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娜把面试结果呈交给总经理伍国侠筛选。
“伍总,这是我这边面试的三个候选名单,一个是做过人力资源,一个在国企的财务部供过职,是个不错的会计,最后一个是拥有成功策划的实干家,您看如何筛选?还是全部裁掉?”
伍国侠道:“你跟我一年多了吧?”
令狐娜道:“快要两年了,我大学毕业后被亿万录用,一直追随你到现在。”
伍国侠默然点头。他接过文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简单看了一下,道:“这几个人你觉得怎么样?说说你的意见,我相信你的眼光。”
令狐娜思忖了一会,道:“人力资源那位和会计那位,从稳定性来说更适合公司的发展,不过过于保守。在景区供职做个秘书长那位明显思维敏捷,具有很大的发展潜质,从长远来说,他更适合公司的要求,不过这比较危险,因为他很会冒险。”
伍国侠对她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于是问道:“就是这位欧阳夏觉吗?他如何冒险,你说说看。”
令狐娜思忖了一会,道:“比如说,他在面试的时候,就预言中国未来二十年内,虽然有不确定因素,但房地产总体一定呈上行趋势。他还强调公关、情报和人才战略在房地产的重要性,最主要的是,他的很多学说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经济理论强,他还粗略地回答了九十年代香港的房地产为什么会出现泡沫经济情况。”
“他的回答是什么?”
“体制与投机取巧。”令狐娜最后说。
“这不仅仅是一种冒险,有时候看上去有点大言不惭,不过他的思路的确不错。”
令狐娜犹豫了一会,看着正在想什么的总经理说:“不过我们调查过欧阳夏觉,他有过犯罪记录,故意——伤害罪,据说是因为女朋友而坐牢的。”
伍国侠更有兴趣了,于是笑了笑道:“这么说他是个情种咯?那也无妨嘛,我们亿万唯才录用,对于一个人的错误我们要辩证地看,而不是要法律来看,法律有时候是不近乎人情的,法律只规范了秩序,这就需要宽容和道德来修补它,这个社会才会是真正的健康的社会。”
令狐娜道:“那倒是。”
一个星期后,欧阳夏觉收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这个电话是总经理的秘书令狐娜打来的。令狐娜在电话里说:“恭喜你,欧阳先生,经过公司的严格筛选,您已被亿万正式录用,录用的相关情况以及合同我已经发至您的邮箱,请您查看。”
“好的,我马上查看。”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周一你就过来报道吧,和大家见见面。”
“谢谢!”
“不用客气,期待与你成为同事。再见。”
“再见。”
星期一那天早上,欧阳夏觉来报道,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欧阳夏觉和老师郑国华就在楼道里攀谈了起来。
“有考虑在哪个部门吗?”郑国华问了问。
“可能在营销部,也可能在发展部门,跟您一块。”
这时楼道里走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两人回头看了看,正是令狐娜和伍国侠。令狐娜向他们点点头表示问候,
“你们认识吗?”伍国侠却问了问。
“都快要一年了。”郑国华回答,“应该说欧阳早就在我们亿万供职了,不过是在工地,跟我学过策划以及建筑。”
伍国侠更加诧异了,于是追问:“是嘛,这点我真不知道。那么您这算是为公司推举人才咯?”他有些讥讽地说。
郑国华脸部露出了平静的笑容,道:“算是吧,不过他可从来没在我肩膀上摘亿万的苹果。”
总经理无法反驳策划师的话,笑了笑说:“我相信你的眼光,我们到会议室去吧。”
为了迎接这五个管培生,总经理伍国侠特意安排他们在早上例会的时候与大家见面。一番介绍过后,总经理朗声说:
“你们五位是从精英中的精英挑选出来的,可谓是出类拔萃,亿万招聘你们过来,其目的就是把你们培养成储备干部,在亿万高层的精神指示下,把亿万地产推向更高的层楼。
亿万在地产界还只能算是个婴儿,过去我们在广州、湖南、杭州都有五家分公司和十多个项目,总部上海有两个项目。这次招聘是要在你们之间培养出一位经理,把公司的业务做到北方去。你们在不同时期,会有不同的任务,我要你们一个月内了解公司各部门的运作关系,三个月内熟悉亿万地产操作的方法,第六个月,你们要接受重重考验,你们五位之间或许都能留下来,或许都将被逐一解聘。这一点在合同里已经写得非常清楚了,解聘之日,按照当月薪水给予发放。
现在根据个人基本面试情况,作如下安排,文斌暂时安排在销售部,陈东暂时安排在工程部,欧阳夏觉暂时安排在发展部......”
需要说明的是,郑国华是红川市亿万分公司唯一一个在设计部和发展部同时供职的人,是设计部的副经理。
欧阳夏觉会议结束后来到发展部报道,亿万为了使公司组织结构合理,发展部兼容招商和策划两个板块,因为亿万近期很多项目已经完成了策划环节,欧阳夏觉先安排在招商板块了。招商板块是一个来自浙江义乌的中年男子,名字叫做孙树,是发展部的经理,大家都叫他孙总。
两年前红川市政府为了新龙景区的发展,组织新龙小镇搬迁并在另一个地方建立新城,亿万通过招标,在距离新龙景区不远的一个地方获得了一块地皮,开发了地产、酒店和娱乐场相结合的新龙天城。
新龙天城在今年年初就已经建成了,但半年来所租赁出去的店铺、酒店还不到20%,业绩堪忧,这无疑成为红川市亿万的一块通处。总部亿万今年为此从杭州引入招商非常有经验的孙树,希望他打破这个局面。
依照惯例,孙树在参加总经理会议后,都会在发展部组织例会,研讨这个星期的主要工作。孙树给大家介绍说:“这位是欧阳夏觉,是老郑的爱徒,暂时在我们发展部工作,以后大家都是同事了,照料一下他。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这些长辈,还有你的师兄师姐。”他最后对欧阳夏觉说。
欧阳夏觉对大家点点头道:“诸位,欧阳夏觉有礼了。”他弯腰点头了一下,“以后就要和你们共事了,希望你们教教我,不胜感激。”
众人也是站起来对他点点头。
孙树简短地介绍新龙天城以后,继续说:“目前新龙新城存在着巨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酒店没有人租、店铺没有生意,这使得已经在新龙天城租下店面的人纷纷退店,而那些没有来租店铺的敬而远之。根据数据显示,上个月,天城收益比前个月下降30%,处境堪忧。为此,亿万解雇了前一任的招商经理,组织把我从杭州调过来处理此事。大伙儿对目前新城的处境有什么法子,不妨畅所欲言。”
一位正装妇女先发表看法,她说:“孙总,我认为整个天城最初策划就出现了问题,亿万所获得的地皮距离景区虽近,但是南大门那里,游客停车完以后就转身走了,而要从售票大厅那里走过来,他们又不愿意。这使得新龙天城处于一个尴尬的境地。”
一位五十岁左右,戴着眼镜的男子道:“我个人认为呢,天城的策划根本上是没有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游客太懒,而我们的主题酒店、店铺又不能吸引他们,这才让天城失去它应有的价值。”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讨论十分激烈,最终也没有结论。这时孙树道:“欧阳,你和老郑待过一些时间,在发展部呢,他的意见我们都是要考虑的,不过现在他在设计部,你不妨说出你的看法。”
欧阳夏觉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一直看着新龙天城的相关文件,保持缄默不语,这时放下文件道:“那我就说一说我的看法,其实刚才几位都说得在理,又说得不在理。”
孙树有着听下去的兴趣,看了看他一眼补充说:“直接说重点。”
欧阳夏觉明白他的意思,道:“好的孙总。根据图纸以及我对新龙的了解,基本上整个策划是没有问题的,唯一的问题是主题名片不够好,也就是说‘新龙天城’根本没有文化底蕴,我们都知道新龙镇是一个屯堡之乡,明朝很多军人、商旅都随着军队到这里开垦土地、监督少数民族,六百年之后逐渐形成屯堡文化,是新龙一个亮丽的名片。大家请注意,天城的建筑风格本来就结合了屯堡建筑风格来建造的,我们的建筑基本上不超过四楼,一般都是两个楼层,如今亿万为了打造‘天城’二字而舍本逐末,这难道不是策划中的大忌吗?如果我们把‘新龙天城’改成‘大明屯堡苑’可能好一点。另外,天城失去灵动,旅客光顾少,那是因为街区本来就缺少了灵魂。如果我提出的第一个方案可以通过,那么我建议,在屯堡苑打造一条屯堡与非遗步行街,其主题为屯堡文化,辅之以雅西省少数民族非遗文化,形成一条商业街区。这个商业街可以表演屯堡文化娱乐项目、展示非遗产品,只要这条商业街打造成功,形成新龙景区的名片以后,我们的酒店、店铺在租赁上才会上升起来。”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道:“我非常同意这个方案。”
众人互相交头接耳,最后也点头表示同意。
孙树道:“这个方案听起来不错,难就难在,如今非遗传承人已经很少了,我们这边没有他们的资料,要想一下子联系他们并进购大量的产品来吸引顾客,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欧阳夏觉笑了笑道:“这一点孙总不必担心,我在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以非遗产品贩卖为业,和他们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我知道哪些人是非遗传承人,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孙树道:“这就好办得多了。关于案名的重新改动,发展部需要总经理做出决策,这一点我会立即和领导沟通。欧阳,”他朝着欧阳夏觉看了看说,“你尽快拟出方案,让会议通过,至于资金问题,我会和财务部沟通不余遗力地支持你,你就放心地去做吧。散会。”
欧阳夏觉的两个方案很快在会议中都通过了,为此赢得了很好的名声。他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往乡下跑,一面去找那些传承人,一面怎么说服他们来参与亿万的表演。
一个星期四的下午,他在一个吊脚楼的村庄找到了第十二个传承人,这位非遗传承人是苗族的一个芦笙制作者,制作手艺非常好,他每年都会制作很多芦笙到县城去卖,但是近年来生意不景气。这位老人姓何,已经六十岁了,欧阳夏觉到那里的是他正在屋前的一个土场做芦笙。
“何大爷,您还记得我吗?几年前,我来过这里的。”他笑了笑说。
老人记性不错,思忖了一会,眼睛亮了一下,说:“哎呦,是您呀,好几年都不见了。我差一点记不起来,小翠,去拿板凳过来给大哥哥坐。”
小翠是一个懂事的女孩,现在读三年级了。小翠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小木凳,让欧阳夏觉坐。
“给,大哥哥。”
欧阳夏觉感觉到一种久远的朴素感,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他拿出一个装着西瓜的塑料袋,说:“乖,这里是两个西瓜,拿回家吃了吧。”
欧阳夏觉和他们一边吃起西瓜一边谈着事情,在问到非遗制作品的时候,老人感慨说:“现在年轻人很多都去打工了,留下来的不多,制作芦笙嘛,很多人都不愿意学,不过在上坝村还是有几个,至于芦笙舞姑娘们和小伙子们跳得最好。”
“那就好了。”欧阳夏觉说,“何大爷,您现在做这些爷不容易,既然你会制作这些,何不卖给我们,我们再拿到商业街去给你卖,一定会给你一个好价钱的。另外,如果家里方便,又会跳芦笙舞什么的才艺者,你都可以推荐给我们公司,我们邀请他们去表演节目,每个月会按时给他们工钱,这绝对比他们在家找草药去卖强得多。”
“有吃住吗?如果没有的话,他们就要自己出钱,他们可不愿意啊。”
欧阳夏觉笑了笑,道:“有。”
老人思忖了一会,道:“那好吧,我去叫叫他们。”
不久几位苗族农民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讨论着这件事。一位妇女说:“何老爹,真的假的,这么好的事情会有人上门找我们。”
何大爷道:“这小伙子我以前就认识了,人品很好,我敢担保这事千真万确,不信你自己问这位小伙子。”他走到欧阳夏觉跟前最后说。
欧阳夏觉把大伙扫视了一遍,道:“相亲们,我的父母和你们一样,都是极为朴素的农民,也是极为善良的农民。我这次找到你们,是给乡亲们带来福利来了,凡是会制作民族产品的,特别是非遗产品的人,我们都会以订单的形式大批的进购你们手中的产品;会才艺的还可以到我们公司去表演,你们放心,薪酬高、吃饭住宿都一一安排好,绝不亏待你们。乡亲们,你们放心,我们在录用你们之前会逐一考核,最后以合同的形式签订,如果我们拖了你们的工钱,你们可以到法院去告我们。何大爷,哪些是非遗传承人,哪些是有才艺的,让他们站成两队吧。”他最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