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司马谋伤势已经痊愈,当然也就离开了鹊羽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江南府梨园,这以前是知府住的,不过司马谋来了之后知府自然就让位了。
梨园在所有州府建制中算小的一个,但却是最出名的一个,因为梨园建在江南湖畔,这个湖给梨园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机,哪怕梨园之外是寒冬腊月,梨园之中也是百花盛开。如今司马谋正端坐在后院亭台之中。
司马谋搬到梨园之后,梨园变得十分冷清,很少有人出入,平日里也就只能听到一点虫鸣鸟叫。不是没有人在梨园,相反梨园内外人非常多,除了司马谋的人,还有很多不知道哪里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不希望被对方发现,自然就没有声音。
不过,今日院子里很热闹,除了司马谋,别惊雨,铁匠以及影子这老四样之外,还有一队穿着军装的人。
“从今天,你们的旗号就不再是虎了,改为谋,圣上下旨,令我重组徐佑虎的部队,换句话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再是逃兵了,而名正言顺的是我司马谋的部下。既然圣上给了大家重生的机会,那我想你们也应该让圣上看到你们重生的价值。以后别惊雨就是你们的将军,铁匠就是你们的副将!明白了吗?”
“明白!”
“今天就有一个证明你们的好机会。”司马谋展开了一道圣旨,所有人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圣上密令,派我们今晚去杀人!”
司马谋说的很轻巧,但杀意很浓。
“明白!”
“回去休息吧,晚饭后一个时辰城门口集合。可以散了。”别惊雨遣散了这些将士。
“弦文馆查了多少?”司马谋说道。
“禀告大人,弦文馆如今在江南府有三个分馆在行动,风,山,火。山字馆在江南府有一处地盘,名为鸦苑,而山字营江南府的坐馆正是江南府书院的老师史岑岭。其余两个馆仅仅有生意来往而已,并未驻扎。江南府外,山字馆全国各地都有,今晚全国各地的山字馆负责人都会回江南述职,这个规矩每个月一次,没有例外。”别惊雨回答到。
“弦文馆的本子拿到了吗?”司马谋看向影子。
“除了余温的,其他人的都有。”
“怎么你还真想去杀皇帝的老师啊。”
“奉命行事而已!”
“哈哈哈哈,你不要学余温,做点聪明事。”司马谋扭了扭脖子。“余温今晚回来吗?”
“应该会回来,上次余温刺杀大人的事情,圣上非常恼火,把余温调去了司天监。”
“麻烦!余温不能杀。我不想去司天监看星星!”司马谋笑道。
“先生,府外有人求见!”一个老仆走了进来,低头说道。
“第一天开张就有客?”司马谋正了正身子。“请吧!”
闪电肥硕的身子,一摇一晃的从前门走向后院,虽说闪电人高马大,此刻却一直耷拉着脑袋,眼睛只敢盯着脚下的地砖,走进后院的那一刻就直接跪在了地上,跪行至司马谋身前。
“堂堂水行司司长何故行此大礼?”司马谋端起手中茶杯,故作打量之势。
这一声吓得闪电双手一软,直接匍匐在地,“司马大人,救...饶命啊!”
司马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饶命和救命的差距可打太多了。
“饶命?呵!”司马谋放下手中茶盏,“你堂堂朝廷四品大员,掌管江南府阵法中枢,我一个小小的一品辅政大臣有什么资格饶你的命呀!”
司马谋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闪电更加胆战心惊。本来找朝堂之上,闪电拍须遛马的技术那是登峰造极,但是司马谋这一句话直接封锁了闪电的所有怕马屁的技能。
接不了话也得接!
“自然是小的有眼不是泰山,只怪小的长年久居于浅滩荒芜之地,不识司马大人虎豹之躯。”
“你说什么之地?”司马谋并没有正面回应闪电,先帝逝于江南,龙游浅滩。
闪电听了司马谋的问题,一个劲的磕头。
司马谋示意铁匠把闪电的头抬了起来。
“我很好奇,李行芝用了什么法子让你来帮他顶罪,况且还是个死罪,还要满门抄斩的哦!”司马谋内心充满了疑惑,闪电是一个不喜欢权势的人,他只求能在权力的风暴中生存下去,家人自然非常重要,但是囚禁并且企图谋杀一品重臣,他家人可能一个都活不了,况且现在还能给他扣一个刺客同党的名头。
闪电听了司马谋的话竟然一头撞在地上,昏死过去!
“何必如此呢?”影子淡淡的说道。
“冒犯了我,也就死他一个人,冒犯了皇上,那就是死一家人。”司马谋盯着昏死过去的闪电,“惊雨,你把闪电送回江南府衙,然后去闪电府上通知家属。”
“影子,你去调查一下,李行芝做了什么,可以让闪电来帮他顶死罪。甚至是满门抄斩的死罪。还有,我要知道闪电的所有底细,包括他一周行几次房,都和谁一起,喜欢用什么姿势。想要投靠我,起码得让我知道你的底细吧。”
“明白!”
“大人您觉得这是投靠?”
“院墙之中又不止我们有耳朵,闪电今天来第一件事就是跪,死罪啊,跪我有什么用?后来他又故意说救,救命和饶命是完全不同的,最后他给了我一个天大的秘密。江南府跟先帝的死有关。”司马谋说道,“总之,他可信就用他,他不可信就杀他全家,很公平。”
“铁匠,你跟我去拜访一下江南府书院。我们去拜访一下史岑岭先生,我们现在去还能赶上史先生的最后一课。”
很快司马谋便带着铁匠来到了江南府书院,这是江南府和弦文馆共同出资建立的书院,书院中的学子是来自整个江南府,不论贫穷富贵,都可以来,并且不收取学费,成绩优异的还能拿到不少赏钱,甚至直接进入江南府或者弦文馆工作,这里的老师大多数都来自弦文馆,毕竟弦文馆号称天下文人独占。
此时司马谋和铁匠就站在江南府书院的牌匾下面,据说这个牌匾是太宗皇帝所写。
“看来这弦文馆除了杀人还真有些本事!”司马谋打趣的说道,他没打算铁匠怎么回他,因为他知道铁匠是个无趣的人,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铁匠跟着一起进去。
司马谋和铁匠悄悄的走到了教室里面,史岑岭自然是发现了他们,他并没有理会,作为老师,进教室来的都是学生,哪怕这个学生是准备来杀自己的,也要等课上完再说。
史岑岭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睛并不好使,脸都快贴到书本上了,但是那种文人的傲骨,立于风雪之中而不倒的气节,在史岑岭身上展示的淋漓尽致,他可以危,但他绝对不会倒。史岑岭的气质让司马谋有些怜惜。
顿停许久,从史岑岭口中蹦出了一句话:“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念完之后,史岑岭放下了手中的书本,“这句话是说,治理国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国家自治,君王有君王的气势,臣子有臣子的思想,做父亲应当履行好做父亲的职责,做孩子的应该有孩子的样子。”
“那就是要我们做好我们自已的意思吗?”一个小女孩问道。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史岑岭微笑的点了点头。
“那什么是天子的气势,什么又是臣子的样子呢?”小女孩继续问道。
这个问题史岑岭并没有打算自己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司马谋,“司马大人半生在边境,半生在皇宫,我想司马大人一定可以给我的学生一个答案。”
学生的目光都投向了司马谋。
司马谋微笑的说道:“天子之威,如同九天雷云,警宵小之辈,护黎民百姓。而臣呢,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臣。”
“司马先生我不赞同你的观点,爹爹曾经跟我讲过,君乃九五至尊,掌天下社稷,号令天地山河,君又怎么会是百姓之君呢?臣乃侍奉君主之臣,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又怎么会是百姓之臣呢?”小男孩站起来反驳到。
“你爹爹是谁?”
不等小男孩开口,史岑岭便开口了“司马大人辩即可,江南府书院不问出生。”
“佑天下人是圣,用天下人是昏,忠天下人是忠,忠一个人是佞。”司马谋丝毫没有忌讳的说出了口,“你爹爹说的也不错,臣子在什么位置见解也会有些许不同,倒不如问问身处江湖之远的史先生,什么是臣?”
“奴仆。”史岑岭也没有忌讳的讲了出来,但也正是一句话,讲尽了大楚政治体系下官员的常态。
弦文馆的野心从史岑岭的答案里就能读个七七八八了。“史先生高见!”
“司马戎马半生,书上的知识不懂,只记得一句话‘以不教民战,是谓弃子’。”司马谋转身离开了教室。
只留下了等待腥风血雨的史岑岭还有懵懵懂懂的学子。突然间空荡荡的教室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