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会,本应由代政的太后华容主持,但前夜华容因广平王入天启之事,哭泣整夜,身体抱恙,只得坐于帘后,由华容长子广平王大内禁军总管赵于雍主持。这个中滋味,众位大臣算是领会了个通。
“崇仁皇帝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敬天承祖。立国于永安之地,致治于长盛之区,夙夜孜孜,宵衣旰食。崇仁之治,大楚之盛世,天下之盛世,万世之盛世。今崩于江南,天下之不幸,百姓着素衣,群臣皆守义。”
浩如烟海,皇皇大义。
待到广平王讲完,坐于帘后的华容太后开口:“先帝龙体返京已多日,按照祖制,择日便要入陵。先帝崩殂,边境鬼祟,虽惧国威不敢有所为,但国中宵小,伺机而动。哀家已代政多日,精力有限,不可既安内,又攘外。需列为臣工为大楚选出一位治世明君。”
太后华容言毕,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广平王,但是三位宰相未动,众大臣,也不敢有所动。
三位宰相自然知道广平王入天启之事,所以太后提出由广平王主持这次朝会,三位宰相也没有提出异议。天启乃天下事,而国君却是国事,此时当属国事重于天下事之时。
太后华容轻咳了一声,“哀家本意推举广平王继位,大楚本就以武立国,广平王又是大楚武将之首,执掌大内禁军护佑皇城多年。天佑大楚,就在前些日子,广平王已经入得天启,此次推举,我只做个见证人。”
听闻广平王入天启,众大臣也不管脑子里在想什么,只得一并跪拜于地,“恭贺广平王得入天启,护我大楚千秋万载!”
太后华容懒洋洋的说到:“好了,先帝入陵之后,再准备天启大典吧。姬相,你为三朝元老,也教过三代皇子,你说说你的看法吧。”
看法二字说完,华容已经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参与讨论了,索性在帘后躺了下来。
姬云先朝广平王躬身,又向太后躬身,接着看向了棂亲王。
“老臣愚见,当立庆丰王为帝。庆丰虽年幼,胆识过人,遇难不惧,遇人不威,克难心坚,待人心诚,上可与士大夫们琴棋射,下可与黄门小生舞掷骑,有天子之胸襟,天子只仁爱,天子之威严,天子之才能。”
尚书令向来在三省中式微,姬云的话在天下文人眼中或许有几分分量,但是在朝堂之上,没有其他二位宰相拍板,姬云就算把天说烂了,也做不了决定。
“不可以!”婉贵妃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连同拉着庆丰王。“祉儿年纪尚幼,岂可继承大统,荒诞朝纲!”
婉贵妃向来与棂亲王交好,甚至有被怀疑有越矩的行为,棂亲王也因此失宠,而恰恰棂亲王跟元辅关系匪浅,这究导致了司马谋如日冲天。司马谋盯准时机开口发难:“棂亲王以为如何?”
棂亲王冷冷的看了一眼司马谋,司马谋在政途上算不上一番风顺,但是司马谋的对头,没有一个活得下来。这个人太心急也太残暴了。而自己跟元辅的关系又实在难以说清,毕竟从小在元府长大,自己本来可以选择站在婉贵妃一边,偏偏广平王有入了天启不可继位,若自己站到婉贵妃一边,不就毛遂自荐了吗?那如果自己不站婉贵妃一边,那不就把元相的话给说了吗?元相将何处呢?
棂亲王最终只能卖一回傻,“本王自是以为,于祉年幼,如若登基,岂不是让邻国笑话,岂不是让周边列国笑话我大楚无人,况且于祉年幼,登基之后,必受权臣控制,那么到时候大楚还是大楚的大楚吗?”
棂亲王自然知道这句话一出,必定给自己招来大祸,但总比招给别人好吧?棂亲王笑了笑。
司马谋哈哈哈大笑,“那棂亲王觉得,我三位宰相谁更有成为权臣的资质呢?”
司马话音落下,整个大殿显得尴尬无比,大家心里都有想法,但是大家心里都不敢有什么想法。
“本王失态了,请太后和三位前辈责罚。”棂亲王顺着司马谋的话,硬跳了下来。
“好了,童言无忌!司马侍中,先帝在时,你常伴其左右,你有什么看法?”华容太后缓缓的吐出声音。
“臣以为国之重器,承载者。应当为天下苍生而承,为万世文明而承,为世间百贤而承。大楚之国君,乃天下之国君。庆丰今六岁,读天下百家,纳诸子之贤,集万世之慧。先秦有八岁云乃继位,开创盛世,可有人笑话先秦无人?今我大楚又有何不可?先帝圣明,设三省,创六部,我等三位和大皇子棂亲王,齐心协力,辅佐庆丰,大楚之辉煌盛世必将延续千秋万载。”
侍中言毕,大殿寂静。寂静是因为司马谋说的很有气势,也是因为棂亲王基本没有可能再继承大统了。
“元大人,你有什么高见吗?”太后并未理会司马谋的慷慨陈词,而是直接问起了元辅。
“秉太后,新君之事,臣无权过问,不过臣深知,皇上应有天上之气。康亲王才智过人,国子监师生无人能出其右,文笔风骨直追亚圣,可谓大楚文人之首,棂亲王虽已入天启,但棂亲王手中大内禁军任然在。再加上司马侍中,尚书令姬云,我等三位与棂亲王一同辅佐庆丰王,大楚之辉煌盛世必将千秋万载!”
三位宰相从崇仁帝登基到今天,从来没有一次政见一致过,甚至有时能争吵月余,但是今日却出奇的同步,本以为会是一场血腥的较量,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此时姬云带头跪拜于地,“臣恳请庆丰王克承大统,择日登基,护我大楚万代千秋!”
元辅与司马谋跪拜于地,“臣恳请庆丰王克承大统,择日登基,护我大楚万代千秋!”
众大臣跪拜于地,“臣恳请庆丰王克承大统,择日登基,护我大楚万代千秋!”
当然众大臣自然也有棂亲王和广平王。
太后华容缓缓的从帘后卧榻站了起来,“那此事就这么议定了,待到先帝入陵,哀家便还政于庆丰王!平身吧!”
“臣有一事请奏!”刑部尚书李修齐从大臣中走了出来,“臣冒死启奏太后,代政至先帝刺杀之事查明之时。”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顿时议论纷纷。姬云眼中迷离,元辅和司马谋眼中都流露出了凛冽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