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月光洒在露天阳台的地板上,夜已深,四周安静得很。
顾宁宁本来打算到阳台透透气,结果把放在角落的拖把看成了人,吓得她不管不顾地大叫了一声,慌乱中还把一盆多肉碰掉了,少女的尖叫声和盆栽摔碎的声音撕破寂静的夜,大家刚起身,顾宁宁已经跑回来了。
沈琬琰看她惊魂未定的样子,皱了皱眉问:“宁宁,怎么了?”
顾宁宁回过神来,反应过来自己过度紧张把拖把看错的囧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走眼了,把拖把看成人了。琬琬,对不起啊…我好像把我们上回一起买回来的多肉给踢碎了。”
沈琬琰摆了摆手,说没事。
范越麒见状,把她拉到旁边坐着,“不怕,哥保护你。”
顾宁宁点点头,没再出声。
外边又回归寂静,仿佛刚才顾宁宁的叫声只是大家的错觉。
大家都不在意这个小插曲,沈琬琰见顾宁宁这样,估计吓得够呛,估摸着已经很晚了,便叫大家睡了。
安顿好了之后,三个女生躺在沈琬琰的床上,虽说沈琬琰的床不小,但三个人总归还是有点挤。两个男生躺在客房里。
许煵话少,范越麒应该是玩累了,很快就传来了他沉稳的呼吸声。许煵却迟迟不能入睡。他第一次住同学家,想到沈琬琰就在隔壁更睡不着了。
顾宁宁刚才被吓得精神紧绷,有些累了,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范越歌和沈琬琰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聊着。
“那边的事到此为止了吧?”沈琬琰在黑暗中看不清范越歌的表情。
过了片刻,范越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只是这像羽毛般轻轻地一声却让沈琬琰清楚的感觉到其中的无奈与无限的疲惫。
沈琬琰心疼范越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经历,更是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她仍要表现出乐观向上的样子。
范越歌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沈琬琰知道她睡了,就不再出声。
许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怕动静太大吵醒范越麒,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范越麒这货睡着之后雷打不动。
许煵拿来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思虑一会给沈琬琰发了信息。
“睡了吗?”
许煵看着自己发出的话,兀自发笑,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躺在自家床上的时候,沈琬琰也给他发了同样的话,现在换成他了。
沈琬琰今夜难以入睡,晚上听的恐怖故事在她脑海里3D环绕,这时候沈琬琰就很痛恨自己为什么脑洞这么大。
想着,桌上的手机响了,她被吓一跳,忙看看两边的人儿都还在安稳地睡觉才长呼一口气。
她打开手机,是许煵发来的。
她看这句话似曾相识也想到了自己之前发过,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还没。你睡不着吗?”沈琬琰回道。
“嗯,有点。”许煵过了一会回道。
沈琬琰蹑手蹑脚地起身,她和许煵说好到客厅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开门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她到客厅的时候,许煵已经在那里了,客厅没有开灯,清冷的月光从玻璃窗外透进来,把客厅照得亮堂堂的。
有了光,沈琬琰没那么害怕了。她看到许煵背对着他,好像在看着窗外想着什么,连她来了都没有注意。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显得柔和了许多。
沈琬琰莫名其妙想到了方才范越麒讲的恐怖故事,没来由地背脊一凉。
“许煵?”她小声地试探。
少年这才从沉思里回过神来,他转身看见沈琬琰就站在那边,眉开眼笑,睫毛扑闪扑闪的。这次,是打从心底的开心。
沈琬琰见他笑了自己也勾了勾嘴角,“你笑起来很好看。”
许煵一愣,笑得更开心了。
两人并肩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冰冰凉凉的,驱散了夏夜的烦躁。
沈琬琰开口,打破了沉默,“小石头现在愿意自己向前了,那我这个踢石头的人也该退休了。”
许煵笑了笑,“还没,还需要踢石头的人监督。”
沈琬琰平静地转头看他,发现和他待在一起,整个浮躁的心都安静了下来,“也是。”
沈琬琰说话的时候,许煵对上她明亮的眸子,虽然她的语调平静而寡淡,许煵却能感觉到那双眸子里面隐藏的光。
这也正是沈琬琰吸引他的地方。
她如骄阳般耀眼夺目,无论放到哪都是中心,骨子里透着的自信是许煵这一辈子估计都学不来的东西。他长时间生活在黑暗里,看到了光总会想要靠近。他就像一株植物有趋光性,想要无限靠近光明。
他顿了顿,郑重地说道,“认识你真好。”
沈琬琰闻言,笑意更浓了,她凑到许煵耳边,轻笑了一声才说:“认识你也是。”
许煵:“……!!!”
许煵心里的潮水一阵翻涌。
他们默契十足地陪着对方,想到什么便一问一答,有时便沉默。这种相处方式对于他们来说,才算是最舒服的。
夜色正浓,微风不燥,他们陪伴着对方度过了这个意味非凡的夜晚,抚平了彼此心中的郁结。
顾宁宁是第一个醒来的,她是闻着厨房的香气醒来的。
她原以为是沈琬琰在厨房,清醒了一点,转念一想,沈琬琰不会煮东西!
她心里隐隐不安,快要走到厨房,见到许煵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出来才放下心来。
她夹起面条吹了吹,吸溜了一口,眼睛放光,对着许煵比了个大拇指,“好吃!”
许煵回道:“那就好。”
范越麒是第二个醒的,和范越歌一起出来,他们在尝了面条之后露出了和顾宁宁一样的表情。
许煵点头应下,去敲了敲沈琬琰的房门。
昨晚他们各自沉默的时候,许煵顾着想事情,突然肩上一沉,才发现沈琬琰睡着了。
他把沈琬琰抱到了沙发上,自己躺在另一个沙发上睡着了,估计是她后来自己回到房间的。
沈琬琰怒发冲冠地打开房门,想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打扰她的美梦,在打开房门看到许煵的那一刻,本来表情狰狞的脸抽了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暗骂一声,尴尬得她在地板上抠出了三室一厅。再打开时,头发已经梳好,脸上带笑,并且语气温柔地来了句:“怎么了?”
许煵见她这般可爱,弯弯嘴角,“吃面条。”
沈琬琰一怔,“你做的?”
许煵没反应过来,点点头,沈琬琰就把房门再次关上了。
沈琬琰花了两分钟创造了她有生以来的吉尼斯纪录洗漱完毕换完衣服,冲到了厨房,优雅地坐下开始一口一口地吃面条。
甚至在顾宁宁和范越麒目瞪口呆的表情洗礼下,依然处变不惊地优雅地吃着面条。
那架势让顾宁宁想起了英国皇室贵族用餐的情形,她恨不得从旁边抽个餐布出来塞到她的领子里,并对沈琬琰礼貌地说句:“请您慢慢享用。”
对于沈琬琰的变化,范越歌再清楚不过,此时她的心里明白得跟明镜似的,吃完就拉着碍事的弟弟和顾宁宁告辞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许煵再次比划一个“fighting”的动作。
许煵哭笑不得,对他们道了声“再见。”回过头来看沈琬琰已经吃完了,他心里暗怀期待地问:“好吃吗?”
沈琬琰皱了皱眉,半天没说话。
许煵心里暗叫不好,难道他们口味不一样?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只对于下面条这一项而言。
他正暗自揣度,沈琬琰却笑了出来说:“很好吃!”
许煵见她表情真挚,不像在安慰他,这才放下心。
他上前要收拾碗筷,被沈琬琰推出了厨房,沈琬琰义正言辞道:“你煮饭,我洗碗。”有一瞬间,许煵甚至以为他们已经同居了。不过很快,他又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海里赶跑。
于是乎,君子许煵回到客房里把范越麒和他昨晚睡过的床铺整理好,又把客厅的卫生打扫了一下。放扫把的时候,看到了昨晚被顾宁宁踢坏的盆栽,他又处理了一会。在确定一切妥当以后,他去向沈琬琰告辞的时候,沈琬琰才拿起第三个碗。
沈琬琰看着许煵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让他洗了,还能多留他一会。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碎碎念洗碗。
许煵还不想回去,就在街边溜达,他看到了之前和沈琬琰一起去的书店和甜品店,就进去打包了些甜品准备带回去给宋阿姨张叔叔。
此时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候,许煵走了几步额间便有了细密的汗,他便打车回去了。
范越歌和范越麒回家后,范越歌感觉自己昨晚发烧就已经退了,今天也好的差不多了,便去开店了。
范越麒在楼上打了会游戏,就开始写暑假作业了。
玩归玩,学习不能落下。他的成绩很好,尤其是物理。他知道范越歌为供他学习付出了多少,他只有拼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才对得起姐姐。
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不正经一个人,其实内心细腻得很,也很拎得清,当下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他对顾宁宁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小时候那事,更是最近接触下来的感觉。但是他不打算捅破这层纸,他不想分心在别的事情上。
而此时此刻,顾宁宁正发愁呢。愁什么?愁她最后一次补习美术老师要检查学习效果。
她硬着头皮厚着脸皮在纸上打稿定型,最后出来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偏偏老师看完之后,忍着笑还颇有赞许:“不错,抽象派,很有想法。”
顾宁宁敷衍地笑了笑,转身拿起画具回家了。
顾宁宁的阿姨是顾宁宁妈妈的妹妹,今年正三十六,完全一副江南美人的模子,一对柳叶眉,一双杏眼,娇俏得很。
顾宁宁在三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双双车祸去世了,顾宁宁的阿姨向来和姐姐关系最好,就把顾宁宁当亲生女儿养着,自己经营着一家服装店,生意不温不火,倒也刚好。
前些年顾宁宁阿姨也有不少追求者,可是她提出要求却让他们退步,顾宁宁阿姨说不要孩子,她有顾宁宁就够了。旁人不解,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小的时候,村子里闹饥荒,是顾宁宁她妈妈自己饿着肚子把粮食留着给她吃的。
这么些年来,她早就把顾宁宁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了。要她再去生孩子养一个,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会不会偏了心,对不起任何一个孩子,所以她不肯,也不愿。
顾宁宁一直觉得自己挺对不起阿姨的,所以她对阿姨很好,也很懂事,她知道阿姨为了自己放弃了许多,所以她想做到尽善尽美。
但是在画画这一方面她是真真没有兴趣与天赋。
她去学完全是因为不愿意辜负阿姨的美意,她也有认真学,就是学不进去,那她也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不过基本的画画水果罐子什么的,她还是能画得有模有样的。
很快,假期结束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回校的第一天,沈琬琰又名声大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