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镇近日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不小是出了人命,说大吧这年头死个人实属正常,何况死的是个乞儿。
这乞儿不过七八岁,家住本镇父母早亡,被其堂叔收养平日无所事事便同一群小伙伴在街头游荡,时而去镇上的酒楼里讨些钱吃些残羹剩饭,少不得被店家和客人欺辱却也早已习惯了。
可就在昨日晚上这乞儿在镇上最大的酒楼临江楼上乞食,不知怎么个不小心从楼上失足摔死了。
一个乞儿死就死了,在镇上没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多了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乞儿的堂叔用一张破席将尸体卷了直接扔到镇子东边的乱坟岗里埋都没埋。
然而就当众人以为这乞儿尸体免不得喂了野狗的时候,却在第二天清早发现那乞儿竟又活了,靠在一堵烂墙下边瑟瑟发抖,眼神充满惊恐和不安。
这等奇事很快传遍了长安镇,好事的人们蜂拥而至将其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问东问西,可是一向爱笑嘴甜的乞儿却只是怔怔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看来昨日只是摔晕死过去了,虽没摔死却摔傻了”人们好奇心渐消纷纷散去,有熟识的街坊去知会了他堂叔。
那看似憨厚忠实的堂叔黑着脸没任何反应,倒是他婶婶说话了:“晦气”。
人群散去,只留下四五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在乞儿旁边低声说着话:“富贵哥儿,你怎么活过来的,你怎么不说话啊……”
这乞儿叫张富贵,问话是个小丫头名儿就叫小丫,父亲是长安镇一张姓大户家的长工,母亲则在街头摆了个缝补摊,小丫平日没人管便同张富贵几个小孩一起玩耍,昨儿听说张富贵摔死了还哭了一夜,现在眼睛都是红的。
“估计富贵真的是摔傻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大男孩皱着眉头说道,他叫铁柱也是几个小孩里个头最高年纪最大的孩子头。
“我没傻,就是有点冷有点饿”张富贵终于开口说话了,让一众小伙伴欢喜不已,却也疑惑:说饿了倒是正常,这大热天的怎么会冷呢。
“饿了咱们去听云轩吧,一会儿就该吃晌午饭了,一定能要到很多吃的”小丫开心的说道,哪知张富贵从地上爬起来:“我回家吃饭去”。
小伙伴们都愣住了,回家?
没错,张富贵是有家的,他父母虽亡但还给他留下三间破屋一个小院,不过已被他堂叔占了用来圈养家畜,当然还有那两分地。
张富贵的家在镇子最南头,隔壁就是堂叔的家也就是他平日睡觉的地方,没错,仅仅是睡觉的地方,自从父母在一年前故去后他从来没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哪怕是个窝窝头,都是在外边乞食,否则也不会被人当做乞儿。
“你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晦气的东西,今儿不准进家……”张富贵刚到门口,婶婶看见他冲过来劈头就是一顿喝骂。
张富贵暗暗呼了口气扭头走了,来到自个家门前,院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一个正在喂羊的黝黑中年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不过皱了下眉头,这便是他堂叔周继发一个貌似忠厚的妻管严。
“阿叔……”
“滚出来,说过不让你进家门你聋了啊”张富贵刚开口便闻身后一声炸雷,转身就看见他婶婶气冲冲奔来直接甩了他一嘴巴,将张富贵打的连退三步,眼冒金星。
“这是我家!我的家为何不能进!”张富贵怒吼。
婶婶顿时就呆住了,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那个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张富贵能说出来的话,此时见他双眼喷火脸色狰狞竟无比的陌生,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恐惧从足下升起。
啪的一声,张富贵顿感额头剧痛,一头栽倒在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痛恨又令他害怕的声音:“怎么给我娘说话呢,又欠收拾了吧,滚出去!”
一个十二三岁的胖小子手持木棍恶狠狠的对着地上的张富贵骂着说话间抬腿又对着他肚子踢了一脚。
张富贵啊的一声惨叫,钻心疼痛令他捂着肚子抽搐。
这胖小子是他堂叔的小儿子张铭轩,平日没少欺负张富贵,拳打脚踢已是家常便饭。
“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说两句就算了”张继发看着在地上抽搐惨叫的张富贵放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一把将张富贵拎到门口放下:“富贵啊,你还了魂是好事,但刚死就跑回家这是晦气事,先在外边溜达几天去去晦气再回来吧”。
张富贵捂着肚子缓缓离开朝黄澜江畔走去。
黄澜江说是江其实是条河,又长又宽河水浑浊故被当地百姓称为黄澜江,长安镇就在黄澜江畔,江畔的长安镇也是最繁华的地段,这里有个大码头日常客商如云,码头旁边酒楼林立,也是周富贵和一群小伙伴们常来乞讨之处。
码头客商南来北往也是鱼蛇混杂之地,有地皮无赖有小偷小摸也有算命打卦的,就说这个算命的是远近有名的神算子。
神算子姓黄,自称黄半仙,但因其实个瞎子人称黄瞎子,此人精通测字摸骨灵验无比,引的每日信众不绝将其摊位围的水泄不通,然其自有规矩每日只算六人,上午三人,下午三人,多一个不算少一个也不行。
至于这六人却非按名排序,而是价高者得,最便宜的没有少过十两银子的,这是普通百姓半年收入了,如此高昂收费让黄瞎子赚的盆钵满满,自也引起一些人的觊觎,听说曾经有好几拨黑道人打过他的主意。
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些人,可黄瞎子依然每日在码头摆摊,风雨无阻。
天近晌午时,码头人流如潮,树荫下黄瞎子的摊位被围的里外三层水泄不通数十人扯着嗓门在竞价,这瞎子要价虽然贵但灵验无比,所以从来不缺信众。
黄瞎子一如往常那般的闭目垂眉把玩手里的龟壳,听着耳边竞价声脸色一副漠然,突然间只见他猛的站了起来,抓起旁边的打狗棍朝远处一指:“你是何人?”
众人愕然纷纷望去,便见张富贵傻愣愣的站在不远处,见众人望来显得有些惊恐。
“咦那不是昨儿摔死的那乞儿么?”有人识的他:“听说昨儿是只摔晕死过去了,他那冷血的堂叔就当他死了扔在东边乱坟岗,谁知睡了一夜醒了,嘿,这孩子可真命大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黄瞎子颤巍巍的走到张富贵跟前又问了句:“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