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也喜欢中原人吧,不然怎么会娶了母妃,又把乌娅姑姑嫁过去呢?”其其格轻轻拨弄池水,却不敢靠近莲池,只肯折了山丁子的枝桠撩动水纹。
“那为什么布日大人不喜欢?”娜娅映着池中自己的影子编着头发“每次中原来使,他总是不给人家好脸色”娜娅想了想,又开口道:“哦,除了可敦 1。”
北氓可敦,亦是南晋皇帝宗室之妹,武成侯独女,加封和硕公主,降赐北氓,获封可敦。次年,北氓嫡长公主,北氓可汗巴日图之妹乌仁图娅和亲南晋皇帝启,正位中宫。历朝历代,南晋北氓多有联姻,孝仁皇后、孝文皇后、孝琪皇后,乃至历经三朝辅佐三代帝君的孝真皇后都是北氓公主,是以哪怕乌娅长公主崩逝三年,南晋北氓依旧是分不开的盟友。
其其格闻言大笑:“这几日南晋来使,布日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娜娅亦是笑弯了腰。
日头西沉,天色逐渐变暗,二人走出引莲阁,步出天门,一众侍女皆在此等候,其中一个妇人面色焦灼,看见了其其格便急匆匆地上前来,
“公主怎还在此处?快随奴去更衣,夜宴都要开始了,嫡公主不在可如何是好!可敦方遣了奴来,公主紧着些”说罢便招来步辇。
其其格拦住她的手,“阿常,你便同母妃说我身体不适,回了她便是了,南晋来使是男人们的事,同我有什么关系”其其格赌气般的呵令下人将步辇抬走,“往日我去,阿爹总是不允,非是偷偷去不被他瞧见,否则定是要抄半个月的大莲华 2,如今又要我去,我才不听他的”
“我的公主殿下,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今时不同往日,此番南晋来使,可汗极为重视,诸王子公主全部出--啊”
其其格颇觉烦恼,她看了娜娅一眼,娜娅会意,突然紧紧揽住阿常嬷的腰身,其其格即刻丢下一众侍女逃走,徒留阿常嬷气急败坏的回去复命。
少顷,娜娅追上了其其格,二人看了身后无人便慢下步子。
“南晋又不是头一回来了,父汗何必如此”其其格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
“我知道!是扎其告诉我的,好像是祁王殿下来了。”扎其是四王子塔拉身边的近侍,多与其其格和娜娅交好。
“果真?”其其格问到。
“当然了,扎其是消息最灵通的。”
南晋北氓多有走动,两国互通信使多次,只是此番皇子亲临实属罕见,其其格有些心痒,又后悔方才闹脾气错失良机,恼道
“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便同阿常麽去了。”
“公主也没问呀”娜娅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无辜道。
若是此时再去,其其格怕是要颜面扫地,况乎夜宴是否启宴尚未可知,贸然前去恐怕失了礼数,有损北氓颜面,可现在其其格是真的想去看一看南晋的皇子。
其其格思索片刻,看向娜娅,娜娅愣了一下,眸中瞬间清明,眼底映出其其格娇美明艳的倒影。
约莫半盏茶,二人步出内殿,患上了绯色长裙,腰系长绦,头纱掩面,露出美目含情,一番打扮竟与侍女无异。
及至金殿,侍女鱼贯而入,殿内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不绝于耳,其其格摘下头纱,拦住最后的两个侍女,侍女抬头一看随即低下头要施礼,面露惶恐,其其格拦住她,二人接过侍女手中的托盘。
“下去吧,不许声张。”娜娅有模有样的板着脸。
两个侍女惶惶退下,其其格端着金樽美酒步入金殿,娜娅紧随其后。
其其格于鎏金铜柱前站定,娜娅在她身侧,她偷偷看了一眼高座上的她的父汗,巴日图正举杯与座下人共饮,彷佛不曾发觉她,其其格放了心,顺着巴日图的目光,其其格看见了他,巴日图的右首之下,皇三子祁王。
其其格一窒,她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比二哥还要好看”其其格是这么想的。二王子阿努斯的母亲是其其格的母亲和硕公主的陪嫁媵妾,生自百越,天生就有越人的柔媚,北氓强悍的血液里融入了越人的柔和,是以阿努斯拥有越人一样的温柔气质和北氓人一样的高鼻深目微卷乌发,是其其格和一众官家小姐眼里最好看的人。
眼前这个人…长眉入鬓,鸦发如缎,举杯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细腻,凤眸微眯着,唇角勾起,风流从他的眼角眉梢溢出来,服侍他的侍女不敢抬头,红着脸为他倒酒,他却轻笑着看着倒酒的侍女,直到酒水溢出玉樽,他靠近侍女,贴近她的耳边,几近拥着她。
“酒洒了。”像情人之间的呢喃,侍女如梦初醒,向他叩头谢罪。他却漫不经心的挥挥手让侍女退下,彷佛不曾有方才的含情凝视。
1.借用古代蒙古的说法,古代蒙古地区皇帝称可汗,皇后称可敦。
2.妙法莲华经,佛教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