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大家为了庆祝慕洋的生日,相约去酒吧喝酒。
酒过三巡后,大家都有些醉了。
薄言便趁着大家不注意的间隙,拿着自己的酒杯登上了酒吧的房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想透透气。
楼顶上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薄言于是便在趴在了楼顶栏杆上,看着那落日散发出的余晖、温柔的光撒在薄言的脸上,天边晕染成好看的橘粉色,就像个危险的陷阱,让人忍不住陷落。
风有点大,吹乱了薄言的头发,她随手一拨,却正好看见身边的一对情侣的轻轻一吻,薄言借着酒劲,红了脸,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想把空间让给他们,却不小心撞上了身后人的怀里。
扭头一看,是子墨。
他的脸也红了,薄言不敢和他对视,只得把视线放低,看着他的胸口,听他先开口讲话
“你很喜欢夕阳吗?”
薄言难得温柔地点点头
“对的,夕阳和晚霞就像是平凡一天中的完美结局。我总觉得只有这样这一天才算完美。”
“你很喜欢美好的结局?”
薄言听得云里雾里,想退后一步,却感觉到子墨的手在自己的身后用力一挡,她踉跄了一下,这才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子墨,她的耳朵贴在子墨的胸前,只听见了他慌乱的心跳,子墨张张嘴,语气突然严肃了许多:
“我有件事想问你。”
子墨双手握住薄言的肩,使她能与自己对视。
薄言却将视线闪躲着,子墨只得用手捧住了她的脸
“你喜欢安诚?”
“啊?隔壁队里的小伙子?没有啊……你说什么呢?”
薄言此时的大脑已经没办法思考了,不知道是不是酒的问题,她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太快了。
可能是真的醉了吧,怎么就一股脑的只想往子墨的怀里倒呢?
听完这句话,子墨轻笑了一下,眼泪在他的眼睛里打,他一把放开薄言的脸,像是释然了不少。
然后他在漫无目的地踱步后,把薄言留在了原地,自己下了楼顶。
薄言瘫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红热的脸,脑筋才逐渐清晰了一些。
有古怪!
在反应过来后,薄言连忙追了下去。
一出门就看到子墨在便利店门口,拿着一瓶罐装的“孟婆汤”打算喝下去。
薄言没有一丝犹豫便一拳把子墨手中的易拉罐打掉,却因为醉酒失去了平衡,在子墨面前踉踉跄跄。
子墨被吓了一跳,连忙把薄言扶正“喂,你这是干嘛?”
“你为什么总爱东扯西扯这些没用的问题啊?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呢!哎呀急死了你到底喝没喝啊?”
薄言用手扒开子墨的嘴,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把喝进嘴里的孟婆汤都吐出来。
子墨笑着拍掉了薄言的手,“这罐装的孟婆汤的功效最多只会让我忘了我刚刚喝过孟婆汤。”
薄言看着子墨的眼睛,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子墨一下子慌了神,他张着那双手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薄言喝醉了,她张大嘴巴冲着天狂哭着
“到底是不是你啊?如果只剩你一个人了的话,如果……如果不是你我可怎么办啊?”
子墨拍拍她的后背:
“你慢点说。”
“我想起来了,我要找的人是一个造梦,在梦里我被同学围住了,是他帮我解围的。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样的任务?万一是你呢?我是说,万一我真的很幸运呢?”
子墨的眼泪悄悄地从脸上滑落:
“对不起,不是我。”
薄言晕了过去,子墨赶忙接住了她,他看着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薄言,只强忍着悲痛:
“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见的人,只有你透过梦境看到了我,我当时觉得是自己能力不够,现在才知道,你还真是孤独呢。”
第二天
薄言被闹钟声吵醒,摇了摇头,觉得头疼极了。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些,却想起了昨天酒醉时最后记下的一些片段,那是子墨说的:对不起,不是我。
薄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这种冲动的举动又确实给自己本就“苍凉”的生活又添加了一丝尴尬的无奈。
她看着家徒四壁的公寓叹了口气,
“没有想见的人了……”
薄言自言自语着,也总算收拾好了东西出了门,薄言四处张望着,好像期待着某个人的身影,可这一路走走停停却根本没有遇到。
进了办公室的门,看到子墨已经坐到了办公桌前,薄言是有些失望的。
心愿见薄言到了,便抛下自己的工作,急冲冲的过来问她好些了吗。薄言只摇摇头,一脸的疑惑。
“昨天子墨刚把你抱进酒吧你就吐在门口了,昨天本想在你公寓照顾你的,可我家里临时出了一些事情,便只留了你一个人,看你也吐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但我这心里总是不放心,你觉得身体哪里有不舒服吗?”
薄言看着心愿担心的眼神,心里却想着赶紧找到个地缝钻进去。
“这,这,我当然没事啦,不用担心我的。”
薄言找了个缝隙偷偷瞥了一眼子墨的表情,虽然子墨的脸上也没什么情绪,可薄言却更加觉得无地自容了。
“好想离开这个城市,重新生活……”
“对了,薄言,今天的C级任务都归到了我和慕洋手下,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好,谢啦~”
……
慕洋出乎意料地好相处,心愿最开始担心的任务中的争执情况也从来没发生过。
就像慕家的族训:为了任务而生。慕洋也是,仿佛除了自己的专业方面,什么都是次要的,所以慕洋在任务中的表现十分突出。
所以稍作熟悉之后,心愿便和慕洋一起进了那个人的梦境。
一阵强光之后,两个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盘山的小路,小路虽然不算寒酸,是平整的柏油路。可那路边虽然立着高高的路灯,却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挡了将近一半,整个小路上透着树木崎岖的阴影,倒显得恐怖起来。
心愿看着眼前的场景,却不由得生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夜晚的山风更凉了,周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黑纱,让人无论怎样留心都看不清楚。
慕洋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下,两个人于是决定继续向上爬。
太阳刚刚落下山坡,按理说这山风是不该这样凉的,可这梦境里的风却总凉得渗人,慕洋和心愿继续往上走着,小路的坡度变得越来越大,周围下山的人也来越少,等到攀爬置顶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山顶是一个平缓的观景台,一块巨大的纪念石就立在观景台的中央,暖色调的白光直直地投在石壁上,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坐在石壁前,因为背光的原因心愿和慕洋是看不清他们两个的脸的,但两个人却都十分确定,眼前的小男孩便一定是梦境的主人了。
何加,28岁,6岁时被母亲抛弃,如今母亲已死,此次的任务是来让两个人相见的。
坐在女人身旁的小男孩扇动着自己的手臂,想赶走一直围着自己嗡叫个不停的蚊子群,可山中夜间的蚊虫本就很多,再加上两个人是在灯边,这举动简直是杯水车薪。
“妈妈,这个蚊子怎么一直围着我转个不停啊?”小男孩自己解决无果,便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妈妈。
那女人也在心烦气躁地挠着自己的蚊子包,面对小男孩的询问,更是没有了半点耐心,她气急败坏的说着“都他妈的怪你!你连血都是臭的吧!怎么会招来这样多的蚊子?”
小男孩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强忍着马上要落下来的眼泪。因为他记得,妈妈是更不喜欢自己哭的。
“看这蚊子这样喜欢你,你又是个野孩子,这山里以后便是你的家了。你可别再跟着我了好吗?”女人随意地便说出了这样刀子般的话,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小男孩本是想赶紧追上去的,可那女人又站定抛来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小男孩看见,却扬天大哭起来,可那女人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打他,却是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何加,被好心人收养,健康地长大了,可这件事,却仍然是他忘不掉的阴影。
心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偷偷地看了看慕洋的表情,他眉头紧皱,嘴角微微颤抖着,她还没见过慕洋如此的气愤的样子,连那垂下的两只手都紧紧握成了拳头。
可没等心愿开口,慕洋却先说了话“她的母亲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见他,我们又何必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梦见那个人的原因,并不是取决于他愿不愿意来,而是因为你真的真的很想他。”
慕洋眼神里的锋芒渐渐削弱了一些,他微微笑笑,没想到心愿只一句话便降下了自己的火气。
心愿见慕洋的冲动劲的确消了些,也就稍稍安下心来,继续观察着任务的动态。
何加渐渐长大,收养他的家庭很富裕,他读了好的学校,竞争到了不错的工作岗位,甚至有了依靠自己的妻儿。可何加总是觉得,自己的身边跟着一只怎样甩都甩不掉的苍蝇。
何加是个公司的总监,宽敞舒适的办公室,机灵懂事的下属,按理说也没什么可挑刺的了,可他却仍然是被整个公司公认为的最难伺候的人。
因为他的洁癖简直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女同事不能掉一根头发,若那根头发较短的他会因为联想到昆虫的触角而大发牢骚。他不能接受垃圾桶里有任何东西,甚至要每天检查员工的体味才会安心。可即使这样他的周围仍然围绕着一只苍蝇,拍死又重生,永远都甩不掉。
“您好,我们是噬罪四十七局的第四小组外勤一队的队员,这次作为你的梦境管理员,是来带您去世的母亲与你相见的。”
心愿熟练的介绍着自己的小队,可何加的面部表情却因为刚刚提到了母亲而变得铁青,他动作浮夸的向两个人嘘声“小点声,我的苍蝇还没有拍死,我是没有资格见母亲的。”
慕洋听了何加的话却一下子被气昏了头“你当然有资格见她了,即使你这苍蝇拍不死,即使你就是个大苍蝇,可她既然决定了生你,就应该给你力所能及的给你肯定与包容。”
何加有些被慕洋吓到了,什么苍蝇不苍蝇的,慕洋那张脸再加上他的大吼就已经能让人吓个半死了。
心愿只好愧疚地向何加笑笑,赶紧把他母亲的灵魂拿了出来。
女人老了,皱纹爬满了脸,满头的白发,她睁睁眼,看到了自己眼前的何加却是一脸的惊悚样,
“怎么是你啊?地府的人说有人想见我,就是你?”
女人的语气很失望,她的眼神仍如年轻的时候那样刁钻,何加还是很开心的,他止不住地讨好的笑着
“妈!你过的怎么样?”
女人苦笑了一声“不好啊,好的话那就更不会来找你了。”
“妈,你看我现在有钱了,不然接你一起住?”
女人紧皱着眉头,她上下扫视了一遍何加的衣着,却带着哭腔喊着
“你觉得我把你扔了是因为没钱吗?那老男人死了遗产当然全是我的,可你太像他了,我好不容易熬出了头,却还要守着你,那不是找恶心呢吗?”
何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了,他的眼镜也因为汗流而不停地往下掉,周围的蚊虫振翅声越来越大,地动山摇间却出现了两个大怪物。
心愿和慕洋看着眼前两三米高的蚊子和苍蝇心里暗暗骂了声“她奶奶个腿的!”便开始动手灭蚊了。
相比较来说蚊子是好解决一些的,心愿把那“大吸血鬼”的腿和口器砍掉便解决掉了。
可那苍蝇一震翅膀便会刮出一阵强风,慕洋只得把身体尽量压低,才不至于被风刮走。
女人见状更是被吓了个半死,她在那观景台四处跑着,想找个下山的方法,却无论如何都出不去。她于是便尝试着跨上了栏杆,想要试试爬下去,可那苍蝇的千万双眼睛一下子便看到了落荒而逃的她,于是便猛烈扇动着翅膀想要把那女人吹下山崖。
慕洋见状,便直接把手中的枪扔给了心愿,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在女人掉下去之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可事不如愿,风力太大以至于慕洋还没来得及找到借力点,便和女人一起被挂下了山崖。
一切都随着女人的掉崖变得模糊,一阵强光之后,梦境里只剩了何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痛哭。慕洋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把那灵魂又装回兜里,心愿赶忙上前查看着,慕洋却招了招手拒绝了。
他坐到何加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其实我们没必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如此折磨自己。”
何加缓缓地抬起头,用诚挚的眼光问着“什样的人算是值得的人呢?”
慕洋挥了挥手,何加便看向了面前广阔无边的海。
“你关心,也关心你的人。”
海平面上渐渐出现了何加的公司,他的儿子,他的妻子,他的养父母,甚至还有他自己。”
何加恍然大明白地笑笑,虽然这洁癖改不过来了,但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谢谢你。”
梦境结束了,慕洋从梦境转换器上走下来便没有再装酷,开始吱哇乱叫,心愿只好扶着他先到槐树的石凳下坐坐,等伤好些了再动。
慕洋一直偷偷瞄着心愿的表情,他知道心愿是很在乎任务的,让灵魂受伤是很不专业的行为。看心愿的嘴唇微动,慕洋便提前开了口
“她只是受了点轻伤,没什么大问题的。”
心愿无奈地摇摇头,“我才不想问她,我想问的是你。”
慕洋听了这话,眼睛有些微微发亮。心愿却继续唠叨着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你可真是胆子大啊,万一他没有停下来怎么办?万一你真的死了怎么办?”
慕洋看着心愿的表情,却越听越笑得灿烂,于是再也忍不住直接拖着不好的腿脚,把心愿抱在了怀里。
“你是在关心我吗?”慕洋在心愿的耳边低语道“你这样的话,可是会想多的哦。”
心愿从慕洋的怀中抬起了头,脸上倒是没有一丝惧色,她挑挑眉毛“你抱着我,难道我就不会想多吗?放手啦!有人看着呢。”
慕洋松开了手,却还是满面春光“没人看着就可以了?”
心愿的脸一红,手使劲戳了戳慕洋的伤口,便害羞地跑掉了。
“害什么羞嘛?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