可是民族学的专家呢,底气一点也不差。”
“说得对。就你这个坡那个坡的,你就不能多几个心眼吗。这叫做取别人长处,为我所用。”潘帅说着哈哈笑了笑,然后请教似地问了问欧阳夏觉,“那这个李惠芬分明是个美女,你开头是不是写错了,把人家当作教书先生。”
“先生呢,就是尊敬她,认可她。一般要有重要身份或者才干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这样的称呼,比如,我们****邀请国母来参加会议时一封信就是这样开头的,文化界也都以杨先生称呼杨绛这位女作家。这位你所说的李惠芬呢,如果才华横溢,一定明白你的含义的。有什么问题,要不要我改一下?”欧阳夏觉看了看他说。
“不用了。”潘帅生怕他拿回去一样,跑到一边,习惯性地竖起大拇指继续补充,“人家是才女,这样写最好了。高明啊,欧阳兄。我这就一字不漏地誊写一份,明天中午偷偷夹在她的书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