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莫一家以打猎为生,靠这门手艺棱莫建起了房子、娶上了老婆、养大了的三个儿子。这门手艺是他的骄傲。
天冷了,棱莫家里银钱吃紧,一大早就带着三个儿子上山了。运气不错,没到中午就寻到了一个狐洞。棱莫带着儿子们寻齐了洞口,全给堵死了,只留两个洞口。棱莫让大儿子守着一个洞口烟熏,自己守着另一个洞口。“承蒙老天爷恩赐,”棱莫咧着嘴笑道,猎人比农民们更信老天爷,老天爷不赏脸农民最多日子难过点,猎人却是可能连命都交代了,“刚进山就碰上了这么个干事,好好干,干完了下山让你们老娘给你们加荤。”
棱莫举着榔锤耐心等着,直到一只白狐受不了了,冲出洞来他就一榔锤敲下,然后迅速捡起丢给后面儿子趁着热血好扒皮。随着一声声骨头破碎的声音响起,棱莫笑得越来越开心了,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似个小丑。有些狐狸受了一榔锤还没有断气,被扒皮的痛苦疼醒了,凄厉的叫喊着,小儿子就左手顺手往地上一砸,右手继续扒皮。
小狐狸躲在充满浓烟的洞穴里,听着洞外家人凄厉的叫声,恐怖的骨碎声,还有可怖的笑声,疯狂的颤抖着,呜呜的叫声时断时续。一种异样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慢慢涌上充斥着恐惧的脑海。
突然,一个俊美的如太阳般耀眼的男子从容地从山脚一闪一闪地来到了狐洞旁。一阵风起,棱莫一家四口的四肢齐根而断,鲜血喷涌而出,四射而去染红的四周,独独没有沾染上俊美男子一丝。
俊美男子抬手,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小狐狸拖出狐洞,落到了男子手中。男子轻抚着像腊梅般纯白的狐毛,轻笑,“倒是个先天开了灵根的,资质不错。”男子指着惨叫的四人,“现在,你想怎么处置这些东西呢。”
男子的抚摸好像有着神奇的力量,很快抚平空小狐狸的恐惧和颤抖。小狐狸看着十余只被扒了皮的狐狸和在血泊中惨叫的身影,痛苦,愤怒,仇恨,痛快的情绪交织交融。“你也要扒了他们的皮。”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右手食指轻轻一划,无数的风刃在惨叫的四人身边来回切割,切下一块块的皮肉,在空中飘荡坠落,激起一片片血花。惨叫声变得越发凄厉了,不似人间,好似炼狱。镜羽抬手冲着棱家村的方向一抓,原本不甚繁华的村庄刹那间变成了废墟。
“我叫镜羽,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你就叫胡岐。”
时光荏苒,胡岐用百年的时间修成了人形,变成了一个绝美的少女。能歌善舞,一舞倾城。百年里,胡岐与镜羽形影不离,胡岐如今知道了镜羽是人类,不过胡岐也感受出了镜羽和自己一样仇视人类,不,镜羽对人类的仇视比自己更浓。每次镜羽杀戮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残忍、冷漠、仇恨都让胡岐窒息。但是,俊美的像太阳般的镜羽还是慢慢住进了胡岐的心间,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胡岐只有和镜羽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娇俏的一面。
镜羽喜欢看胡岐跳舞。当初他血洗了冷月国皇城,从废墟中取了一本《霓裳羽衣曲》的舞谱给胡岐后,胡岐就经常跳舞给他看。静静地看着胡岐跳舞,不知不觉中镜羽一身的戾气慢慢收敛了,“母亲也喜欢跳舞呢,母亲跳舞也是这般美丽呢”镜羽的笑慢慢有了温度。镜羽心动了,这个发现让他震惊,要知道当初他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掏出来和地狱一起埋葬了。现在怎么还会心动呢?镜羽摸摸心脏的位置,没有跳动。“没有心难道也会心动吗?”镜羽自语,眉头微皱,忽地又一笑,“好傻。”
后来,镜羽在洞府外种了十里樱花,布下阵法让樱花四季常开。
夕阳西下,胡岐在樱花林翩翩起舞,纯红的衣袂翻飞,映着晚霞,美不胜收。镜羽抬手,一阵灵力激起无数的桃花,漫天的樱花随着胡岐的舞姿翻飞流转。镜羽再度手指林中一湾清潭,整潭清水涌上天空散成无数的水滴,镜羽食指一弹,每一滴水滴中都燃起一丝火焰,因着水的折射发散出彩虹一般的光芒把舞动的胡岐层层包裹了起来。让晚霞都黯然失色。
慢慢地,镜羽一身惊人的煞气淡去,一身的杀性也渐渐散去。镜羽已经有十余年没有杀戮了,胡岐惊讶的发现,要知道以前每年镜羽都会有灭镇屠城的杀孽,便是玄门胡岐都跟着镜羽血洗了十余个了。“师傅变得温和了”胡岐现在依偎着镜羽睡觉不会做噩梦了。
然,再安稳的生活也无法抹去那十余具没有皮的狐狸尸体带来的痛苦记忆,胡岐除了跳舞和依偎着镜羽安睡,最大的乐趣就是捕杀猎户。
夜,胡岐溜出十里樱花林,刚屠戮了一个猎户村,不想撞上一名出山历练的道士。
道士大怒,剑指胡岐:“狐妖,你杀戮无辜,罪不可恕,我今天要替天行道。”
“呵呵,”一声声冷笑回荡,胡岐在道士身边不停的闪烁,细看,轨迹上留下了一条条细微的白丝,“我不过是屠了一个猎户村而已,便是天理难容,要你替天行道?你们人族每年又杀我多少族人,剥皮吃肉。论杀生的数量,你们人族随便一个都比我多的多吧。你这是哪门子的天道,怕只是你们人族的‘天道’吧。今天我也要杀你为我狐族‘替天行道’。”胡岐停下,无数的白丝突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结成一个奇异的图案,然后猛地一缩,隐入道士体内。胡岐招手,道士的元神被白丝生生拉了出来,困在胡岐手心,不住的挣扎,胡岐轻启玉唇,在道士非人的惨叫声中将元神一口吞下。
蓦地,从虚空中走出一个如太阳般耀眼的男子,胡岐见此,吐了吐舌头,虽然明知师傅的身姿是幻术幻化出来的,可每次见到还是会惊讶呢,好想看穿师傅的幻术看到师傅的本相呢,“师傅,岐儿错了,我不该偷溜出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你用千丝劫的时候我就来了,”镜羽抬手在胡岐身上一点,一张追踪符现形,挣扎一下就消散了,“道行不济还喜欢偷溜出来,没有我,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同时,一丝火焰在道士身上出现,瞬间就把尸体烧成了虚无。
“疯子,”胡岐苦闷,“逃命的机会都不要了,只为给我下套,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道门势大,修士众多,几番洗脑,总有些脑子不正常的。所以你要多加小心,好好修炼呢。”
“知道啦。”
青山翠,流水潺,松枝尖头鸟婉转。北邙山上风景优美,可是付归却没有心情欣赏。门中一位师兄在此失踪,掌门派付归来比探寻,可是几天下来一点线索都没有,付归正为此烦心呢。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传来,听得付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付归寻声追去,只见一伙猎人堵在狐洞口,抓狐扒皮,付归不忍,“狐狸无辜,你们怎能这般残忍呢?”
一名猎人抬头,理直气壮道:“我们要生活,我们要活的比别人好。我要活的比史老头好,史老头(员外)每天混吃等死,却可以三妻四妾,山珍海味。我现在快三十了却连一个老婆的娶不到。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我不想断了香火。不杀它们,我怎么能过上好日子。不扒了它们的皮,我哪来的钱过上好日子。”
付归一噎,心生不悦,冷声道:“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它们。”
“这是上好的白毛狐狸,少于五十两雪花银我们可不干。”
付归听了,掏出五十讲纹银扔给猎户,铃声道:“滚。”放出洞中的狐狸,埋葬了惨死的狐狸,看着猎人远去,付归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猎户一脸肉痛的样子下山后,才喜滋滋的抛着银子,咧着嘴笑:“承蒙老天爷恩赐,今天遇到一个有钱无脑的公子哥,一堆杂毛的狐狸也能卖五十两银子。”
十里樱花林,胡岐安静过了一段时光便耐不住寂寞趁着镜羽闭关溜了出来,在北邙山上捕杀猎户。
北邙山上,胡岐一剑刺穿了一名猎户的心脏。突然一点黄光从猎户身上冒出,沿剑而上,将胡岐死死缠住,胡岐惊讶的发现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一身灵力半点也无法调动了。
“哈哈,师兄还说我这用猎户为饵的招数没用,白白浪费一张锁灵符。今天不就抓到这只灵狐了吗。”几名修士从林中闪出,一名方脸的修士抢先开口。
“呵,师弟好计策,之前是师兄错了。”一名身量最高的修士提剑走向胡岐,“妖孽,这个饵我们为你准备好久了,你今天终于上钩了。”一刺一挑一颗金灿灿的金丹落到了修士手中,高个修士赶忙将其放入一个黄皮葫芦中。低头再看奄奄一息的胡岐,一脸惋惜道,“也是个绝色,倒是可惜了。”
闭关中的镜羽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呼了几声岐儿,不见答应,慌忙循着气味追了出来。追到北邙山见到却是这般景象,瞬间双目暴突,似要滴血一般,咬牙切齿道一句,“混蛋。”无数的风刃喷涌而出,绕着几名修士疯狂地撕拉着,凄厉的惨叫声之响了片刻就只剩下几副血淋淋的枯骨了,连魂魄都未能逃离出去。
镜羽抱起惨白的胡岐,化为一道白光疯狂地向十里樱花林的洞府赶去。赶到洞府,镜羽将胡岐轻轻地放在自己培育了几百年灵泉上,乳白的灵气渗入胡岐体内,腹部那个巨大的创口迅速愈合,片刻就恢复了原状,胡岐脸色也渐渐红润。可是镜羽的脸色却仍是苍白的没有人色,镜羽清楚丢了金丹这一切最多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镜羽的泪水如同决堤的大河般喷涌而出,不住地呢喃,“为什么,为什么……”
胡岐在干涸的灵泉上坐起,依偎在镜羽身上,轻轻擦拭镜羽的泪水,“师傅,师傅,是岐儿不听话,是岐儿不好,你不要伤心了,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
镜羽哽咽,重重点头:“好。”
无数的樱花追随着翩跹起舞的佳人,漫天的水滴折射出彩虹的色彩。美景依旧,可是镜羽却只感到满目的凄凉。夕阳西下,月上高头,一曲终了,凌空起舞的佳人如一片樱花般轻轻坠落,漫天的彩虹也随之轰然崩塌,带着火焰的水滴不再回归清潭,而是啪啪地拍打着地面,焰火随之熄灭。镜羽来到胡岐身边,拂起玉人。胡岐看着师傅俊美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面容,气若游丝地笑道:“师傅,好伤心呢,我一直都只看到师傅幻化出来的样子呢,都怪岐儿修炼不用心,现在还不知道师傅真正的样子呢……”
“我的本相很丑,我怕吓到你,所以……”
“哦,那算了,我不想知道了,我要永远记得最美的师傅……”“好,都依你……”镜羽身上的灵力波动停了下来。
佳人气断,镜羽抱着渐渐冰冷的玉人,闭目不语。寂静中月潜日升,夕阳西下……曾经永恒不败的樱花慢慢地枯萎腐烂,朦胧的灵气渐渐变成了冲天的煞气扫荡着这个曾经的人间仙境,把一切都变成人间地狱。镜羽曾经的世界只有无边的黑暗,直到胡岐给他点燃了一盏明灯,带来了温暖,让他看到了希望。可如今,灯灭了,他的世界又只剩黑暗了。习惯过温暖的心再次面对冰冷的黑暗,最能让人绝望。如这十里樱花,习惯了繁花似锦,如今突然枯萎腐败,确是真真的丑陋不堪。
七天七夜后,镜羽睁开双眼,双目漆黑,犹如最深沉的黑夜般让人恐惧。“岐儿,从今以后那个俊美镜羽随你一起去了好不好……”一念,镜羽身上的幻术褪去,一个腐烂不堪的身影浮现,这不该是一个活物该有的躯体,黑色的烂肉惨白的枯骨是唯二的色彩,许多地方都空洞洞贯穿着,心口处有一个巨大的黑窟窿,里面没有心脏。看着这个连秃鹫都无法下嘴的躯体,镜羽想起了那段地狱般的记忆。
几百年前,镜羽是一个武将家的独子。父亲是白云国的都尉,在一场没有胜算的战役中死守苍狗城,敌军付出惨重代价破城之后,血洗了苍狗城,将自己合族赶到一个铺满了稻草的巨坑中。在敌军将出逃的自己抓获投入巨坑时,一直冷漠的奶奶终于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悲痛地叫喊着:“苍天啊,你真要绝我镜家吗……”
敌军见此,满意地将火把投下。瞬间火焰冲天,绝境中的人们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挣扎着,凄厉的声音好似从幽冥中渗出的一般。唯有母亲和奶奶死命地护着自己,任凭火燎人踏也不肯放开。
坑边,敌军士卒像欣赏一场优秀的表扬般疯狂地笑着。战争磨灭了人性,诞生了魔鬼。许久,敌军接到命令匆匆赶赴下一个战场。一场雨飘落,浇灭了零星的火苗。坑中唯有满身水泡的镜羽痛苦的呻吟。
月黑风高,一名饥肠辘辘的拾荒者跳入巨坑,在焦黑的尸体中搜寻着财物。突然,他的裤脚被抓了一下,一阵阵的呻吟声飘来,“救救我,救救我……”。拾荒者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一个被两具焦黑的尸体护着的还没断气的孩子,孩子焦黑的手正抓着自己的裤脚,拾荒者啐了一口,狠狠一脚踹去,“他妈的,好死不死的,吓老子一跳。”一番搜寻,没有半点收获,拾荒者垂头丧气地走到孩子旁边,死命一脚踢下,骂道:“真她妈晦气,什么都没有,还被你吓一跳……”
疼,疼,疼,灼热的透过母亲和奶奶的身体点燃了镜羽的身体。世界被火焰充斥着,镜羽的身体被疼痛充斥着,时间好像没有尽头。直到那场雨落才给绝望镜羽注入了生机,雨过以后,唯有寂静,寂静了好久以后镜羽才听到一点声音,镜羽赶紧伸手抓住那根稻草,结果又遭到了一番打击,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妈妈,妈妈……”镜羽在寂静中喃喃呼唤,却得不到回应。妈妈死了!奶奶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好恨啊,好恨啊!为什么要这样!浓浓的恨意牵引巨坑中的怨气牵引着这座死城中怨气涌入镜羽的身体。滔天的怨气恨念将镜羽的身体变成了牢笼,囚禁了他的魂魄,让死亡都变成了奢望。
七天七夜,镜羽痛苦地体会着自己身体的腐烂,还有至亲们的腐烂。直到怨气恨念渗入魂魄,镜羽的双眸突然变得漆黑,残破的身体奇迹般的可以操纵那侵入身体的力量,冲天而起,又落在坑边。镜羽跪在坑边,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掏出心脏仍入坑中,“我再也用不上这个了。”
后来,镜羽寻着了那支敌军,血洗了整座城池。后来,镜羽寻在一处遗迹中找到了一卷鬼门圣典,修为一日千里。后来镜羽遇上了胡岐,救了胡岐,喜欢上了胡岐,隐了一身的煞气。
现在,胡岐死了,镜羽一身的煞气撕裂了十里樱花林。收拾好玉人遗体,镜羽化为一道血光直奔忘川。千年前,差点覆灭了天下玄门的传奇“靖”临死前留下遗迹于忘川北邙,道只要能通过考验就能得到他的传承。
心海,度过重重劫难的镜羽看到了“靖”留下的一段残影:“你能入我北邙,说明你心怀极情;你能入我心海,说明你心中有极恨。你现在跟我当时的心境一样呢。知舟儿死的那么惨,他们当初付出代价还远远不够呢。我要你帮我清洗一下这方天地。”说罢,残影化为一道火苗融入镜羽魂魄。
得了神火,镜羽修为大增,几近伪神,更是可以操纵要北邙的魂卫。北邙边界,镜羽身后跟着十万名魂卫,极目远望,看着芸芸众生,轻语,
“岐儿死了呢,你们还活着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