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轻抚着低垂至耳际妃红浅淡相间的流苏,双瞳剪秋水,浅颦轻笑意无穷,“妹妹何苦兜这样大的圈子?直接叫人拿了刀子过来再本宫脸上划拉几下就是了。”
“呦!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本宫虽不忿姐姐独个儿占尽圣宠,却也是明白是非,公私分明之人。姐姐对皇上,到底没安什么歹心眼。”珍妃毫不避讳地说出心中的愤恨和不满。她单手一指漓裳,,似笑非笑地看着婉妃继续说道:“再者,本宫这也是为姐姐出气呀!想当初,若不是这个小贱人勾走了睿王的魂魄,睿王又怎么会将姐姐弃之不顾?!姐姐此刻应该同与本宫站在一边,同仇敌忾,对付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婉妃冷哼一声,“谢谢妹妹的好意!本宫敬谢不敏!”
珍妃耸肩吃吃而笑,“咱们姐妹,哪用得着那个谢字?”
在珍妃绵缠的让人齿冷的吃笑声中,老宫女手中的利刃无言地贴向漓裳的前额。
利刃走过,经络通,气脉畅,血液迅速向刀痕出凝集,温热的血腥漫过翻转裂开的刀口,劈面而下。
没有挣扎,没有嚎叫,没有眼泪。
漓裳只是闷哼了一声,嘴角旋即牵起一抹冷笑。
有人的地方,总免不了斗争。
在这个人吃人的后宫,女人之间关于一个男人的争斗,比朝堂之上男人之间权利的角逐残酷百倍。
当予涵想着如何一刀毙命,又狠又快地将予澈置之于死地时,他的后宫嫔妃们想着的则是怎样才能将她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在无休止的争夺与占领中,迫害致死的,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无情最是帝王家。
予涵,本就是一个无心之人!
她冷冷地盯着珍妃那双骄矜嗜血的眸子,毫不掩饰她的鄙夷和不屑。
她的鄙夷和不屑在珍妃的眼底激起前所未有的凶涛骇浪,珍妃蹭的一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奔至她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劈面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脸上。
漓裳一阵晕眩,血腥四下飞溅,在迷离的眼底弥漫成一片朦胧不清的血雾。
“贱人!你笑什么?信不信本宫即可刮了你!”珍妃咬牙切齿。
漓裳面上的笑意扩的更大了,“娘娘如此折杀臣妾,就不怕皇上怪罪吗?”
“怕!本宫当然怕!”珍妃耸了耸肩,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可太后她老人家的旨意,本宫也不能不遵从不是?”
漓裳抹了一把悬在眼睫上的血珠儿,笑吟吟地看着珍妃,“这是自然!皇上以孝治天下,自然不敢违逆太后的意思。不过,”她话锋一转,哀哀叹道:“皇上心下怎么想,可就难说了?倘或臣妾看见自己的枕边人暴虐嗜血,以凌迟他人为乐,必定食不知味,睡不安寝,只想早早地逃离了他去!”
珍妃似乎也想到了予涵看到她爪牙凌厉,打骂杀伐的样子时的反应,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珍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悸亦被漓裳捕捉到了。她忽然想起予汶说过的一句话刻骨铭心的话,微微一笑,言辞之间是从未有过的刻薄和锋利,“其实也不尽然。皇上娶的是娘娘,更是尚书大人手中握着的足以翻江倒海倾吴蜀的声望和权威。废帝曾说,女人而已,扒光了衣服扔在床上,熄了灯,还不是一个滋味?莫说娘娘尚有三分姿色,就是娘娘是一只癞蛤蟆,冲着尚书大人手中攥着的兵权,皇上一样会和娘娘翻云覆雨,你侬我侬……”
珍妃的脸蓦地通红,凌厉的掌风袭来,蔻丹尖尖划过面颊,生生刮去一层皮下来,五个鲜红的血印清晰地留在漓裳脸上。
所谓的门当户对,秦晋之好,从来都是权钱交易互惠互利的衍生品。
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可女子总是痴心的。
总盼着这样贫瘠的土壤也能开出爱情的花儿来。
漓裳显然触摸到了珍妃的痛处。
珍妃怒不可谒的咆哮伴着茶碗着地的凌厉脆响在耳边炸开,“贱人!居然敢信口雌黄,污蔑皇上对本宫的一片情意!来人,杖刑伺候!”
眼看着漓裳被四个年轻的内监压在了条凳上,婉妃心急如焚,不停地向门外张望。
殿外一片沉寂,一些人影也无。
皇上,你在哪里?何以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沈婕妤还没有找到你吗?
只有你,只有你才能救臻妃啊。
灌了水银的笞杖呼啸着落了下去,伴随着笞杖落在身上发出的沉闷声响的是漓裳口中爆出的一连串的冷笑,“皇上想娶的不过是尚书大人手中握着的足以翻江倒海倾吴蜀的声望和权威,事实就是事实!娘娘就是打死了臣妾,臣妾还是这么说!皇上自然不会为臣妾这条贱命得罪娘娘!不过,娘娘也别得意的太早!皇上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死手,岂会舍不得娘娘一脉!?”
“阿漓,你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你会死的!”滟妃看着执杖的内侍抡起的胳膊,每一下,都沉重到了极致,忍不住痛哭出声。
珍妃执行的不过是太后的旨意,此刻,她跪地求饶,珍妃敢于饶恕她刺杀予涵的罪过了吗?
绝不会!
漓裳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语,相思天涯,此生孤寂,纵然活到白头,又能留下多少可堪可叹的回忆?
她只求速死,也省的忍受一般小人的荼毒和宰割。
珍妃眼底激起的怒火似要燃烧了一般,“给本宫狠狠地打!照死了打!贱人!本宫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皮子硬,还是这灌了水银的笞杖硬!”
笞杖又落了下来,以老手特有的手法,一下又一下,呼吸一寸一寸地被打回到了肚腹之中……
恍惚间,看见夜风卷起素白的袍角,金线挑绣的四合如意云纹忽隐忽现……是谁在耳边低低地呼唤,“阿漓,阿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