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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真水无香

听雨图。

翘起的墙角上溅起水花,长满青苔的屋檐悬着行将坠落的雨滴。后院一株绿得发亮的芭蕉在雨中挺立。远处,笼罩在雾霭中的山影露出峥嵘。

马鸣手持这幅《乡村听雨图》告别画家高凡的时候,眼神里蕴含欣慰。

认识高凡的人都说高凡为人低调,却才气过人。他在文化部门工作多年,业务能力出众却一直未得到提拔。他的画作多次参加国家级画展并被外国收藏家收藏,可在M市却几乎无人知晓。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大词人柳永一直是他的精神偶像。常怀一颗平常心,过凡夫俗子的清谈恬静的生活是他一生的追求。

为远离尘嚣,住城里若干年的高凡退休后不声不响的带着老伴回了几十里外的老家、一个名叫若岭的小村。村里人也不知道高凡其实是一位著名的画家,更不知道他擅长画乡村、画乡村的雨。曾经有绘画爱好者,辗转来到若岭小村求高凡教画。见他理着平头,穿着件拉链衫,脚蹬解放鞋,衣服上看不到一点粉彩,顿时觉得失望。可是,他们在看过高凡挂在画室里的那些乡土味极为浓郁的画作后顿时对他肃然起敬,并由衷的夸他真是个高人。在高人面前,他们才觉得自己只不过临摹了几张素描、涂鸦了几幅小品,在小圈子里多少有些名气便刻意的蓄了胡须、留起马尾辫、穿上沾满油彩的工作服的确有些夸张和狂妄。

高老师,看你与你的画真是大相径庭。一天,一位自称是高凡的崇拜者、对高凡的画作着实喜爱甚至痴迷的名叫马鸣的中年男子突然造访高凡。高凡见他蓄了胡须、留起了马尾辫、穿着沾满油彩的工作服却与画家的言谈举此不免偏颇便逗趣说,我是半路出家非科班出身岂敢枉为人师?况且我身居深山,画的是下里巴人的东西,上不了大雅之堂。我看你小小年纪胸有大志,千万别被我耽误。

马鸣见高凡果真这样委婉拒绝,只好就坡下驴。既然这样,我决定买老师一张画留作纪念。不过,最好是一幅乡村题材表现闲来听雨的新作,至于价格,好商量。

不巧,天放晴,我得去忙地里的农活。说实话,你就是出再多的钱,我也不出售我的画作,更不可能现场为人作画。高凡给马鸣砌了一杯茶。马鸣不慌不忙的摸起茶杯品茗着。

我知道老师忙。这样吧,我们先聊聊,完了我跟你一起去地里干活。马鸣打量了一眼高凡,随即从他那个鼓鼓的包里掏出一大包金黄色的、上等的土烟丝递给高凡。我特意绕道几十里地上五桥镇张二爷烟摊上给你捎的,你肯定喜欢。

我要给你钱。高凡回头摸出烟杆,吧嗒吧嗒的就抽起旱烟来。

老师看过新闻么?某地一个妇女被人砍断脚筋扔在稻田里半个多月没人知道。马鸣问高凡。

高凡吸了一口烟,笑笑说,没什么。类似的事常常在社会新闻里发生。

昨天,一位90多岁的老人为了阻止拆迁差点被挖掘机崛起的土给掩埋了。

高凡不紧不慢地在鞋帮上敲了烟渣。这已经不是新闻了。有问题应该向当地或是上级领导反应啊。

见高凡依旧不动声色,马鸣只得加强攻势。可是,有人向上级反应情况却被送进精神病院。

高凡听了眼神有些恍惚。缄默了一会儿之后他说,我们不谈这些,听了心里郁闷。

马鸣见状忙岔开话题。那我们先下地。活干完了,再请老师帮我一幅听雨图。我准备把她送给我奶妈。我五岁时父亲病故,母亲改嫁,是邻居奶妈一手把我养大。如今她突然得了一场大病。病榻上她曾几次对我说,她非常怀念乡村生活。特别是农闲时坐在屋里听雨的情形。

高凡一听,立刻兴奋起来。你奶娘?得大病?不要紧吧?

马鸣神情严肃。胃癌晚期!

高凡听了对马鸣说。小兄弟,今天我们不下地,先陪我喝几杯。

高凡让老伴取出那坛他珍藏了数年的老窖与马鸣一来二去的喝了起来。

马鸣说:没妈的孩子苦似黄连,可我奶妈比亲娘还亲。有一年快过端午节,我看见别的孩子早早地穿上了花裤衩,就缠着奶妈要。第二天一大早,奶妈冒着河里涨水的危险,乘渡船过河到五桥镇帮我买了一件。我知道,那可是奶妈卖一篮鸡蛋的钱啊。傍晚,我站在渡口等奶妈回来准备穿她给我买的花裤衩。可就在渡船快要靠岸时,一个波浪打过来,渡船翻了,奶妈连同我的花裤衩一齐消失在河里。幸亏有人及时将她救起。

高凡听着,情绪突然失控,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

马鸣见状赶紧又劝了几杯。高凡醉了。

醉了的高凡关上书法室的房门,独自一个人在屋里嚎啕大哭。

马鸣在屋外听得心寒,心中却不免窃喜。

高凡出门时,眼眶上像镶着两颗杨桃。这是我刚画出的《乡村听雨图》。

马鸣收了画,毕恭毕敬的向高凡磕了个响头。老师你放心,我会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珍藏好你的画作。

可是,这之后不久,市里一位领导落马。有人在他家中搜出这张高凡的画作。坊间盛传一向自命清高的高凡私下里竟然也跟龌龊的官场人物有过染指。此话传到高凡的耳际,他一气之下撕了自己所有的画作。

得之高凡焚画的消息,与马鸣沾点亲、曾一同与高凡求师学画、后跻身官场且屡屡春风得意的官明仁的脸上露出了怪笑……

读书郎。

听到这首歌,我就想起从前喜欢摇头晃脑哼这首歌的小亮。那个留小平头、胖墩墩、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喜欢打陀螺、额角上老是汗水淋淋的男孩。从乡下一个叫若岭村搬来的小亮起初就租住我家隔壁。有些淘气的小亮背着个书包一见到我就叫我大伯。我去他家串门,他又是搬椅子又是递开水。天热还用那把据说是他姥姥用花布条嵌了边的蒲扇帮我扇着凉风。

我夸小亮实诚、懂事、礼貌的时候,小亮妈妈的脸上弥漫着笑容。小亮的爸爸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屁股上拖了一条又粗又黑又长的辫子的小亮的妈妈说起小亮时竟然没有了农村妇女的矜持:“这孩子人勤快、成绩好。当初林老师可喜欢他呢。从前在乡下的时候,他还带跟老师去河里抓过鱼,爬过我们若岭村前那座高山。”他爸摸摸小亮的后脑勺说:“庄稼人老守着那几块地过不上好日子。我有开车的手艺,思量着就一起搬城里来了。这小子死活不肯来,出门的时候还拉着老师的手哭鼻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亮总算进了县城一所小学。买了部农用车跑运输的小亮的爸爸三天两头请老师吃饭。我被邀作陪。几杯酒下肚我和一大堆老师一起感动。老师说:“小亮这孩子聪明,就是心有时还没有完全过来。作文里写的老是捉泥鳅、沾‘知了’,与林老师爬山、打雪仗……”

这之后我发现,他回家的时候不再摇头晃脑地唱《读书郎》,也不满头大汗滚铁环,脸上老是弥漫着一缕愁云。只是在没有功课或是放长假的时候,他才来我家借些书看或是帮我一同为菜园浇水。帮群殴干活的时候的小亮脸上重又涂满了笑容。

那天小亮一家悄悄地搬走了,小亮的爸爸买了一套商品房,小亮家开了一家小超市。

打那以后我就很少见到小亮了。小院理飞萤火虫、菜园捉小青虫时我常常突然想起小亮。

小亮被送进市里一所天天在电视台做广告的据称一外商办的私校。小亮爸爸的理由是店里忙,肯定影响孩子学习。说起这事小亮的爸爸眉飞色舞:“从小学到高中包吃包住费用一共9万元,学校实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更诱惑人的是有外籍老师任教,到时还可以到日本韩国实习。”小亮爸爸的眼里充满欣慰和坚定,我却为小亮高兴的同时多了一份忧虑……

后来我在街上碰到了胳膊上缠了根绷带的小亮。小亮叫了一声大伯眼泪就唰唰的流了下来。小亮妈妈告诉我:“孩子是在翻越学校的围墙时伤了胳膊的。小亮见围墙外的一棵树上有一只蝉,从墙上跳下去的时候,把胳膊伤了。”

小亮的爸爸说这事的时候,眼睛出现了少见的圆弧:“那所学校简直是水泊梁山上的‘聚义厅’,没人管的、管不住的、不想管的;成绩好的、成绩差的、老实可欺、调皮捣蛋的全聚在一起了。考试前老师讲试卷、不行又补考、结果都得高分。动辄罚钱、关禁闭,像美军监狱。”

我不信。说:“小亮的爹太你夸张了吧?”

小亮的爸爸脸红脖子粗:“孩子伤了时,我到学校了解情况,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实情。孩子们说老师的心事都花在招生上,校外活动极少,孩子们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鸽子。小亮的同学为了摘一束杜鹃花刚溜出侧门就被逮住了,一个女同学在太阳底下晒了半个小时……”

开学了,小亮的爸爸领着小亮回到本县的初中继续上学。校长说对小亮他爸说,孩子回来我们欢迎。你放心,我们对小亮同学有信心。小亮听了,脸上有了些许的微笑。

一年后,由于妈妈嗜赌、爸爸有了外遇,他们闹轰轰的吵了几回架之后,店关了,一家人外出打工。小亮又转学去了沿海。小亮电话里向我哭诉:他在他乡的人生地疏,水土不服。加上听不懂方言,听课与同学沟通都很吃力,成绩下降了许多。我只得安慰他、鼓励他,希望他能克服困难,并在电话里讲了许多名人发奋读书的故事……

前不久小亮一家又回到了县城。原来一阵风把小亮爸爸妈妈所在的厂子吹倒了。上高一的小亮默不作声的跟着爸爸又回到原来的学校。

“你当我们学校是饭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校长点燃一支烟显然有些激动。

小亮的爸爸满脸堆笑:“求求您,校长。”

“不行!你不是瞧不起我们学校,是戏弄我这个一校之长!”校长提高了嗓门。

“校长!我错了,对不起!”似乎有些木讷的小亮低着头来到校长跟前。

“这不怪你,你是无辜的。”校长抚摸着小亮的后脑勺。

“校长,收下这孩子吧!我可以教好他。”说这话的是以前教过小亮的林老师。

校长认真地看了一眼林老师:“我们不会抛弃他,只是一些家长老喜欢折腾孩子。只好这样了,辛苦你了!”

我忘了交代:这位林老师是我儿子,两年前已经从若岭小学调到县重点中学,并被推举为全县语文学科带头人……

折翅的鸟。

多年来,我有个习惯,每到快过教师节时,便要专程到刘老师家拜访。刘老师虽已退休,且满头白发,但在我心中她却永远是那么年轻,是她把我这只折翅受伤的鸟从孤独迷惘甚至绝望的荒漠里找回,并以一颗慈母之心呵护着我茁壮成长,最后振翅高飞。

二十年前,患过急性脑炎致使智力下降、反应迟钝的我,因学习成绩一直不能让我的启蒙老师满意,最后被迫换班时,是刘老师主动接纳了我。直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刘老师是在临近学校的农贸市场的一个货摊前碰到我的。当时,我一脸的迷惘。小刚,你怎么还在这里?要上课了!听了刘老师的问话我突然流下泪来,刘老师取出手帕帮我揩去脸上的灰尘。问我为什么还不去学校?我说,我期中测验得了班里倒数第一,班主任黄老师在班上把我骂了一顿。她说,我患过脑炎,再读也枉然,不如叫爸爸写个申请退学,或请求学校不计入班级考分。还说如果爸爸不写申请来,便不再让我进教室。她不知道,我没有爸爸,我爸爸是在一年前就因车祸去世了。我知道我笨,可我没有贪玩过,我怕我妈知道我被赶出来会生气,瞒着妈妈又来学校了……

刘老师牵着我的小手,把一脸眼泪的我领进了她的教室。刘老师说:小刚同学父亲去世了,母亲一个人照看他,他又不幸得过脑炎。可是小刚同学不仅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能以顽强的毅力克服困难坚持学习,这是多么不容易,我们都应该像他学习!

刘老师一席话让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尊严,我抿着嘴唇又一次流下了眼泪。透过泪眼,看见全班同学的目光仿佛都变得友善和亲切。

刘老师说:“每个人都可能遇到不幸,能站起来就是好样的。小刚同学尊敬老师、渴望学习,我作为一名老师有责任帮助他,并相信能教好他。希望同学们与老师一道让这只折翅的鸟飞起来。”

这话让我重新获得了自信。同时,刘老师的形象在我细小的心里变得高大起来。

令刘老师、黄老师当初都未曾想到的是,我这只折翅的鸟竟然真的飞起来了。若干年后,我不仅成为一家佣有千万元资产的私营企业厂长,从小就喜爱的文学创作上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我的不少文学作品在省内外报刊陆续发表。

每当我回首往事,我都出自内心的对刘老师充满感激。

只是每次我请去刘老师家都会见到已退休的黄老师。好几次我都想不计前嫌的叫她一声老师。可是,她在我心灵中留下的不能淡漠的印象便浮现在眼前。仿佛也像是很内疚似的,每次见到我,黄老师似乎都很尴尬地避开。

这一次,当我和刘老师一起出门时,她却愣愣地看着我。我一不留神,脱口叫了她一声老师。可她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我。

刘老师说,你别怪她。她一生站讲台,都有点好强争胜,比较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因而也培养了不少优秀的人才。如今,不知怎的忽然得了老年痴呆症。独生子在外地工作,儿媳嫌弃她。老伴又不在了,一个人挺孤独的。

听刘老师这么一说,我猛然间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我辞别了刘老师,迅速回到商店特地买了一份礼物。我想教师节到了,我应该维塔送去一份温暖。因为她毕竟当过我的老师……

范老师多次说过,每个孩子都是淘气的,包括他自己。

家住若岭镇的范老师出生在一个“教师世家”。曾祖父最早开书院,若岭镇破天荒出了一位举人;祖父办私塾,镇上出了一位大学教授。父亲成为人民教师重回若岭镇,镇上那些穷人家的孩子都进了学堂。范老师师范学校毕业后,遵从父命依然回到若岭镇续接教鞭,且三尺讲台一站就是四十年。

四十年里头,他教过我父亲、教过我,差一点又教我的孩子。镇上的人都说,范老师和范家在镇上所做的事,就像清晨从金峰岭上升起来的阳光,让山里的人们眼前亮堂。

这句话,是若岭镇人对范家几代人从事的事业的赞许。

范老师个头不高,身躯瘦弱,衣着朴素,待人真诚热情。教育是充满阳光的事业,但却常常是精神富有、物质清贫的代名词。可范老师无论身处何种境地总是一脸的阳光。他的微笑就像盛夏碧空里飘过的一缕云彩,总给人以阴凉和温馨。

范老师曾对我们说,他小时候很调皮,也很淘气。他说他也曾给老师取过外号,也曾恶作剧地藏过老师的教鞭和眼镜,甚至与人将午睡的同学连被子挪到地下,教贪玩的同学将成绩单中的30分改成88分而让同学幸免了父母的一顿痛打。

当然,这些事我也做过,并有个深刻的教训。

那一回,我不声不响将在课桌上午睡的同学王志亮的衣服脱得只剩下一条裤衩,让后来陆续进教室的同学笑得前仰后翻。王志亮醒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地将班里平时最调皮的同学李小平莫名其妙地揍了一拳。那一拳打得还不轻,李小平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当时,我不敢承认是我撒的野,只是心神不定的低着头。

没想到,这情形一眼就被范老师洞察了。

我们班可是“文明班级”,竟然出现打架这种不文明的现象。校长得知这事后,曾找到我让我对撒野的同学“严肃处理”。我笑着对一脸严肃的校长说,孩子都是淘气的,我们也曾经幼稚。相信我会有分寸的处理好这事的。范老师跟同学们说这事的时候神情还是那么淡定。

范老师脸带微笑地说,孩子都是淘气的,我也曾经很调皮。可是,我有个特点,错了就勇于承认,而且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

范老师说这话的时候,同学们的眼光都落在打人的王志亮和被打的李小平身上。

范老师继续说,同学之间开玩笑是友情和信任的表现,可以调节心情、活跃气氛,但是没有分寸、伤及人格、连累他们就会适得其反。玩笑过度不仅产生不良的后果,甚至影响班集体的荣誉。不过,今天这件事我感觉不像是李小平同学干的。我曾经说过,什么时候都不能用老眼光看问题,不能认为他平时淘气就先怀疑他,更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李小平同学这次表现不错,受了委屈没有争辩,更没有反击,这一点值得鼓励。

同学们的异样的目光头一次聚焦到李小平的身上。

那究竟是谁呢?不知谁这么一问。

是谁,今天我们不去追究,只要他能改了就好。不瞒同学说,这个错误我也犯过。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纠集几个玩伴半夜里将一个睡熟了同学挪到宿舍的走道上,是值日老师发现叫醒他才让他避免了一夜的蚊虫叮咬。

说到这里,同学们都笑了,只要我笑不出来。我心领神会地看了范老师一眼,而后勇敢地站了起来。那一刻,就像田径赛场上走进了姚明,大家的目光突然齐刷刷的注视着我。

我鼓足勇气,说了这句话:王志亮同学,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干的,却让李小平同学受了委屈。我错了。

听到这里,范老师不经意地鼓起掌来。紧接着,教室里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知道这是范老师在用一种特殊的形式检视他的育人成果。掌声过后,范老师的脸上又弥漫着阳光。一脸凝重的王志亮和李小平也轻松了,他俩不约而同地朝我扮了个鬼脸。

同学们,我也曾年轻,都曾调皮、淘气甚至撒过野。从天真到幼稚、从犯错到成熟,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范老师把目光移到我身上。林云平同学学习努力、思想活跃是同学们学习的榜样,可他毕竟也是一个孩子,也会淘气。今天他能勇于认错,同样是值得表扬的。

范老师的话博得同学们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天,我的心情非常激动。回到家,爸爸看出了我的心事。爸爸问我是不是犯了错,挨了老师的批评。我如实的回答,并自我安慰的说,范老师他也曾淘气,并将同学挪到走廊上。

爸爸说,那是范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当初他教我的时候也曾这么说,可事实上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是为了教育学生常常刻意说上这些话。范家四代为人师表,这是他们的治教之道。你爷爷在范老师的爸爸那儿就学时,范老先生也常常虚构这样的故事。

我听了,心里一阵震颤……

二泉映月。

溪水汩汩地流着,月儿满盈盈的。月下,我和朋友在明月茶楼一边赏月,一边品茶……

茶楼的主人避开城里的喧闹把他的休闲茶楼设置在几乎处于郊外,但却依偎着一条名叫汝河的小河边实在是一种玄妙的创意。在现代人的眼里,静谧才是夜的温馨。

应工作在汝城的一位朋友的盛情邀请,一年前,我曾来过这家茶楼。当时,天气蛮热,在这儿喝过几杯冷饮、吹过几阵凉风之后,顿觉神清气爽、暑气全消。一年后,我又一次来到汝城与汝城的朋友在这里相聚。

一样缓缓蠕动的溪水,一样明媚皎洁的月光。当我们正沐浴着宁静悠闲地吮吸着茶楼美丽的小姐递来的冷饮时,一个甜嫩的声音出现在我耳边:“先生,我可以为您弹一首曲子吗?”

我回头一看,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她身材苗条,人挺精瘦,穿一套嵌了边角的白底细花短衫。月光下,一张白皙清秀的脸是那么清丽,一双眼睛清澈而明亮,一条扎着彩绸的又粗又黑的辫子在胸前晃荡着,仿佛一个活脱脱的古典仕女站在我的面前。她背上别着一把吉它,手里拽着一把二胡。

见我用一双陌生的眼睛打量着她,女孩说:“去年,你不是曾经要我给你弹一曲阿炳的二胡曲《二泉映月》吗?”

啊!我这才记起一年前,也是在这儿,我曾经与她邂逅过。当时,她穿着一身校服,扎两条小辫,背一把吉它,挨桌在那儿为人唱歌。当时的她自弹自唱,每一首歌收取客人一元钱。

当她来到我跟前问我想听那一首曲子时,我脱口说出一首名曲《二泉映月》。我说,就这首曲子,弹好了,我给你10元。女孩认真地看了我一眼,刚要动手弹奏,突然停了下来,尔后很抱歉地对我说:“对不起,你点别的什么曲子吧。”说完,手抱吉它朝我们鞠了一躬。

那就算了吧。我猜想她弹不出这首曲子,更不想让女孩的演唱破坏了我和朋友在月光下相聚的温馨。

女孩走后,我也没有再去想过这事。没想到,一年后还能碰上这女孩,且女孩还记着这事。我只好履行我的诺言,答应听她用二胡拉一曲《二泉映月》。

拉二胡我是个门外汉。但是,当我听了女孩拉出的这首名曲时,我顿时被她娴熟的技艺,连同这首曲子所演绎出的哀怨仿佛如泣如诉、缠绵如同牵牵扯扯、呼唤就像呐喊狂吼的意境所深深感染和陶醉。

坦率地说,如果不是女孩所操持的那把二胡的低廉在音质上有所略欠之外,其余几乎与大师演奏的没有什么大的不同。我陶醉在音乐的旋律中,任由天上的那轮明月定格着我的脸庞。以至于不知什么时候才发现这旋律吸引了别的桌上的人群,大家都和我一样,颌首聆听着,任由共一轮皓月的笼罩。

一曲完了,女孩赢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姑娘呀,你拉得真不错。

二胡拉得真的是太美妙了。

这才叫音乐,这才叫艺术。

大家都这样称赞着。我再也没有话说,赶紧掏出那张崭新的10元钱要递给女孩。

女孩挡了挡我的手说:“先生,别客气,这是我免费为您拉的。一年前,您在这儿点了这首曲子,可是我当时对二胡、对这首曲子还不熟练,怕沾污了艺术,故而不敢贸然演奏。看得出,你是一位挺特别的人,是你的品味和境界促使我去认真对待高尚的艺术。

女孩说,她是一位农村女孩。村中有一条小溪经过,女孩夜里常听到汩汩的泉流声,由此,她从小爱上了音乐。可是因为家里穷,没有钱进原本考起了的重点高中就读,是老师和村里出嫁的小姐妹资助她上了一所自费的中等艺术学校。为了积攒生活费,每年暑假她都来县城为客人弹唱曲子;她曾去过舞厅,参加过一些草台班子演出,但那儿都没有真正的艺术,也没有让她这样纯洁的女孩施展才艺的环境。为了挣钱又为了安全,她就在夜宵摊或是露天茶楼为人弹唱。为了弹好这首曲子,她专程拜访了她的老师,并买了这套艺装,且在这儿找了我多次。这次好不容易碰上了,总算了却了她的一份心愿。

我被女孩的话感动,当即递给她一张我的名片,并让她给我一个联系她的地址。我决定送她一本书,那就是我写的小小说集——《折翅的鸟》,以此激励这位女孩自强不息,直至艺术的殿堂。

女孩说:“谢谢老师。是《二泉映月》这首曲子让我们结识。我叫映月,我会跟你联系的。”

说这话的时候,从河边不断升起的月儿盈盈地映照在她的脸上,女孩是那么文静美丽。看着她会心的微笑,我仿佛还沉浸在她美妙的旋律中。

猎物。

这年头,许多人都忙于打牌赌博、洗头按摩,并因此废寝忘食,夜不归宿。伤害夫妻感情不说还影响社会稳定。我由于唯独喜欢打猎,一来无输钱和诱发后院起火的后顾之忧,二来隔三岔五一家人还有品食野味的口福。

其实我的这一爱好尚未沉迷,也就没有因此而耽搁工作。领导换了几任,都这样评价我:说我虽然上班偶尔打打嗑睡,可份内的事情打理得头是头,脑是脑,于是每年年终考核都在“称职”以上,也就无末位淘汰之顾忧。

最近,单位又换了一任领导,新任的这位领导竟然受我影响,也迷上了打猎,并多次在旁人面前说我是他的师傅,说8小时内他是我领导,8小时外我是他领导。我爱人调侃似地说,看来你们单位领导挺开朗,说话幽默。

单位领导姓丁,年纪不大,资格很老,这由他的“聪明绝顶”便可见一斑。来我们单位之前,就听说他的口碑很好,人也随和,并说他每到一个单位都能努力办些实事。这让我对他多了一种敬畏。

老丁曾对我说,过去他也有过几个“玩友”,且大多是县城各部门的头。由于兴趣爱好不一样,后来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少了。可不上班老呆在家里,不找些事做,的确烦得很,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我学打猪,一来亲近自然,吸收新鲜空气;二来松松筋骨,锻炼身体。

说来也蛮有意思。丁局长头一次跟我们出猎,就打了4只野鸡,这自然吊起了老丁的胃口。

第二天,老丁在单位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那就是把那辆价值30多万元的领导用车通过拍卖公司公开拍买,花1万元改买了一辆半成新的吉普。这样即为单位挪出一大笔资金,又减少不少开支。

一个星期天早上,老丁打来电话,要我带他去打猎。我把帮他办好的持枪证及代买的一杆双管猎枪给了他,他高兴的塞给我一包好烟。

可是,老丁毕竟是新手。我们在开阔地的一棵大树上挂上一张大纸壳板,上面画了一只兔子,隔了不到30米,老丁煞有介事地对着上面放了一枪。上前查看时,一个窟窿也没有。在一旁看稀奇的他的爱人说,就他老丁的眼力我看牵头牛来,可能擦上点皮毛。

老伴的话把老丁逗乐了。老丁说:人家80岁学吹打,90岁考状元。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果然,练了几个星期天,老丁终于可以打中挂在不高的树杈上的那只兔子模形。为此老丁、老丁爱人、我们几个猎友高兴得进了一次馆子,当然钱是由老丁出的。掏了这次钱,让大家痛痛快快醉了一回之后,我们都决定带他去门。

顶着晨曦,握着方向盘的老丁说,别看这辆老爷车爬山越野打猎挺好使。不过话得说在前头,油得我们自己出。今天头一次,我自掏腰包,下次你们几个得轮流掏钱加油。我们过去骑摩托,如今坐上了吉普,实属鸟枪换炮,还有不点头的。也算运气好,一进山就发现一块青草地里有两只吃饱了的兔子在那儿晒太阳。同伴小曹迫不及待地端起了枪,透过车窗就要迸射,被我及时制止了。我小声地说,这两只兔子属囊中之物,留给老丁,算开个好头。老丁受宠若惊,他端起猎枪,微眯着眼睛,扣了一枪。“叭”一声过去之后,两只兔子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跑了。

老丁说,见鬼。就10米来的距离,明明瞄准了,可还是跑了。

就这样,这一天我们什么收获也没有。为了弥补损失,我出主意到菜市场买了一只活兔,把腿给拧断,让老丁回家交差。老丁说,谢谢了,以后你们还得给我机会。第二次出猎,老丁终于有了收获,在一棵松树上,他终于打下一只野山鸡。老丁抓在手里瞧了老半天,说那是一只“独眼龙”,怪不得折腾得那久也没有飞走。

按规矩,凡参加打猎的,猎物不分大小多少,都得均分,但对野山羊、猪獾等个大体重的猎物又有另一个规矩。即谁开头一枪,猎物的头、皮子和内脏就得给他。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是一种荣耀。基于此,后来,我们都挑把握性比较大的,故意让给老丁打第一枪。可是,几次都白丢了机会。为此,老丁免费为我们吃了几餐夜宵,加了几次油。我们不忍心都让他破费,他却说,我儿子开店挣了十几万,女儿跟老公在外打工收入也还好。我们两个老头子都有工资,日子比你们好过,只要让我开心,没关系。可是说归说,老让人家领导掏钱不好。于是大家想出了一个法子,再有了大的猎物之后,故意把头、皮子和内脏什么的送给老丁。老丁晃着山羊的皮子穿过小巷时,果然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兴许是有了这些鼓励,这之后不久,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老丁独自开枪,竟击倒了一只10多斤的果子狸。大家一致同意将这只猎物归他一人所有。老丁也不客气,满面红光地提着猎物,喜形于色地在他那条小巷走着。当天晚上,老丁老婆给我们挨个儿打电话,要我们去他家分享劳动成果,我老婆也在其中之列。

就在那次晚宴上,老丁老婆告诉老丁一个消息,老丁的老乡、好友,也在某局当头的老刘被“双规”了。据称,他就喜欢打牌赌博、洗头按摩,并在外包养了一个当过卖淫女的女人。为了讨她欢心,受收贿赂10多万元,挪用公款20多万元。

老丁呷了一杯酒,对我们说,我早知道他会有这个的结局。那女人也想把我作为她的猎物,并曾经诱惑过我。节骨眼上,我进行了战略大转移,多亏小汪给了我这个机会。没有成为猎物是幸运的,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听了都点头。

组织部要招打字员。

县组织部打字室的打字员阿梅调M镇当镇办公室主任了,部里决定新聘一名打字员。消息一经传出,找组织部贾部长证实这一消息的人就有好几位。贾部长心里琢磨,不就是一名聘用打字员,工资待遇也不高,怎就这么抢手?

这天晚上,新上任的贾部长正在家中看电视,突然接到M镇侯副镇长的电话。

侯副镇长跟贾部长客套了一番之后,很快就转入正题。他说他有个小姨子,人长得还漂亮。原先在打字店做过,有从业的经验。最近离了婚,天天闷在家里,希望领导帮个忙。如果方便,我和小姨子不日就来贾部长家拜访。贾部长说:“只要能打字就行,拜访就不要了。”贾部长挂电话时,那位副镇长显然还想说些什么。

搁下电话不到五分钟,贾部长家的门铃响了。贾部长将门打开,见来的是一位企业老板,见了贾部长张老板赶紧掏了两条软“中华”:“贾部长,我知道你烟瘾重,就带了两条。其实,我半夜登门也没什么大事。听说部里要一名打字员。我们单位会计何晓敏的女儿何兰可是合适人选。她学的是电脑专业,人又活泼,在大学里是文艺骨干,还挺有表演才能呢!”贾部长与他多少有些熟悉,并知道他与这位女会计有过一段佳话,就开玩笑似的说:“张老板啊,你是‘举贤不避亲’啊,不过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我说话是认真的。你推荐的那个女孩如愿意,明天可来办公室登个记,到时我们请一位老师现场测试一下就行。”张老板笑着说:“贾部长明察秋毫。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这回,你就帮个忙吧,做人也难。”贾部长站起来,对张老板说:“我知道,烟你拿回来,否则我就要发脾气了。”张老板“这、这、这”了老半天,只得将原物收回出了门。

第二天刚上班,贾部长办公室又来了一位姓胡的大名鼎鼎的房地产开发商。胡老总进来后随手将门一关,旋即从包里掏出一份房产证,递给贾部长:“贾部长,我知道你是我们县有名的清白人。但是,你的实际困难我还是要解决的。我知道,你乡下那个身有残疾又一直未成家的弟弟来你家生活了,你们住一块实在不便。我那儿有一套面积不大,地段不好,一直没有卖出的房子,我合计着就给你弟弟住。”贾部长问:“胡老总,莫非你也有人要来打字?”胡老总赶紧说:“是,是。我有个宝贝儿子,想给他一份事做,免得总想吃我的老本。这小子玩电脑可是一流得。”贾部长听后,对他说:“胡老总,谢谢你的好意,房子不能要。你儿子按理不合适,不过可去办公室报个名,到时我们会公开测试。”说完,起身将这位胡老总送出门外。

胡老总刚走,又进来一位农村打扮的中年妇女。贾部长给他倒了一杯开水,问她有何事找他。中年妇女掀起衣角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说:“我是山背刘庄的,是刘大安的爱人。听说你们这要一个打字的,就找你来了。刘大安17岁开始教书,一个人在我们那个离乡政府都有50来里路的村校一呆就是35个年头。我有风湿的毛病,他又一年到头呆在学校里,家务活全靠我女儿小珍干,由此也耽搁了她的学业。这几年,我的风湿好了些,女儿就到县城跟人学电脑,听老师说还行,就打算到你这儿来找个事做。听人说,现在办事都得送礼,我是乡下人,也实在不知送什么好,就琢磨着把大安的一大堆荣誉证书给捧来了。你看,都在这里,看行不行?”贾部长对她说:“刘老师的事迹我知道。这样吧,你去办公室报个名,到时叫你女儿来这里参加测试。”

出了门,那位带她找贾部长、也在大院某部门工作的她的老乡对她说:“能来这儿当打字员可不一般,听说不少人都找了部长。现在讲究的是两个指头间捻的,你捧这一大堆证书有何用?”一句话让她凉了半截。

让大家都感到意外的是:公开测试的那一天,到场只有刘老师的女儿小珍一个人。贾部长一打听才知道找过他的几位连名也没有报,这事让贾部长觉得十分纳闷。

雪人。

汝城公园的小河两岸,一棵棵柳树都结满了晶莹的冰凌。一根根柳条被粗壮的冰凌压得弯下了腰,一棵树仿佛就是一团冰花,纯洁剔透。穿着各色衣裙,撑着各色雨伞的人群满含欣喜、踏着脚下咯吱咯吱的积雪在它身旁走过。静的冰树,白雪,动的人群,色彩,构成南方少有的瑞雪图。

兴许是见到久违的这幅图画,汝城的民众在雪还未完全停下时就从四面八方聚到公园里来。或堆雪人,打雪仗,或拍照片,摄影像,一片详和热闹的景象。

在公园香樟林西侧的一角,我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

一位剪短发,脖子上围了一块红丝巾的三十几岁的少妇,正与一个十二、三岁女孩在认真地堆着一个“雪人”,母女俩相互配合,彼此十分默契。

我不忍心打扰他们,只是远远的将这一幕用我心爱的摄影机一一拍摄下来。透过显视屏,我看到年轻的妈妈的脸上写满专注和深情。女儿晃荡着一张红扑扑的脸,不时地歪着脑袋微笑,一脸幸福的看着忙碌的妈妈。

不一会儿,一个高高的雪人便有了雏形。跟一般人堆的雪人不同的是,母女俩堆砌的“雪人”是高高瘦瘦的,一只手与肩平行向一侧伸直,一只手勾着放在胸前。一看就知道是个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

小歇一会儿,妈妈便从一棵柳树下的雪地里搜寻出两片狭长的叶子粘在那儿成了“雪人”的眼睛;女儿走进香樟林找来一片红色的叶子,粘在那儿成了“雪人”的嘴巴;母女俩同时在雪地里找来一块光溜溜的石头粘在那儿成了“雪人”的鼻子。待一切都完成了,女儿抱了一下“雪人”,尔后很亲热地邀妈妈也拥抱一下“雪人”。妈妈笑着抱了一下之后,突然情不自禁的吻起了那“雪人”的脸庞,女儿拍着小手说,妈妈又亲爸爸了……

这一切都艺术般地进入了我的镜头。兴许是太有画面感和和剧情感。我摄下这一组镜头之后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太美了!就这一句。让眼尖的女孩看到了。

妈妈!让叔叔帮我们照个像吧。女孩拉着妈妈的衣角。行啊,就请叔叔帮我们合个影。少妇笑起来更美。

一定要把她“爸爸”照进去哦!少妇舒展着一双圆圆的、明净的眼睛。

可以,我已经跟你们录了相,我可以给你看一看。那个“雪人”很有特色,真的像她爸爸吗?那她现在在哪儿呀。我试探着问,因为我在旁边没有看到孩子的爸爸,而他们又在这个偏僻的地方。

我爸爸?还在雪中值勤啊。小女孩很礼貌很大胆。我问少妇:真的?

是的。少妇甜甜地说,汝城这几天下起了罕见的冻雨,路上太滑。昨晚又下了这场厚厚的雪,他爸爸已经一连四天都没有回家,天天站在汝河桥上指挥交通。

啊!我说。那太苦了。原来你母女俩塑造的是一位守护路桥的勇士。我们得感谢他。

少妇的脸上突然飞出一片红晕。没什么,这是他的工作,比起那些在崇山峻岭中修复电线电缆的解放军战士要好得多,他们一天几餐饭都是在几层楼高的铁架上伴着寒风和冰雪哽咽下去的。

他们都是可爱的人。我说。都应该受到称赞和宣传。

你是记者吧?少妇说。写文章的人看到这样难得见到美丽的雪景,一定会激情满怀,写出优美的文章来吧!

我说。你不也一样吗!你不觉得你们母女俩是在用心、用情、用爱写一篇感人的散文吗?其实只是形式不同。你看,你孩子多喜欢这雪,这“雪人”。

我爸爸才喜欢雪呢。小女孩小脑袋靠在雪人的肩上,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爸爸跟妈妈没结婚的时候,常在这儿堆雪人。外婆告诉我,爸爸刚退伍时,瘦得像根竹杆。向妈妈求婚时,外公、外婆不乐意,爸爸便站在门口不走。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雪,不一会儿,爸爸便成了一位“雪人”,外婆见他这么诚心,就让我妈把他请进了屋。其实,我妈早就心疼我爸了。

傻丫头,说那事,挺羞人的。少妇嗔怪地瞄了女儿一眼。

还隐瞒着呢,我妈昨晚还对我说,她梦见爸爸在桥头的雪中成了一个“雪人”。一大早便要我到公园来推“雪人”……

就这一句话提醒了我,这不是一则很有价值的新闻吗?我说,我知道了,我去见见你爸爸,我把你们帮他堆的“雪人”及和他的合影第一时间给他看一下。

我搭了出租车,不一会儿,便来到位于城西的汝河大桥。在桥头,我果然见到了一位高高地、瘦瘦的,眼睛眯得像一根细线,嘴巴木讷得像一片树叶,而鼻子却高耸地的交警。此刻,他早已是一个“雪人”了。我见到他的那一刻,他正做着那个动作,我将这个动作定格在我的心里……

土桥巷。

这些年来,我不止一次听人说,汝水街土桥巷住着一位很漂亮的女人。或许是因为所谓的美女看得太多,尤其是见多了那些长得不是很漂亮、又希望很漂亮、老往美容院、女人坊里走的女人,还有那些喜欢自恋和张扬、喜欢化着浓妆、喜欢袒胸露腹的小姐之后,我对美女似乎有些不屑一顾。当朋友又一次对我说起汝水街附近的土桥巷、说起土桥巷的那位漂亮女人时我突然有了强烈的兴致。

这天,我独自一人出门了。可是,生活在东乡县城多年的我却不知道土桥巷在什么地方。我只得先去县城最繁华的商铺街——汝水街打听。

到了那儿,当我向一位在这里开店的、年纪不小的大嫂问起土桥巷的具体位置时,这位胖胖的、胸前晃荡着一个黑色的、装钱的包的大嫂告诉我:从前面那个岔道往里走200米,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桥,到桥头一打听就知道了。

我于是按她手指的方向,由商铺街的那条小巷往里走。走了好长一段路也不见有河。我知道东乡街头是有一条小河,十几年前我们还在河里洗过东西。如今这条河临街的地方都隐身在街道下、墙基里。我试图通过聆听水流声来找到河的位置,同时遐想着土桥巷的来历和那座桥的模样。

在这条其实很窄、很弯曲又很破旧的巷子里走着的时候,我便发现,这里应该是东乡唯一保留下来的、能够见证县城旧貌的地方。青石板的过道、擦过桐油的木门、低矮而幽深的店铺、至今仍悬挂在哪儿的、上面布满灰尘的店牌,无不显示昔日这里曾经有过的繁华。如今,这里虽然没有店铺,却住着不少人家。门前的小巷里,不时地有年轻女子走过,她们身材苗条、衣着质朴,漂亮的脸蛋上弥漫着浅笑。在古旧的小巷里她们成为一道风景。

一位看上去蛮秀气的少妇在门口一针一线的绣着十字绣。我于是向她打听“土桥”的位置。她说,土桥早没了。那不有一座水泥桥吗?我这才发现,桥几乎就在我的眼前。这是一座没有栏杆的小桥,宽不到10米。

桥下就是从城中穿过的汝河吗?我问她。

是啊。少妇停下手里的活计,仔细打量着我。找人吗?

我要找巷子里住着的一位漂亮的女人。我说。

啊。我知道,你要找的是熊杏花。她家就住在桥的那头。到哪儿一借问就知道了。

过了桥,见一位60多岁的老太婆站在门口将一位抱着个孩子的年轻妈妈送出门外。

大婶,请问您认识住在这一带,大家都叫她“漂亮的女人”的吗?我这样问她是因为我的朋友告诉我,在这条小巷里说起这位漂亮女人可能谁都知道,谁都知道指的是谁。没想到,这位老人却这么回答我:土桥巷住着的女人都很漂亮啊,我不知道要你找的是哪一位?

我找一位名叫杏花的女人,大家都说她是土桥巷的漂亮女人。我说。

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啊。如今都成老太婆了,那里还能漂亮。老人微笑着把我领进屋,坐在轮椅上的她的男人忙给我倒茶。品茶的时候,我这才发现,他们家的屋里密密麻麻得挂满了锦旗。期中,一张放大了的女人的照片特别醒目。照片上的女人长得清秀、水灵,小家碧玉似的惹人喜爱。

照片上这位漂亮女人就是杏花大夫吧?我问杏花的男人。

是啊。几十年前她可是镇上的一位美人。现在老了,还蛮精神的。男人说。这些年多亏她照顾我,几十年不离不弃。我很感动哦。想听她的故事的话,请你跟我到我家后院小坐。

小院其实是个半敞开的凉亭,中央放了一张小桌和几把木质椅子。院外就是那条汝河。河水在这儿有一个落差,河水经过时留下潺潺的声响。

她爷爷、父亲都是东乡民间有名的大夫,对妇科和儿童多发病有独到的治疗经验,且收费极低。由于多年悬壶济世,一家人的名声在外啊。

过奖。身为杏坛中人,本应该为人解忧。祖上积累下来的家业不一定要增加,但他们留下的品德和名声不能在我这辈消失。一直在为男人推着轮椅的杏花这样接话。

你父亲当初就你一个女儿,因为长得漂亮,不少富家子弟都没死没活的喜欢你。可你却选择了老实憨厚的土根。那一年,有一位妇女产后身体虚弱,几乎危及生命,入赘你家的土根天刚蒙蒙亮就进山采药。由于雨后路滑,土根不幸摔断大腿,可他还是忍着剧烈的疼痛几乎爬着下山,将药交到她你手里。你们都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啊。我说。

是哦。土根老是叮嘱我要尽能力为人治病且廉价收费。这些年,我一边照顾他,一边还得上山采药。如今,我年纪大了,山也爬不动了。不过,我女儿已经从北京医科大毕业,我们让她回到东乡。

我听了,心里一阵震撼。你知道吗?就因为有你,土桥巷住着的女人在人们眼里都变得漂亮了。原来都受了您的影响啊!

老人听了一个劲地笑,看她一头银发,额角上爬满皱纹,可看上去是那么精神,那么年轻。

从土桥巷出来,我觉得我看到的女人都是漂亮的或是应该漂亮的。

洒满阳光的庭院。

没有了那堵墙,整个庭院都洒满了阳光。

那堵墙先前在小月和明亮他们两家的庭院之间存在的时候,他们的庭院里常常都只有半院的阳光。

因为那堵墙很高。

因为这堵墙,小月和明亮他们两家曾经发生过一场纠纷。

其实也就是一丁点的位置,双方各不相让,甚至大打出手,最后闹到法院,法院调解不成,判决两家共有。共有不能共处,于是,两家各自紧挨着在那儿垒一堵厚厚的、高高的墙。

这堵墙,即堵住了阳光,也隐藏了许多与两家有关的故事。

明亮在一家由外地人承包的化肥厂上班,人特老实,嘴巴又木讷,他女人当他的面形容他是只顾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的憨子。

自认为长得漂亮,其实没多少品味却有一些姿色的明亮的女人总觉得跟了明亮不出一点故事就白活了。

明亮在厂里经常上晚班。明亮的女人则利用这个机会出门,且有时彻夜不归。

于是,住他家隔壁、在医院当护士的小月便常常在巷口院角看到不想看到的明亮的女人偷情的故事。

明亮的女人偷情的故事时有发生。有时半夜三更明亮家院子外面的一棵树下老晃着一个影子,常常让很晚下班、原本就有些害怕的小月一场虚惊。

当然,也有光天化日里明亮的女人与她那些相好相互缠绵的时候。小月和与明亮的女人缠绵的男人邂逅让小月觉得难为情的时候,那女人故意提高嗓门说,他们家与我们在心里隔了一堵墙,做什么也看不见。

小月也这么想。小月这么想的时候,常常可以听到墙那边明亮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庭院里肆无忌禅的打闹时发生的浪笑。

小月很晚下班在庭院的井台边洗衣服的时候,也有自己的烦恼。因为他的男人也常常半夜三更未归。小月知道,她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就喜欢赌钱。

小月的男人先前在供销社上班,后来,单位解散了,他就自己开了家小百货店,钱是挣了些。至少,这幢独门独院的房子总算做起来了,孩子还上了大学。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赌博的恶习,便深陷泥潭里不能自拔。后来自家的店关门了,只得去做苦工。

小月的男人每次都对小月说,赌博是万恶之源。为了戒赌他决定剁了一个指头。后来真的剁了左手的三个指头,可赌瘾并没有戒掉。

有几次,小月上晚班时,小月的男人带人在她家赌了个通宵。在被人举报后,小月的男人两次进了拘留所,每次罚款没少过5000元。

小月的男人从拘留所出来,一脸的沮丧。心里想,什么时候,我会宰了隔壁那多嘴的婆娘。说这话的时候,小月男人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可一口气下去了,又忘了。不过,嘴里还是冒出一句,像她这种风骚的女人早晚有人收拾。

这事还真的被小月的男人说对了。这之后不久,在城郊的一条小河边,发生了一起凶杀案。静静流淌的小河边的草丛中留下一具裸体女尸。经查,竟是明亮的女人。

明亮得知消息,一脸的迷惑。先前他只知道,他的女人有点刻薄,尤其对待隔壁的小月,对待小月他们家。比如,就因为那一点点位置邀来几个弟弟把小月打伤并住了半个月的院。为此,他一直觉得内疚。

小月的男人灰不溜秋地来到明亮所在的化肥厂上班后,与明亮在同一个车间,看着先前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小月的男人,明亮的心里涌出一阵酸楚。

让明亮不解的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恶习难改,常常旷工去赌。有工友对明亮说,他是向人借高利贷赌的,人又特傻,人家分明是在诓他,也不知道。

明亮想告诉小月的男人或者是小月。可是,因为心里有那堵墙的隐痛。直到有一天,明亮看到那伙经常出入小月家的人到她家将她的男人砍了,明亮才觉得愧疚。

两家先后出事之后,小月和明亮都想到了那堵墙。

两家庭院之间的那堵墙扒了之后,小月和明亮的心里仿佛亮堂了许多。他们都说,如果当初我们彼此的心里都弥散一些阳光,都说出该说出的话,也不至于这样。

这时,木讷的明亮对小月说,好在我们终于把心窗也打开。

小月听了多少有些羞涩地点点头。

风雨后,兰花依旧飘香……

一。

故事发生在赣东的汝河县若岭镇。

这天傍晚,在县城通往若岭镇的一条简易公路上,一位年纪二十六七岁、身材苗条、长相秀气妩媚的女子背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正急匆匆地走着。她就是家住若岭镇五桥村、在福建石狮打工的何如兰。日前她接到婆婆托人打来的电话,说她3岁的女儿病了一直低烧不退,让她回来带女儿去县医院治疗,以免耽误病情。接话后,何如兰心急如焚,当即向老板请假,第一时间坐上了返乡的火车。火车到达汝河县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回若岭镇的最后一辆客车已经离开。急着回家的何如兰只得打了一辆摩的。可是,只走了10里地,摩托没油了。“摩的”师傅自个儿推着摩托回去了,如兰只得一个人这么走着。从县城到若岭至少有60里的路程,且大多数是荒山野岭,过往的人、车稀少。前几年,这条路上曾发生过抢劫、强奸案,受害人都是年轻的村妇。想到这里,如兰心里有些恐惧……

二。

天渐渐黑了。

突然,天边出现一道闪电,紧接着便传来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怎么办?就在如兰又急又怕时,希望出现了。她的身后有辆农用车开来。如兰打定主意要搭车。她卸下肩上的包,索性站在路中央,远远地就向司机招手。

开车的是刚过“而立之年”、长得蛮帅气的王桥林。见有人招手只得将车停下,他对拦车的何如兰说:“车上有‘货’,不能载人!”

“师傅,我是五桥村的,行个方便吧!天黑路远,又要下雨,我一个女人……”

“不行。”坐在驾驶室的万氏兄弟不约而同的吼了一声。“你靠边吧!”

“都一条道走的乡亲,帮个忙吧!孩子病了,我急着回家照顾孩子。”

“车是我花钱租的,一句话不能带你。”其中一个男人又吼了一声。

如兰走近一步,继续苦苦哀求。王桥林掏出一支香烟对万氏兄弟说,几十里路一个女人,孩子生病,我看还是载她一程吧。

两位这才表示同意,回头对王桥林说:“上面有‘货’,又有个醉鬼,她怕波?”

如兰见他们答应了,就一骨碌爬上了车箱。车子在寂静幽暗的山道上颠簸着。如兰手扶着栏杆,庆幸自己危急之中碰上了好人。

这时,又一道闪电仿佛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借着瞬间强烈的亮光,如兰看见车箱里竟然载着一口漆得乌七八黑的棺材。赣东一带的老百姓常把棺材俗称为“百寿坊”或“货”,一般上了漆的棺材可能都入殓了死人!与死人近在咫尺,若兰不免毛骨悚然。可事到临头只得自己给自己壮胆,身子紧靠驾驶室的位置,眼睛尽量不看后面。

也就在这时,她的胳膊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碰了一下。借着又一个闪电,她猛然回头,看见一只手从她的胳膊肘边缩回棺材里去了。如兰本能的大叫了一声。没想到,棺材里突然坐起一个人来。黑洞洞的也看不清他的脸,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怕影子靠近她情急之中纵身就跳下车来……

三。

从棺材里坐起来的是若岭镇下山村的王怀仁。这天,他到县城买二晚稻种,与人斗酒喝醉了,也误了班车。太阳下山时,他背了几斤稻种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走了10几里地,酒性发作,就在路边躺下了。这王怀仁每次进城都要喝酒,且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哪怕是半夜三更他也一个人借着酒性,哼些没曲没调的词儿,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回家。

王桥林趁天黑拉着棺木回若岭镇的路上,见他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坐在桥栏上,就赶紧刹住车,把他扶上了车厢。

王怀仁迷迷糊糊的上了车。之后没多久,天突然下起雨来,他有风湿的毛病,烂醉如泥却知道要避雨。恰巧车上有个柜子一样的东西,上面的盖板是松动的,他推开了一些,就一头钻了进去。车行沙石路不免有些颠簸,很快他就模模糊糊的睡着了。何如兰什么时候上来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车子急转弯,他在柜子了摇晃了几下似乎清醒了一些,他想看看雨停了没有,伸手向外一摸,竟摸着了如兰的胳膊肘。如兰一声尖叫,他也觉得意外就一屁股坐了起来……

四。

有人跳车了!王桥林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个紧急刹车。下车一看,朦胧中发现刚才搭车的女子竟脸朝下瘫倒在地上。他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打算报警并通知救护车前来救人。可是山里没有信号。怎么办呢?他急得抓耳挠腮,租车的万氏兄弟更是神色慌张。

原来,他们怕的是报警后,交警立马就来现场。交警一来,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弄到手的、给他老爸的棺材就要被没收了。

货主万氏兄弟是若岭镇的头名大富。他们在镇上开了一家花炮厂,几年下来家产都过了百万。几天前,78岁的老爸坐在太师椅上看电视,突然间就去世了。两位孝子遵照父亲的遗言坚持要用棺木土葬。可是,近年来,民政部门推行殡葬改革,关了城乡所有的棺材铺,一律要求死者入园火葬。万氏兄弟不惜血本在一个暗地经营寿坊的店铺里私下购了一口特大的棺木,上漆着彩后,打算趁月黑风高偷偷的运回家。

谁知道节外生枝,惹出这等事来。

“看来情况不妙。”酒意全消的王怀仁不知所措。王桥林沉着冷静,他来到如兰的身边,伸手在她的嘴唇边试了试,似乎没有气息,便下意识的摇摇头。这一摇头,万氏两兄弟惊慌失措。一个说:“死一个人最少也要赔30万。这荒郊野外,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另一个说:“她自己跳的车,人死了,找谁去?我们走!棺木扔了算了。”

“那……那我也得赶紧溜!人是被我吓死的,我待在这儿肯定脱不了干系。”王怀仁关键时刻头脑还挺清醒,话没说完也匆匆离开了,10来斤二晚稻种扔在了车上。

王桥林说:“你们走,我也没办法。我是司机,出了事应该承担责任。这样吧,我留下,你们替我报个警。”

“报你个鬼!我们一起溜吧!”万氏兄弟将车上的棺木卸下丢到旁边的水沟里,然后迅速离开。

王桥林心里说:当初,我老婆被人撞了,人家也没有推脱责任,还按规定赔偿了20多万。我出了事怎么能溜呢?

于是,他重又回到如兰的身边,弯下腰,附耳在她嘴边,屏住呼吸细听动静。当他感觉有微弱的气息呼出时,他赶紧将她的身体轻轻的翻过来,同时伸手将她的头部慢慢的托起。这时,如兰的嘴唇开始蠕动。之后,肩膀也渐渐地动弹,最后在他的臂力的支撑下,如兰缓缓地坐了起来。嘴唇声若蚊蝇的嗫嚅着:“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晕,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帮了我。”

五。

如兰惊恐中从车上跳下来怎能没事呢?原来路边刚好有个稻草堆,如兰是落在稻草堆上再滑下来的。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王桥林小心的把她扶起来,让她坐在驾驶室。一场虚惊的何如兰渐渐恢复了神志。

借着驾驶室的灯光,如兰认出了她从前认识的王桥林。她对他说,她娘家在何坊村,乳名叫兰兰。还说,小时候和他一起上山摘过杨梅。

这一说,王桥林的脑海里便浮现出从前那个比他高出一截、背后老晃荡着一条大辫子的兰兰的形象。他的舅舅也在何坊村,兰兰住他舅舅家隔壁。年纪比他小几岁的兰兰从小就长得挺漂亮。杨梅成熟时,兰兰常邀他去村后的山上摘杨梅。

有一次,小桥林从杨梅树上掉下来,把腰给扭了,还是兰兰给背下山的。当时,兰兰的同伴笑话兰兰是媳妇背老公,说得兰兰一脸的羞涩,趴在兰兰背上的小桥林心里却喜滋滋的。显然他心里也喜欢兰兰,只是当时他们年纪都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后来,舅舅家搬到县城,他也就没有再去何坊。时间一晃,十五六不曾相见。两人都各自找了对象。不幸的是两人婚姻都遭了大的变故。如兰做泥瓦匠的男人从脚手架上摔下当即丧生。王桥林的爱人去年也被车撞了。两人同遭厄运、同病相怜,一场虚惊后一见如故,都认为劫后相逢是又一个幸运。

尽情言谈中,车子进了五桥村。如兰下车走了几步,发现脚崴了,走起来一瘸一拐的。王桥林见了赶紧将她拦住,执意要背她回家。说是对她的回报。

如兰听了嫣然一笑。

到了如兰家,才得知孩子下午再次打了点滴后病情有所缓解了。婆婆见半夜三更小伙子背如兰回家,再听如兰讲了事情发生的经过不免对王桥林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老人对如兰说:“这小伙子几次在路上带过她,为人可好呢。”

如兰听了喜滋滋的,脸上飞起了两片红霞……

掌声。

地处山旮旯里的若岭镇连续两年在全县综合目标考评中位列倒数,县里按末位淘汰机制将书记、镇长就地免职。刚好市里下派了一批来基层锻炼的年轻干部,为加强若岭镇的工作,县里派了一位姓庄的到若岭镇代镇长、任命一位姓何的为书记。庄镇长到任才三天,爱人出了车祸,锯了一条腿成了残疾。为了照顾爱人,组织上一个电话通知他回了市区。这样,被挂了一段时间的原镇长张亮官复原职。

任书记到了若岭镇,第一件事就是到辖区各村委会绕了一圈,之后便决定召开一次搅动思想的专题会议,要求在编的镇政府工作人员包括七站八所带“长”的,各村委会一、二、三把手全参加。通知下了几天,时间定在今天上午9点。可按时到会的还不到一半。书记似乎很有耐心,叫大家继续等,人齐了再开会。见书记表面沉着心里急,镇长心里窃喜:我张亮没号召力、凝聚力?你这位钦差大臣不也一样被人小看吗?不过,这话他嘴上没说,而是摸出手机一个个的通知他们快点到会。

书记看了一眼壁钟,已经是9点半了。他摇了一下头,索性离开主席台,径直往楼顶走。紧跟着何书记一同上楼的还有党群书记、政府办主任等一拨人。张亮继续坐在那儿正儿八经的打电话,一些也想跟书记上楼的便犹豫了。他们看看书记、瞧瞧镇长,屁股挪挪,不好决定,书记见了也没有在意。

若岭镇位于一个环形的山窝里,镇政府恰巧建在中央一座突出的山包上。站在那儿环视一圈,有着1000余人口、共5个村委会的若岭镇几乎尽收眼底。来到楼顶,书记对一同上楼的党群书记、政府办主任说,若岭山清水秀、风光优美,民风淳朴,群山连绵,坡脚地多,适宜林果业种植。既然有这么丰富资源,怎么就富裕不起来呢?

政府办王主任接话说,何书记,我们思忖着就是因为没有一条可以通车的路。若岭镇窝在这个山洼里,进出就一条道,还得翻一个笔陡的山脊。村民进城步行回来戏称这是一条道走到黑。

何书记说,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要大家换换脑筋。靠山吃山,看能不能做好山水这篇文章?

见何书记一直没下来,七站八所的“长们”也陆续上了楼顶。其中一位听了书记的话便说,现在树不值钱,也不能砍。几块有模有样的大石头又搬不下山。再说,也没有人,除老弱病残几乎全出去打工了。

何书记说,我知道。既然都上来了,我看这个会就在楼上开。开会之前,我想让大家看看我们眼前的若岭山有多高,那山的形状有什么特点?那几块巨石又像点什么?看谁能有所发现!

于是,大家都煞有介事的看了一圈,但都说没有发现什么。

何书记说,我就看到一座“卧佛”。他用手指了指:就在哪,大家仔细瞧瞧吧!

何书记话音未落,至少有5个人异口同声。何书记慧眼。还真像。并一一指出了“大佛”的各个部位。都说这尊佛面朝天宇、背枕圣地,睡态安详,可佑一方百姓。

这时,带一伙开会老迟到的人刚上楼的张镇长问大家在看什么。有人告诉他,说大伙正在看山上那尊“大佛”。镇长习惯的眯缝了一下眼睛,不假思索的说:瞎说,哪儿不就是几座山,那来的佛?随他一同上楼的都说,不像吧?镇长都没看出来,我看就不可能有佛。

就这几句话,把在场的、没有表态的都听傻了。这不是明摆着跟书记唱对台戏吗?办公室主任趁机打了一个圆场:何书记说有,张镇长说无。这正好应了那句话,那就是佛如行云,虚无缥缈,貌似神似,都在意念之间。

党群书记说:起初,我也没看出来。后来,我试着换了一个角度,有选择的找了几个点组合一下,的确有新的发现。

可也不能指望佛替我们致富奔小康啊。镇长没有表现出与书记出现不该有的区别而尴尬。他走到书记面前对大家说。我们何书记也不过随便说说,不可能叫大家都信佛。

何书记说,张镇长说得对!我们不信佛,但是大家心里应该有尊“佛”,这尊佛就是若岭镇的千多号人民群众。方圆几十里的山岭,山上的原始森林,奇形怪状的石景,山涧的溪流瀑布,可以成为很好的旅游资源。山坡地可以开发搞立体种养殖,栽葡萄杨梅。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开动脑筋,创新思路,我们若岭镇是有希望的。希望大家脚跟要站得高一些,目光要远一点。我考虑我们镇就先打旅游开发这张牌,我们联系了一位外商过几天就来我们镇考察,眼下最要紧的是希望大家慧眼识景点,绞尽脑汁收集和编撰一些与景点有关的优美故事,让外商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大家听了,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1982年的那场雨……

《东乡县志》记载:1982年6月,东乡境内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大雨连续下了三天,全县多个个自然村被淹,倒屋若干间,淹死牲兽数头,虐水死亡或失踪10余人……

然而,庆幸的是住在若岭水库脚下的若岭村和村里的200多号人却安然无恙。这当然得感谢老队长木生。

那天中午,木生正在他祖祖辈辈住了上百年的老屋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突然间,明晃晃的天井就像蒙上了一块黑布,屋里面对面坐着都看不清人影。紧接着,一阵风把四合院的墙都吹得似乎摇晃了起来,一声紧似一声的炸雷把屋上的瓦片震得沙沙作响。

“要下大雨了!”木生话还没有说完,瓢泼大雨便从堂屋中间的天井里倾泻而下。

东乡由于没有河流经过,水资源贫乏,十年九旱,大家对水都有一种渴望。

木生抽完旱烟来到门口见门前已经是一片汪洋,从山上倾泻下来的水都快漫过门槛了。

若岭水库有危险!他赶紧回屋操起那面铜锣,戴了个斗笠钻进了雨中。顿时,村里便响起了揪心的铜锣声。

一袋烟功夫,若岭水库库坝上便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三、四十个人。大家一看水都快漫过大坝了。木生派人赶快动员村民往山上转移,一边吩咐一拨人立即疏通、拓宽泄洪道,他和几个后生预备着下水拔除涵洞栓板。

这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事情。十年前老队长长山就因为拔出木桩时没有及时离开而被巨大的吸力活活的卡死在涵洞口上。为了鼓励村民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村里规定关键时刻下水的每次记工三天。

冲着这条规矩,“二楞子”身上帮了根粗绳子,手里拿了个酒瓶,咕噜咕噜喝了半瓶烧酒,正准备往水里跳。

“二楞子”说:“木生队长!我春插时遍身筋骨疼,没跟大伙一块下田栽禾苗,怕工分少了,不够抵口粮,这一下去你得帮我记三个工!”

木生说:“你能行?那快点!”

“二楞子”壮着胆子来到水边正要往下跳,突然脚下打起颤抖来,说话也口齿不清了:“队……队长,我不敢!”

民兵队长大江急了:“你还是去睡懒觉吧。我下!”

木生发话了:“我相信你的勇气,但是你是个旱鸭子,三口水就把你呛晕了。还是我来吧!”

有人说:“老队长,你年纪大,前不久又歪了脚脖子。还是让年轻人下去吧!”

“都什么时候了。你没见水那么快在往上涨,要是漫过坝溃了堤,村里屋脊都留不住。”木生穿了件短裤衩,捧着块石头扑通一声就栽了下去。起初有一串一串的泡泡冒上来,过了一会儿就什么动静也没有了……

那一年,木生五十五岁,当了十年若岭村的生产队长。他在水里忙,大伙在岸上急,心情都复杂啊,都希望那涵洞能立即开启,希望库坝能安全,村子能保住,村人免遭殃。当然,也希望木生队长能平安上岸。

时间一分一秒仿佛都过得太慢,水却还在慢慢上涨。岸边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一个方向,希望有反应,哪怕冒一个水泡,证明队长还在,希望也就在。可是六、七分种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大伙开始紧张和担忧。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坝上的队长的老婆,开始小声的叫着木生的名字……

“出水了!”坝下有人兴奋的高喊。大家一阵欢呼,都在期待着队长一骨碌从水里钻出来。可是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见到队长浮出水面。

这时,坝下的人气喘吁吁跑上坝告诉大家一件事,让大家一听都傻了眼。原来他看见队长的裤衩从涵洞里冒出来了。

木生老婆一听就晕了过去。大家七手八脚忙乎木生他老婆时,有人喊:“队长上来了!”

队长问:“岸上有娘们吗?我裤子没有了!”

大伙又惊又喜,赶紧回答:“没有谁,就你婆娘!见你没上来,吓晕了!”

“没事的。不过真差点被吸进了涵洞,幸亏我脚蹬得快,只是裤子被卷走了!”队长木生从水里露出来时,果然是赤条条的……

你认识我吗?

那会儿天空还有些浑浊,太阳好容易才从犬牙交错的云缝里挤出几缕不大的光柱来,连续下了好长时间的冷冷的雨,这天总算停了。为了释松一下压抑的心情,平与爱人登了一趟位于佛岭景区的吉和塔。

爬塔归来,平身上热乎乎的。又一个仿佛很漫长的冬天应该就这么结束了,充满希望的春天显然正在一步步走来。不知不觉他们回到了横跨浙赣铁路的那座立交桥上。桥很高,引桥弯曲且有坡度,两人正迈着有些酸疼的腿在吃力的朝桥上走着。

这时,平远远的看见桥的顶端有一个女人领着两个小女孩在那儿逗留。小女孩一个十来岁,一个才五六岁的样子。她们各自趴在桥栏上好奇的向下窥视着。孩子的妈妈三十几岁,穿着朴素,背后晃荡着一根又粗又黑的辫子。

桥上用丝网做了一道特殊护拦,站在哪儿应该没有危险,但居高临下又不时有列车从桥下呼啸而过,还是有惊恐感的。女孩的妈妈似乎任由她们玩耍,自己独自站在桥上,目光凝重的注视着远方,神情有些茫然……。

那一刻,平的心里掠过一丝隐忧。

平曾经在很孤寂和烦躁的时候也在那儿呆过。在高高的桥上、在不时地穿过的火车的呼啸声中俯视眼前,只觉得一片空旷。于是,他便猜测莫非此刻她也有什么心思。平即刻萌生了跟她搭讪的动机和想法。

可是他马上又反悔了,因为他其实并不认识她。假如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心事,而他又当着爱人的面与一个陌生女人说话,不仅人家不领情甚至还让老婆产生猜疑。就这样,平原本打算问问女人或是提醒一下小孩安全的念头便打消了。可就在他走近她的一刹那,女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语气轻缓的跟他打招呼:跟爱人去爬山了?累吧?

她的一丝稍纵即逝的微笑和仿佛彼此相识的口吻让平觉得诧异,平不知所措的客套地点了一下头,甚至脚步也没有停下来。没有停下来,是因为他想不起来她是谁,如果停下来,爱人有会有什么反应。

她是谁?你认识她吗?爱人机警的向平投来一双疑惑的目光。

好像不认识啊!平尽量显示出平静。我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你知道我记性特差,不少人见过面过后不久就不认识了。平的爱人想想也是,就没有再追问。

可平的心里不平静。莫非这女人认识我?平后悔自己没有停下脚步跟她聊几句,凭感觉刚才她应该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平就这么莫名的离开,越走越远。就在视线即将消失的瞬间,他发现他们母女三人依旧在桥上呆着……

打那以后,平常常为这件事觉得负疚,觉得自己不免有些冷漠和世俗。

为了些许的弥补,后来平曾几次一个人悄悄地去了那儿,希望能在那儿再见到她们。

每次,平都在桥上想象着当时的情形,猜读着她们的故事。当然这故事显然是凄婉和哀怨的:也许是孩子她爸为了生计撇下她们外出打工,从桥下的车上远去;也许是男人做生意挣了大钱经年不回在外有了相好;也许……

平希望能再次见到她,至少表达一下她的友好,顺便证实或是否定一下他的猜测。

终于,在一个大雾弥漫的时刻,平终于见到了她们母子。那一刻,她趴在桥拦上小声的哭泣着,孩子仿佛很乖巧的蹲在她的身边,用她们的小手在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你好,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泣?孩子在这里很危险?平关切的询问着,准备将她们劝开。女人仿佛很感激,抬头看了平一眼,然后低泣的说我想孩子她爸。两年前,他在城里打摩的,将客人送到佛岭山庄。回来的时候,天黑路滑,摩托车撞在桥栏上,人一头栽在桥下。平听了,一脸的惊诧……。

醒来后,平才知道这原来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做了这个梦之后,平更加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问她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以证实他那个梦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一早,平来到桥上。突然,有人跟他打招呼:雨停了,阳光也出来了,为什么不随我们一起去爬爬山呢?

平回头看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坐在轮椅上,一个女孩在后面推着。女人的脸上弥漫着微笑:桥挺高的,过车的时候,风很大,危险。你在这儿呆了很久了,莫非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没什么,烦恼都会过去,天总要晴的。当初我遭遇车祸,双腿不能走路了。我男人把我甩了,我多痛苦啊。可一想,没什么,我没有男人可我还有梦想啊。这个梦想就是我和女儿的未来啊。我抱着女儿大哭了一场之后,就什么都忘了。为了找回那份自信,我在女儿的帮助下,常在这条路上晒晒太阳练练腿。相信有女儿的帮助,有一天,我一要站起来,一定会站起来。

平知道她误会了,但她的心愿是好的。平说,谢谢你大姐。我没事,我是在和你一样关注一个人。

我妈以为你有什么心事想不开。她女儿说,我家住就在附近。我妈在窗口看见你经常来这里,心思忡忡,步履徘徊,觉得放心不下,执意要我推着他来劝劝你。她老担心你会出事。

平说,谢谢你们!说完朝轮椅上的大姐笑笑。

你认识我吗?平突然问这位大姐。

不认识啊!大姐说,我女儿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对她说,为什么要认识你才这样做呢?

平听了,心里一阵感动,同时多了一份愧疚……

爱的故事。

奶奶的皱纹在跳跃着的生日烛光里舒展开了,奶奶的脸上挂着春日艳阳一样的灿烂的微笑。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孙女恬恬偎依在妈妈的怀里,一双大眼睛望着奶奶,歪着羊角辫、拍着小手唱着这首歌为奶奶祝福。坐在奶奶身旁的爷爷眯缝着老眼笑了。

奶奶在城里过这样的洋生日还是头一次,虽然没有在乡下时七亲八邻凑在一块吃上一顿热闹,可三代同堂围在一起唱唱歌,吃块蛋糕倒也生出一份新鲜。

奶奶在孙女恬恬的催促下,几番憋足了气,可就是不敢往燃烧的烛光里吹。恬恬说,奶奶我帮您忙,您答应我一件事,您得告诉我您是怎样爱上爷爷的。

羞死人,奶奶赶紧用手捂了脸。不好讲的,不讲。

不。要讲!要讲!妈妈生日时,也给我讲了她和爸爸相爱的故事。恬恬说这话的时候,妈妈的脸上即刻有了一阵动人的微笑。

奶奶说,那你先讲讲你爸爸妈妈的故事。

恬恬从妈妈怀里溜了出来,一个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的一角,像幼儿园课堂上一样认认真真地讲着。恬恬说:爸爸和妈妈的爱情可感人呢!妈给我讲了好多遍了。今天我讲给爷爷奶奶听。妈妈说,在学校里爸爸是位王子,妈妈是美人鱼。有一回“美人鱼”在离校园不远的浅滩里游泳,不慎落入深水中,这时,“王子”打岸边经过,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奋力游了过去,把她救了上来。后来“王子”和“美人鱼”分开了,“美人鱼”几乎每星期都给“王子”写信,“王子”被这两百多封信感动了,就和“美人鱼”结合了。

妈嗔怪地瞄了恬恬一眼,转身挨到她丈夫身边,伸手搂着他的肩膀。那亲昵劲儿让两位老人挺不自在。

恬恬,让奶奶也讲讲他们的故事。恬恬她妈又一次催促,奶奶只得又接上话题。

我……我们俩的确没什么故事,比起你们,我们那阵子叫荒唐,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对上象的头天,我们还脸红脖子粗地对骂了一场。那时,他住上村,我住下村,中间隔着条小河,庄稼地里干活,大集体一窝蜂似的。工歇时,两个村的人隔着河聊天。恬恬他爷爷特胆大,亮着嗓门隔河老嚷嚷我的名字。我一个大妹子羞死了,本不想理他,可他偏偏拿一些脏话来撩拨你,旁边的人又起哄,我气哭了,就没头没脸地数落了他一阵。谁知,那天晚上,他竟扯上我的姨娘上我家提亲来了。再见他时一副憨厚模样,憋在心里的那股怨气不知怎的消了。门槛边只那么露一个笑脸,也就算答应了。现在想起来,也真是稀里糊涂。

爷爷吻过您吗?恬恬歪着脑袋问奶奶。

羞死了。我们那时不兴这个。爷爷说。

我妈可不怕羞,老搂着我爸接吻呢。

所以,现在的年轻人幸福啊,我们这辈人什么情呀爱呀全不懂,吵吵闹闹过。

恬恬听后笑了……

五年后,又到了恬恬的生日,恬恬生日的这一天,恬恬他爸给她买了一个精致的大蛋糕。可是,在这个生日她无法再听到爱的故事了,爷爷奶奶回了乡下,爸爸吃过晚饭挽着后妈的手上舞厅去了。

恬恬孤零零地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恬恬想,妈妈曾经是那么爱爸爸,可后来竟跟一个陌生男人走了,撇下了恬恬。恬恬是爱她的呀!她怎么忍心撇下她。更让恬恬迷惑的是,她爸这个也曾热烈地爱过“美人鱼”的“王子”,在妈走后不久便与后妈重新组建了家庭,一切仿佛那么平静,那么自然。

恬恬想起了乡下的爷爷奶奶。生日前几天,她曾捎过口信,要奶奶来城里陪伴她,可奶奶说,这几天,爷爷病了,她要陪伴他。

爷爷和奶奶那么平淡地结合,却能终生相守。而爸爸妈妈他们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到头来却像个冰团,经不起一点热浪。

恬恬想,阿姨下次过生日时,不知她怎样把她的又一个浪漫故事讲给我们听。

邂逅。

火辣辣的太阳从头顶上无情地笼罩下来,林子在一个不很高的坡上蹬着自行车在吃力的爬着……

这时,一辆簇新的小轿车在他身边嘎然停下。车上款款走下一位戴着副墨镜、穿着短裙和低胸短衫的妖娆女人来。林子停下自行车,看了好久,也没有认出她是谁。女人似乎认识林子,一直朝他定定地端详,许久才摘下她那副架在鼻梁上的深色宽边墨镜,歪着头戏虐似的问:书法家,这么热的天骑个自行车去哪儿呀?

是你啊?林子说,我还以为明星坠落跟前呢。我有点事,去找个人。快下班了,我怕他走人得赶路。

慢着。我知道你是去找胡老板“化缘”吧。女人重又带上墨镜。你找不到他,他几分钟之前就溜了。你不晓得那家伙有多狡猾。这样吧,你先歇歇。就那点钱,我帮你解决吧。

不不不。我不是找他要钱的,他电话里说好在单位等我的。林子依旧上了自行车。回头对她说,谢谢你,老同学。

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女人有些失落但还是摇了摇头的上了车。

林子继续赶路,可一离开他就犹豫了。他掏出手机想拨一下胡老板的电话,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溜了。

胡老板接话非常客气。哎呀!真对不起,公司刚来了一位外地的客户,我得去宾馆见见他,顺便谈谈合作的项目。改日我一定约你,并恭候你打架光临。

坡上,林子望着位于工业园区的胡老板的厂房一脸的愁云,扶着自行车把手半天也不知往哪儿走……

类似的情形其实林子曾经碰到过几次。每当这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很尴尬,脸上灰蒙蒙的。

林子从前在一家企业里当工会干事,写得一手好书法,文笔也还不错,还发过不少小说,只是为人低调,知道他的大名的人不多。可是,自从县里来了一位爱好文学的领导之后,县文联办起了一本文学刊物。他被借用到刚创办的文学刊物做编辑。

可是办刊不久就碰到一个难题,那就是办刊经费不足。主编发话了:天上什么时候掉过馅饼?财政划拨的资金有限,刊物生存和发展,得靠企业赞助,林子说,我这人交际不广,有权有钱的朋友不多。加上脸皮薄,伸手向人要钱实在有些难为情。主编说,谁向人要钱不脸红?要办事就不能忌讳什么,更不能顾面子。当年,我从乡里调到县里,我还跟领导洗过脚呢?当然,是因为领导住院卧病在床的时候。这事大家都知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子还能不服?

他开始求人了。有同学、朋友、亲戚或是向他索要过书法作品或是求他写过事迹材料的,他一上门,人家都挺爽快,几百上千的都给了。可时间长了,可利用资源毕竟有限。刊物还得编,经费还得筹。于是他便常常碰到像胡老板这样嘴上答应得爽快,行动上却阴阳怪气的家伙。被戏弄后的林子一脸的难堪。

太阳还在林子的头上热辣辣地的着。林子突然神使鬼差的想起了刚才碰到的同学王美凤。怎么就没有想到向她求助呢?其实,这个念头他早动过,可是不能啊。林子是她的初恋情人,虽然林子也爱过她,可林子高考落榜分到工厂后,她就移情别恋,找了个乡干部接了婚。几年后男人提拔了,男人嫌她没有工作借故跟她离了婚。后来她索性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板,又因为没有共同语言和生活情趣,最后又分手了。如今仍然单身一人。期间,她曾几次在电话里温情脉脉地想与他重温那份初恋的旧情,林子怕节外生枝就一次次完颜拒绝。若是为这筹集一笔办案经费而与她关系暧昧,爱人察觉了岂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么想着的时候,林子接到王美风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里说,胡老板在汝河大酒店,要他过去一同吃饭,钱他答应给。还问林子在哪里,让他把自行车放编辑部,她开车来接他。将信将疑时胡老板也给林子打电话,邀他过去吃饭。

林子到那儿一看,包括胡老板在内,县里几家私营企业的老板位都在。王美凤将老同学林子一一向他们做了介绍给,并把刚才路遇林子的经过做了一番渲染。显然,这餐饭是由胡老板请做中,这天是他的情妇何仙姑三十六岁的生日。王美凤是受邀者之一。经她介绍后,老板们一个个都向林子敬酒。老板说,不就是一笔办刊的经费吗?小意思,既然是王美女的同学,又劳王小妹子开口了,我们岂能不给。刊物是精神食粮,我们应该大力扶持。对吧?在场老板听了,没有一个不点头。

林子听了,非常激动。这时,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因为过于激动一时语塞。局促中,他猛然发现他的同学王美凤正举着一个盛满葡萄酒的高脚杯徐徐地朝他走了过来……

瞬间。

一辆橘黄色的工程车将一个窨井盖压塌之后,扬长而去。紧随其后的一辆三轮车车主眼疾手快来了一个急撒车,车上的货物被突如其来的颠簸散落开来,庆幸的是车和人都没有掉进窨井……

这情形把在一旁摆烟摊的一位中年男子吓了一跳。许久,他还用他仅有的一只左手不停的拍着心窝。

中年男子名叫李钢强,原是一家重点企业的员工。企业改制后,到沿海一家私营企业打工。谁知,钱没挣到多少,右手却被生产线上那台陈旧老化的设备给绞了。老板自知理亏,半夜卷起铺盖溜走了。工友和老乡帮他垫付医药费,替他做了截肢手术,还提议让他上法院打官司。法官几经周折终于逮着了那位小老板,最终让他获得了10万余元的赔偿。偿还了借款之后,他回到家乡在临街的一条小巷的进口旁摆了这个小烟摊,以维持生计。

生意清淡的时候,他的目光便不经意地看看街道上过往的人群。看到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后,他立即掏出手机向负责这一带的小水道维护的罗小志打了一个电话:“小志吗?这儿有个窨井盖塌陷了。赶紧过来看看,免得有人掉进窨井里。”

话还没说完,一位骑电动车的少妇就差点掉出大祸。那位打扮得还时尚的少妇一边骑着电动车,一边眉飞色舞地打着手机,接近窨井的一刹那她才发现眼前的窨井盖塌陷了。她赶紧来了一个急刹车。显然惯性较大,后轮失控,电动车一个趔趄歪倒一旁,将她摔倒一旁,幸亏人没有大碍,只是手臂略有擦伤。

“刚才还有人摔伤呢!您赶紧过来!”电话里李钢强这样强调。

“好,我这就过来!”小志是李钢强的同学。在城管局上班,负责这段路的相关设施的维护。凭着同学的感情,他老是拐弯抹角来他这儿买烟,有时还介绍他的同事来。为此他很感激。小志说:“都是兄弟,别这么说。不过,你得当我的义务观察员。有窨井盖丢了,路灯不亮了,你给我打个电话。”

小志薪水不高觉悟高,奖金不多,做事还卖力。挂了电话,原本下班在家准备吃饭的小志立马带了一个警示牌来到现场。将现场稍作处理之后他便骑上摩托车去单位材料仓库打算领取一个新的窨盖。谁知到了哪儿才发现,工作人员也下班了。

当时,正值下班高峰时期,经过这条街来往的人川流不息,看到这个警示牌和那个塌陷了的窨井,每个人都绕开而行,大家都相安无事。

这时,一个小混混骑着摩托车从哪儿经过,显然,他远远地就看见警示牌,但却没有避开,而是渐渐地靠近它,然后用脚狠狠地踢了一下那块警示牌。警示牌晃荡了一下便歪倒在哪儿。小混混回头看了一眼,坏笑着离开了。

又一个骑自行车的小青年经过这里,见警示牌歪了,便重重的朝它踢了一脚。这回,警示牌整个儿掉入了窨井。这个小青年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笑着离开了。

上班族、学生群过后,大街上过往的人才少了一些。趁机卖了几包烟和几瓶水之后,李钢强突然发现放在窨井旁的那块警示牌不见了。

此刻,一位盲人拄着拐杖正朝哪儿走来。盲人似乎熟悉这一段路程,步子迈得蛮大,速度蛮快,眼看就要靠近窨井。如果不及时停住脚步,有可能一脚踏入那窨井。

在一旁看着这一情形的李钢强急了,连声喊:“那位拄拐杖的师傅,前面有个坑,看着。看着!”可是,盲人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

这时,一位骑着自行车的、显然上了高中的女同学听见了,赶紧停下车。只见她站在窨井旁张开双臂及时将盲人拦住了。“大叔,窨井盖塌了,你当心!可往这边走!”

盲人这才眨巴着眼睛:“我家来客人了,心里急。大街上天天这么走也没有在意,多亏了这姑娘。谢谢哦!若不拦着我,这一跤肯定跌得不轻。”

听了盲人的话,李钢强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立刻来到窨井旁伸出右手将警示牌从几尺深的窨井里捡了起来,端端正正地放回原处。

可是,当他再回到自己的烟摊瞬间,他愣住了。原来他放在玻璃柜一角的两包“软中华”香烟不见了。那是住他家隔壁的何科长的爱人让他转卖的。九十块钱先垫付了,现在烟不见了。他只得摇头的同时一阵苦笑……

月夜。

汪云飞。

太阳总算下山了。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弟媳料定是不会回来的,桂花这才决定关上房门去村东头弟弟二槐的家。

月光明晃晃地照着,桂花觉得今天自己的脚步有些乱,心七上八下的跳着。为这事,她已经是第三次上弟弟的家了,前两次都因为弟媳小英在家,她心里准备好的说辞没有说出。这天,小英去河对岸的娘家了。

下午,桂花给弟弟二槐打电话,问小英回来了没有?晚上会不会回来?二槐说,听说她妈有点不舒服,估计回来不了。不过,她这人注意多,是否真的回不回来,得等太阳下山、月亮出来才能肯定。

出门之前,桂花又打了一个电话。二槐说,都什么时候了,肯定不会来了。桂花在电话里说,也是呵,小英娘家住河对岸,可是没有一座直通的桥,回来要沿河堤绕一个大圈,途中还得过一片坟地,穿一段林子,凭她的胆量是不敢走夜路回来的。

基于此,桂花安顿好孩子,就直奔二槐家来了。没想到,二槐早早地久关门了。月光照在他家新房上亮堂堂的……

二槐,开门!姐来了。桂花口气不大不小的叫着。

姐?你半夜三更的……怎么来了?老半天弟弟二槐光着个膀子、踏着双拖鞋开门了。门一开,立马冒出一股浓烈的酒味来。循着酒味看见弟弟的脸色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变得煞白。

又喝酒了?小英在家你又得吵架。桂花对弟弟说,老叫你别喝酒就是不听。一醉了就像一头死猪,半天不得醒。

姐,你半夜三更的,找我有事吗?二槐晃荡着一双混浊的目光。

没有。就过来看看你老弟。桂花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以避免直截了当。一旦让弟弟觉得事发突然而顿时翻脸不仅事没办妥还伤了兄妹之情。

那毕竟不是一件温馨的事。

你也别绕弯子,我知道你是来问钱的。弟弟一屁股坐在客厅的长条木椅上,摸出一根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你前几次上我家就为这事,我看你没开口估计是碍于小英。我是借过姐夫的钱,可我现在手里没有钱。你知道,我干不了力气活,又喜欢两杯酒。近来手气不好,把老本都输光了,你叫我拿什么还你钱?

老弟啊,话别这么说,就算问钱也没错。你家房间都建成这么多年了,这几年小英在镇上开理发店生意不错。听说挣了不少钱。你知道,我家志亮办的花炮厂自从出了那事后就关门了,翠翠大学快毕业,良良下半年又得上高中。我是真的缺钱,才不得已找你问钱的。桂花把电风扇的扇面往二槐坐的那边移了移。

姐,你搞错了啵?我不是办低保的,你啰啰嗦嗦把你家的困难说了一大堆。我知道好兄弟勤算账,也晓得欠债还欠天经地义。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拖着没还吗?我是有原因的。二槐头往一边歪,脸上似乎写着隐忧。

有话你说啊!什么原因啊?桂花有些不耐烦。

原因?有哦!我是不好说。二槐回过头来仰望着大厅的水晶大吊灯。

四万块钱都六、七年来,我们是兄妹才给了你面子。若是旁人我早上法院起诉了。

你给我面子?我还真给你面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是去法院告我吧!到法庭上,我一分钱不要还,你还得赔我钱呢。

二槐,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你想赖账?从前,父母死得早,是我做姐姐的把你一手拉扯大,娶小英的钱我抹掉了;你借钱做生意、建房的钱怎么说,你也得还。我就不信法官会不分青红皂白闭着眼睛瞎断案。你欠我家的钱,我还得给你钱?

不信的事多呢。我干脆说了吧。你回家问问姐夫志亮都跟小英她做过什么?再想想这笔钱该不该还?二槐说完这句话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桂花坐在那儿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此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想想以往发生的一些细节,她觉得似乎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她男人志亮事业红火时,是有过几个女人,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跟小英也有关系。想到这,她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焰,二话没说,起身就出门了。

二槐怕她这个烈性子的姐姐出事,紧跟着桂花就了出门。谁知,他俩刚来到屋后那棵大樟树下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在一辆摩托车旁,喜欢穿花格子、低领口短袖衫的小英跟一个蓄着长发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蓄长头发的男人在不大的若岭镇谁都认识。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镇上的老大,因持刀抢劫和聚众斗殴坐过几次牢。

见此情景,兄妹俩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在同时,小英和那个男人也发现了他们。那人说,那个敢过来,我就捅死你。男人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头顶上飞舞。

二槐怯懦地呆在哪儿。桂花勇敢地走上前去。桂花说,你们这样欺负我弟弟,我要到公安局告你。看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见桂花这么亮着嗓门,男人灰溜溜的离开了。桂花、二槐、小英三人回到二槐的家中。

盛夏的夜,月光依旧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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