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雨带着沈毅,到锦卫所奉旨讨钱。包括总指挥使林真章在内的锦卫所各长官,也不敢不给。
从自己兜里掏钱,帮太子殿下的慷慨买单,掏钱时还要满脸的诚惶诚恐,这事闹的。
实在是神福皇帝在位的这二十多年,因为太祖太宗两朝对手下官员的高压过度,选择了以宽仁治人。
朝廷上下钱财疏通官运的风气大涨。
到了李钰这,便想敲打敲打。
再折个中,全体涨五成俸禄,算是养廉银。
但是面对贪腐,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贪的,也都要吐出来。
凡是检举有贪污受贿情况,经查实无误的,收缴的贪污银有三成归检举人。
贪污罪名坐实者,暂记一过,但不予其他惩罚,着一年之内将功补过,一年之内无作为者,再行降职处分。
这是为了避免惩罚太重,官员们畏罪如虎,而沆瀣一气,官官相护变成铁板一块。
李钰就是要搞得官场之上,人心惶惶,又自顾不暇。
同时也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不只是新官上任才会三把火,新君临朝,这三把火烧的只会更旺。
彻查贪腐一事,顺应民心,合乎大义,任谁也找不出一个反对的理由。
我不管你们之间的互相检举,是否有政治斗争的目的在里面,我只要财归中央,同时把官场上的心照不宣之风给彻底打掉。
分化官与官之间的利益同盟,建立起一条你检举我我检举你的猜疑链。
让官员们除了忠于皇帝之外,再无法轻易相信任何同僚。
什么关陇集团,什么江南集团,中原集团,云蜀集团,在李钰心中对于未来的蓝图上,这些都是不应该存在的。
当然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是一个检举制度还是不够的。
还需要有一个独立于官僚体系之外的新设衙门,像锦卫所一样,一个只忠于皇帝的文人特务机构。
李钰把它命名为“廉政所”,成员皆是那些出自寒门的士子。
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他们不上不下的文采,无法让他们快速出头。
只能选择依附豪门大族,入赘到当朝高员家里做倒插门。
或者随着时间的积怨,勾结失意下野的官员们,成立在野的文人团体,议国议政,类似“东林党”。
李钰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出现,先出手为强,直接成立一个只有这些赋闲在野,又有功名在身的人才能加入的“廉政所”。
吸收那些因科举制度发展到了瓶颈,国家文人团体溢出的人才。
让他们来帮自己对付在朝的官员。
他们没有其他任何职权,唯一的事务就是负责处理检举贪腐的案件,无案件之时则负责监督。
但是他们自己如果涉嫌贪腐,罪加一等,不再是记过而不处分,一律严惩。
是要在野做一个只能怨天尤人,不得志的酸秀才,还是要入廉政所做一个宣誓清廉,但官服加身,名声在外的检察官,似乎并不是一个多么难做出抉择的难题。
李钰对付满朝文武,太监结合锦卫所,为第一把利刃,皇族边裔结合功臣之后,为第二把利刃,如今还多了一把。
那就是检举制度,结合失意寒门的廉政所。
等第一把和第三把,一文一武的二刀流使得顺手了,再慢慢磨掉第二把虽然好用,但是花费甚巨的贵族团体。
以最低的成本,维护帝国政体的平衡,这才是李钰在内政治理上的终极目标。
“白银百两,黄金二十两,也算你们拿捏了,再让你们多拿,就有涉嫌贪腐的嫌疑了,就这么着吧。”
童话雨清点各千户百户大人当场从身上摸出来的银两,阴阳怪气的点评道。
“那奴家也就不在这继续叨扰各位了,还要赶着回去给太子殿下回禀呢,各位大人免送。”
“沈大人用心当差,可不要辜负了太子殿下对您的厚望。”
童话雨起身,装模作样的伸手掸了掸身上灰尘,笑着对沈毅说道。
“沈毅定当不会辜负!”沈毅郑重的抱拳。
沈毅十六岁便参了军,二十四岁被调入的锦卫所,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了。
这么多年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用一次次涉险攒功换来的升迁,倒也从来没感到过有什么不得志。
反而觉得理应如此。
如今莫名其妙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识,沈毅也不敢多想,只觉得太子殿下对自己恩重,唯有以后加倍效命才能回报。
童话雨看着他双颊紧咬的认真模样,暗自在心中对他认可了几分,觉得太子殿下果然是真命天子,当初在名册上随意一指,选的人便没有出错。
“走了走了,诸位都免送了。”
童话雨迈开脚步,便向门外走去。
“恭送童公公!”一行人原地行礼,齐声声喊道。
随即众人便上前,把沈毅团团围了起来。
“恭喜沈大人啊?”
“恭喜沈大人。”
“以后还要沈大人多多关照。”
“......”
这些在自己面前阿谀的,有之前觉得高高在上的千户大人。
也有自己顶头上司的百户大人。
沈毅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或许这就是所谓得志吧?
......
童话雨此行陪同沈毅前去锦卫所,足足去了一个多时辰,等重新回到御书房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之时。
“太子殿下。”童话雨见了李钰,便没有了那阴阳人的口气。
甚至都不似一个阉人,嗓音只让人觉得是变声前的少年,有几分清明爽朗,还颇为动听。
“如何?锦卫所的人如何反应?”
“他们当然是感恩戴德,没有丝毫拖沓的便替太子殿下您,把沈毅给打赏了。”
“打赏了多少?”
“回太子殿下,一共一百两白银,二十两黄金。”
“哦,那也不少了,呵呵,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为难他们了?万一他们当中有不贪的呢?岂不是要用自己的俸禄替我去打赏?”
“太子殿下仁慈,不过他们那些为官的,哪有不贪的呀。”
“也是,欺上瞒下,官之常情嘛,所以其实你也有不少事瞒着我吧?话雨?”
李钰笑吟吟的说道。
“太子殿下您取笑奴婢了,奴婢去势之人,无依无靠的,从小靠着太子殿下的恩典长大的,哪敢对您有什么隐瞒啊?”
“哦?是吗?那这么说来,你其实会武功的事,是假的咯?”李钰突然收敛笑容,抬头对视童话雨道。
童话雨闻言瞳孔迅速扩张,然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