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阵子,天气更冷了些。雪花飞舞,寒风凌冽,而学生们即将迎来期末考。
周末,南苑图书馆。
被安了渣女罪名而不自知的沈琬琰照例坐在图书馆的靠窗位置,她捧着本厚厚的书,头微微低着,如瀑的黑发被随意扎起落在后背,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闭合起伏着。
她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戒备未收,盯着眼前将手搭在自己肩上的人。
来人似乎有些意外,随后很快地笑了笑,把手收回来插在西装长裤的口袋里,略带歉意地说了声:“抱歉?吓到你了。我就是想问问,你旁边有没有人。刚才我敲了敲桌子,你太入迷没反应所以我才……”
沈琬琰细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他看上去很年轻,皮肤白净,眼角微微上挑,二十出头,西装革履,内搭的白衬衫第一个扣子未扣,看上去平添了一种随意散漫的气息,手腕上带了块表,沈琬琰说不出来牌子,但她在电视上看过,很贵。
眼前的人见她这般打量自己,也不生气,只是耐心地等待,和沈琬琰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的心咯噔一下。
一开始他只是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正好只剩这个小姑娘旁边有空位了,就来问问有没有人,如果没有那最好。
结果他在旁边轻轻扣了扣桌子,坐着的人没有反应,他有些好笑,才伸手拍了拍她,见她抬头,才意外地发现,这小姑娘眉清目秀,长得甚是好看。
他向来喜欢好看的东西,人也一样,所以他对好看的人有足够的耐心,对待眼前的这位,也一样。
“哦,这边有人。”沈琬琰收回目光,冷冷地回了一句。
虽然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温文尔雅,态度也算温和,但沈琬琰的脑海里从她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刻起就跳出了四个字:“衣冠禽兽”。
“哦?这样吗,那很遗憾,谢谢你啊,我叫于温泽,认识一下吧。”眼前的男人如是说道。
许煵姗姗来迟,他补完课便匆匆赶来图书馆了,他和沈琬琰约好周六下午要在图书馆一起学习,只是自己突然被告知要补课,才只好先去上课,发信息通知沈琬琰,但是对方迟迟未回,他有些不安,不知道她是不是生气了,他赶来这纯属是碰碰运气。
他一来便看到这一幕——
沈琬琰面色平淡,伸出手与她对面的男人回握,而他对面的男人笑脸盈盈地一笑,似有千种风情。
许煵看着怒从中来,他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自己要生气,但是他确实非常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去,少年已经长开了,个子挺拔,有一米八六,棱角分明,好看的眉头微微轻蹙,加上有生气buff的加持,自带气场两米八。
周遭的人都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好奇心使他们从书海里抬起头来,偷偷观看这场无硝烟的战争。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干净清俊的白衣少年,他正向八点钟方向的两位走去。
而那两位中的少女,亭亭玉立,面若桃花,身穿黑色及膝连衣裙,另一位男子则长身玉立,游刃自如。
随着少年的脚步停在两人面前,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生怕自己错过什么精彩内容。
见到眼前的少年,虽然沈琬琰心里生气他为什么迟到这么久,但是因为有外人的缘故,还是嘴角上扬,对他道:“你来啦,这里。”
许煵与她对视一笑,款款来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朋友?”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嗯。”沈琬琰。
“那我也认识一下,你好,于温泽。”那人面带微笑,向自己伸出手,许煵沉默片刻,回握:“许煵。”
又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张名片,递给眼前的两位,轻声笑道:“我的名片,欢迎二位随时来我公司坐坐。我的公司不大,但我的藏书颇多,二位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共赏。”
许煵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眼前的人很怪,哪里都不对劲,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半天没反应。
沈琬琰闻言只是笑笑,她盯着于温泽,那人也笑着看着她,而后他将名片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说了句:“后会有期。”便迈开长腿转身走了。
留下的二人有些无语,将名片随便夹在自己带来的练习本里,沈琬琰才开口:“你怎么迟到这么久?”
许煵有些抱歉:“我不知道我阿姨给我报了补习班,刚好就在今天下午,我给你发了信息,一下课就赶忙来了。”
沈琬琰一愣,转身拿出自己放在包里静音的手机一看,两个小时前真的有许煵的消息,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手机静音,没看到,不好意思啊。”
许煵摆摆手,“我习惯了。刚才那人……”
沈琬琰见他别扭,有心逗他:“那人怎么了?”
许煵囧:“那人找你干什么?”
沈琬琰一语成谶:“啊…大概是看我好看吧。”
许煵点头,不再出声。
沈琬琰轻笑一声,才不自觉地哄道,连声音都温柔了些许:“好啦,他就是问问我旁边这位置有没有人,我说有人,他说想和我认识一下,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嘛,估计是认识之后以后万一一个人来方便坐我们旁边?”
许煵不置可否,心里疑惑,“嗯或许吧……”从书包里拿出卷子来与沈琬琰一起写作业了。
吃瓜群众见剧情没有按想象中的发展,纷纷失了兴趣,转身将目光投入书海。
而此时图书馆另一角的一男一女将一切尽收眼底。
其中的女生杏眼圆睁,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终于吐出几个字:“那边是琬琬和许帅哥?”
范越麒闻言放下笔,扭头郑重地对她一点头,“嗯,没错。”
顾宁宁小声凑到范越麒耳朵旁边道:“我怎么觉得许帅哥对我们家琬琬不一般呢?”
范越麒忍着笑,认真地说:“你终于发现了?”
顾宁宁扭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身穿黑色连帽卫衣的男生应了声:“嗯,早知道了。”
顾宁宁眉头皱起,轻声骂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范越麒委屈道。
顾宁宁一摆手,继续暗中观察那边的情况。范越麒看她这样觉得好玩又好笑,也学着微微趴下往那边望去。
外边已然日落西山,天色渐渐有些沉了。
许煵轻轻放下笔,按了按太阳穴,转头问旁边正啃着笔盖的女孩:“写的怎么样了?”
沈琬琰正和一道世纪难题打交道,全然与外界隔绝,自然也把许煵的话自动过滤,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听见。
许煵无声地笑笑,凑过去想看看她在写什么。
少女的身上有好闻的花香,淡淡的,与她张扬的性子不同,是一种淡雅恬静的香气。
许煵的耳根已肉眼不可见地速度泛了红,忙坐回去假装看书,实则内心怦怦乱跳。许煵按住自己的心口,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沈琬琰这才从题目里回神,一转眼看见许煵面露难色,用白皙的手捂住胸口,顿时慌了,忙道:“哪里不舒服吗?”
许煵心想:是啊,哪哪都不舒服。
但许煵还是摇摇头,声音微哑,含糊其辞:“没事,就是刚才有些不舒服……”
沈琬琰拧巴着小脸,仔细思考了一番,“要不去医院看看?”
许煵笑道:“不用,就是有点心悸而已,没事的……额……你那道题解出来了吗?”
沈琬琰这才回想起自己解了半天也没解出个所以然的数学题,苦着张脸摇了摇头。
许煵伸手,“拿来我看看。”
沈琬琰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许煵的手骨骼分明,细长干净,指甲剪得干净利落,手指尖还有一些薄茧。
许煵接过书便不再说话,重新拾起笔又将题算了一次,才回来同已经傻愣着的少女解答。
“你这么快就解出来了?”沈琬琰虽然见识过很多次许煵的数学天赋,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上一个这么被她夸的人,是陈子衿。
“不算太难,套公式变换一下思路基本上可以理解。”许煵低头思考了一下才回道,“那我开始讲了,你认真听。”
沈琬琰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凑得很近,鼻息轻轻划过许煵的脸颊,许煵脸红得发烫,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但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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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妍妮又找了范越歌几次,范越歌每次见到她除了反感还有惊讶,惊讶陈妍妮一次比一次显得憔悴,有次她终于忍不住问陈妍妮怎么了,却收到了对方朝天的一个大大的白眼外加一个关你屁事。
范越歌识趣,自然也不说什么了,她对陈妍妮有愧疚,其实纯属是她自己绕在里面出不来,而对方又把她的善意当理所应当,才造成现在这个两难的境地。
沈琬琰不止一次同范越歌说,不是陈妍妮不放过她,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
这些范越歌其实都明白,只是她还是没办法释怀,向她无法真正做到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一样。
“你看那女的一头蓝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听说她不找男朋友是喜欢女生啊!”
“真的假的?好恶心啊…”
范越歌一闭上眼,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就如汹涌的潮水一股脑涌进了她的脑子里,像阴沟里漫溢出来的恶意无时不刻不像毒蛇的信子缠绕在她身边。
范越歌重重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再睁开眼时,好看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得有些可怖,面色惨白,冷汗直出,她摇了摇头,食不知味地将桌上过夜的残羹剩饭送进嘴里,麻木机械地咀嚼。
这日子可真难熬啊。
她想。
每次都在你以为要慢慢趋向美好的时候,生活就会残酷地给你一巴掌,告诉你,好个屁,苦得还在后头,你不能松懈,没有退路,只能往前冲。
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但是生活再苦,也总有甜头,它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你身边,让你觉得生活还有些盼头。
范越歌拿出一颗巧克力——上次沈琬琰送她的那盒,她轻轻送到嘴里,小心地含着,浓郁的甜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慢慢地甜到了心尖。
范越歌这才感到心里舒服了一些,拧巴着的心得到了解脱,她闭上眼,往靠椅上一靠,很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好眠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