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穿云而出,洗尽清冷的夜空,晨光细细,均匀地铺陈在淮阳王府的上空。空谷幽兰刺绣的纱窗外,尽是朝阳的影子,晨风穿檐而过,能够听到院内终日不息的落叶窸窸窣窣的坠落声。
漓裳躺在床上,眼前轮番交替着朱馨彤舒心的笑容、予澈凝滞的目光,予泠压抑的哭泣,德妃重纱缠绕的胸膛……
她只是觉着鼻子发酸,涔涔泪水模糊了双眼,在悲欢离合的故事里,谁又能以绝对清绝的姿态静看月圆月缺?予澈的未来和她的未来一样充满无数的不确定性,这飘渺不定的人生啊,谁又能给谁一个明确的答案?
她不愿意陷入自怜自伤的境地,急忙从塌上跳了下来,打开纱窗,阳光和晨风一起钻了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顿觉清醒了很多。
“小蝶……”漓裳轻轻唤了一声。
“娘娘醒了。”小蝶捧着盥洗的热水,推门进来,见漓裳赤着脚站在地上,身上只穿一件月白的的深衣,她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热水,抱了被子披在漓裳身上,“娘娘,先捂一回儿吧。奴婢叫厨房炖碗姜汤来,给娘娘暖暖身子。”
“不碍的,”漓裳拉住了小蝶,“哪就那么矜贵了?”
“那娘娘快些穿上衣服吧。”
漓裳点点头。
小蝶急忙抱了衣服过来,服侍漓裳着装梳洗。
匀粉面、画娥眉,点绛唇,理云鬓,梳宝髻,配珠钗……漓裳望着菱花镜中满身珠玉的自己,小蝶每一个转身,她身的分量便加上了一分,“小蝶,别忙了。重死了!”举手间,拔下小蝶新插上的压鬓簪。
“哎呀!”小蝶急忙伸手阻止,“娘娘习惯了就好了!其他娘娘们不都是这么打扮的吗?”
习惯?是的,她会慢慢习惯的,习惯这一身沉重的行头,习惯他的一妻四妾,以后她还得习惯他在别人的床榻上流连往返……
“全部给我拔掉!”漓裳忽然动了怒。她生性温柔平和,就连生气时,也是细声细语的,突然间发这样大的脾气,与小蝶还是第一次。
“娘娘……”小蝶望着漓裳,清澈的眼睛里俱是惊奇怪和诧异,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她不敢再说什么,一根根地将刚才插上去的珠钗拔了下来。
漓裳望着素面朝天的自己,嗤地笑了,“也许,我天生就是做奴婢的命。”
小蝶莫名其妙地望着她,被她的喜怒无常弄糊涂了。
回眸间,注意到小蝶打量的眼神,漓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常,她充满歉意地低下了头,“小蝶,对不起!我,我刚才凶人的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小蝶没料到漓裳会跟自己致歉,受宠若惊道:“怪道人家说,宜嗔宜喜芙蓉面呢。原来美人生气了也是这么好看!”
“你呀!跟谁学的,油嘴滑舌了?”漓裳在小蝶脸上捏了一下,起身向外走去。
小蝶急忙跟上,“奴婢自来嘴笨,说句假话都脸红脖子粗的,哪里油嘴滑舌了?”
晨光透檐而过,斜斜地挥洒而下,漓裳步步莲花,小蝶只觉着,满地的清辉似乎都被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