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算不算奇迹
1．那个女孩对她笑，她很不喜欢
快晚自习时，小放忽然发现自己饿了，原来还没有吃中饭的，更别说是晚饭了。宿舍的零食已经被消灭得差不多了，于是，小放准备去食堂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先充饥，填饱肚子再说。
出了宿舍，小放却发现还是会招惹来很多目光，这次基本上都是男孩。小放有些不解的想，现在和他们都一般模样了，为什么他们还这样很奇怪的笑着看她呢？
接着，小放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对手牵手的情侣，顿时，微微停住了脚步。
在这个学校看到情侣并不稀奇，但令小放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奇的是他们的穿着。
男孩是白色的休闲衫，浅蓝色的牛仔裤，耐克的运动鞋；女孩则披着纯黑色的头发，穿一身浅粉的淑女裙，再一双雪白的水晶凉鞋衬着雪白的脚踝。
小放在心里想，原来这个学校还有和她一样与群众格格不入的异类啊，按理说他们应该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只是现在的小放不再是昨天的小放，和他们已截然不同。
于是，小放高高的抬起头，一本正经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像这几日那些从小放身边走过的人群一样骄傲。
“田小放!”
小放愣了一下，有点怀疑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点问题，不然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是怎么会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呢？但是出于人好奇的本能，小放还是稍稍的侧过了身子，疑惑的望过去。
眼前就是刚刚看到的那对情侣，而那个男孩正咧开嘴对小放干净的笑，“是我，高子涵啊！”
高子涵的眼中满是意外的欣喜，就像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故人。
高子涵，原来是他哦。小放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些天台上有点熟悉的背影，因为这几次遇见都是夜里，小放没有去注意高子涵的面容，也没有注意到高子涵的身上竟然隐隐的给人一种干净纯粹的孩子气。
简单的碎发，清澈的眼神，高高的鼻梁，好看的笑容，白白的肌肤，看起来非常舒服，特别是在这样的学校里，异常耀眼，鲜外分明。
很自然的，下一秒，小放的眼神就落到了他身边的这个女孩身上。小放又煞有其事的仔仔细细从正面打量了她一番，她很瘦，眼睛很大，眉毛很细，长得还算清秀动人。
或许，她也很默契的感觉到了小放的目光，于是，抿着嘴对小放微笑。但小放知道，实质上她对自己并不是那么的友好，她刻意隐藏着的紧张，不安，生气的表情出卖了她。
也许，小放可以把那种表情叫做嫉妒，只是她如此生硬的把这个词加在小放身上，有些无聊，有些多余，有些自作聪明。
小放一点都不喜欢她的假惺惺，反而有点厌恶了起来，便刻意带几分挑衅却波澜不惊的说，“高子涵，今晚在老地方啊，不见不散。”
然后，小放像一个胜利者那般昂头离开了，心头涌上从未有过的快感。如果小放真的是如前面说的像个大公鸡，那么她肯定还顺便神气的摇了摇尾巴，翘到了天上。
接着，小放一如既往的逃掉了晚自习，跑到图书馆的天台，坐在了高高的护栏上。
风有点大，急急的吹过，吹动了小放还带着药水味的大波浪卷发，也吹动着小放刚换上的吊带裙摆，一起飘啊飘，怎么都飘不远的飘啊飘，不知疲倦。
小放忽然悲伤的想，杨骏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呢？杨志成应该早就走了吧，杨志成走了后，杨骏会不会又后悔了呢？后悔拒绝了杨志成，甚至开始怪小放了，会不会有点开始怪小放呢？
小放那么悲伤的自言自语着，“杨骏，如果怪小放，你的心里会好受点，那你就怪小放吧，都是小放的错啊。”
忽然，手机又响了，是杨骏的电话，杨骏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个时候给小放打电话，其它时间不是怕吵到小放上课，就是怕吵到小放吃饭或睡觉。
“小放，今天过得好吗？”
“嗯。”
“小放，今天午休息时没昨天那么热了吧。”
“嗯。”
“小放，我很想你。”
“嗯。”
“小放，你们那是放月假的吧。”
“嗯。”
“小放，明天是周末，我想来学校看你。”
“嗯。”
“小放，有事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拜拜。”
“嗯。”
挂上电话后，小放心里那么那么疼。小放好几次都想问问，问问杨骏今天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不开心了？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正在后悔？是不是很恨小放？是不是又会喝酒？是不是又得喝醉？
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小放都会生硬的咽下。杨骏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只有关心和思念，丝毫没有痛苦和责怪的意思，小放要如何去问呢？心细如尘的杨骏很容易就会发现端倪。
小放那样哀伤的仰起头看着夜空，眼神直直的看着，想让流到眼角的泪，再给勉强的倒回去，至少不要掉下来。
不过，更不幸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小放竟然忘了刚才从宿舍出来，穿的是一双夹板拖鞋，所以两只脚只是随意的晃了下，右脚的那只鞋，便任性的滑了下去，做自由落地运动，跌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虽然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但应该是掉到地上去了吧，堂而皇之的横躺在了图书馆的大门口，很霸气的模样。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一股劲儿又涌上了上来，小放用力的吸了吸鼻子，有些绝望的想，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这图书馆的天台啊。
高子涵他还会来吗？紧接着，小放想起了下午跟高子涵的巧遇，想着在她转身离开后，那个女孩会怎样的胡乱猜疑，大发雷霆，和个怨妇一样质问一脸无辜的高子涵。
女孩，最害怕的就是吃醋，而最经常做的事也是吃醋，总之大家都说女孩天生是个醋坛子，大概就是这个理。
那么这样一来，高子涵会不会认为这是小放的一个恶作剧，是小放故意在戏弄他呢，毕竟他们也就遇见过几次，高子涵一定有很多朋友，在他看来，她可能什么都不算。
虽然高子涵告诉过小放，这个天台从高一开始就是他的秘密基地，是高子涵散心的安静地方，如今小放加入了，他很欢迎。
但是今天被小放这样一闹，高子涵会不会整晚都不来了，再也不来了。如果高子涵真的不来了，那她要怎么回去啊？
打赤脚吗，小放可不敢。小放还记得小时候有次光着脚丫到处乱跑，结果不小心踩到了碎玻璃，流了一脚板的血，可真疼啊，那样可真疼啊。
然后，小放硬是半个月没怎么下过地，脚掌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就像无敌大熊掌。那时候，小放和杨骏还在一个小学，杨骏自告奋勇提出了背小放上学放学，后来还真这样足足背了半个月，风雨无阻。
接着，小放做出了个疯狂的决定，如果她和高子涵真的有缘，那么高子涵会不会和那天一样，在她要英勇牺牲的时候，就出现了呢？
所以，小放用不高不低的声调对着下面喊，“十秒钟后，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只是，声音很快就淹没在穿梭于黑夜的风里，被残忍的吹散，了无影踪。小放沮丧的垂下头，继续晃动着两只脚，左脚的鞋孤单的挂着，似乎也想要掉下去的样子。
小放跟着有点走神，思绪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漫无边际的感觉。
“噢，差点忘了，只有十秒钟呀，”小放回过神来，开始很慢很慢的数起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小放绝望的看了看天台的入口处，高子涵还是没有出现，就要到“一”啦。
小放低声喃喃着，“唉，难道这次注定要真的跳下去了吗？那么就要光荣就义了，高子涵怎么都不来送我一程啊。”
但是，真的要从这里跳下去吗？小放想着，是不是真的跳下去了，她就从此消失在了杨骏的生命里呢，杨骏就该自由了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用牺牲自己来照顾她了。
小放低下头，望向那像地狱一般在跟她招手的一片黑暗，心却很不配合的怦怦乱跳，好像要从她身体里跳出来一样，脱离她这个疯子，很不义气的不愿和她同归于尽。
其实这里还是蛮高的呢？而且……小放不禁又害怕了起来，而且万一没死呢，不是脑袋着地，落下个残废，半身不遂，岂不是会很痛很痛。
“田小放！”这是一个嘶里歇底却又气喘吁吁的声音。
小放条件反射一般的扭头，就看见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反倒吓了她一跳，幸好幅度不太大，不然可能还真给掉下去了吧。
接着，小放满心欢喜的想，高子涵这么突如其来的站在这里，算不算奇迹，与她有关的奇迹，他们还是有缘的对不对，很有缘很有缘。
“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小放没有回答他，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跟和杨骏在一起时一样，大大咧咧的笑，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你又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才是啊？”
“亏你还笑得出来，”高子涵松掉了手中那只寂寞的夹板拖鞋，哭笑不得的白了小放一眼，“一到楼下就看到一只鞋，正在思考会不会是你掉的，你就在上面莫名其妙的乱喊，吓得我疯了一样的往上跑。”
过了几秒，高子涵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很认真的说，“下次别再这样了。”
“说真的，你要再不出现的话，我还真准备跳了，”小放郑重其事的望着高子涵，“你真是比刘翔还牛，这么快就爬上了天台。”
高子涵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是用一种无奈还是惊叹的口气，缓缓的说，“田小放，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小放自豪的将头扬得老高，把“奇怪”自以为是的当成了高子涵对她的第一个赞美词，一个人在黑夜里偷偷的乐。
“怎么一个白天不见，你的变化就这么大呢？从头到脚，改头换面，下午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因为我特别啊。”
“嗯，是挺特别的，”高子涵的声音低了一分贝，“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昨天那样好看。”
“那我如果变回昨天的模样，你是不是会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呢？”
“啊！”高子涵似乎被小放这个冒失的问题吓倒了，愣了几秒。
“和你开玩笑的啦。”小放淡淡的说，她只是觉得高子涵很有趣，突发奇想的想要逗逗他，“对了，今天那个女孩就是你的女朋友吧。”
“嗯，同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
“青梅竹马？”
“算是的吧。”
“那你喜欢她吗？”
高子涵一边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一边轻轻的说，“不知道，很自然而然的就在一起了，小时候，两家的大人总喜欢拿我俩开玩笑，好像这是早就安排好了似的。”他沉默了几秒，接着说，“但和她之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忽然，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打破了这般安静的夜。高子涵掏出手机看了看，有些失落的说，“我想我又得回去了。”
小放便开始纳闷了，她记得上次也是这样，就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每次手机一震动，你就会这么急的闪人呢？”
高子涵一边跳下护栏一边耐心的解释，“因为班主任晚自习会不定期的查堂啦，怕班主任知道我逃掉晚自习啊，所以让朋友给通风报信，我可是被老师们特别关注的孩子呢。”
“你怕班主任？”
“只是怕班主任多嘴，告诉校长，校长是我爸。”高子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他发起飙来的时候，可是只老虎，会吃人的。”
“哦。”小放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结合着这些回答，把相关的一些小疑问都连了起来，难怪高子涵和他女朋友会留在这所看起来并不适合他们的学校，这样一来，一切就顺理成章了吧。
“那我先走了哦，拜拜，明天见。”
“嗯，拜拜。”
高子涵离开后，空荡荡的天台上只剩下了小放一个人，一个人继续面对着黑漆漆的夜。不过，小放好像也没有那么寂寞了，自从在这个学校遇见了高子涵后，小放似乎就没有那么寂寞了。
刚到这里的那一两天，只要等到天黑了下来，周围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时候，小放就感觉到了寂寞，和第一次坐在天台上的寂寞一样。
那时候那些铺天盖地的寂寞啊，像成千上万的蚂蚁，侵入了身体里，将她一点一点的啃食，连皮带骨，就像是那句大家熟悉的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不过，小放终于庆幸了一回。认识了高子涵后，和高子涵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感到很舒服，很放松，好像没有那么发疯般的想杨骏，也没有那么发疯般的悲伤了。
所以，小放庆幸高子涵今天还好没有生她的气，没有怪她，没有不理她。
小放承认，在校园里遇到他们的时候，她是有点头脑发热，有点冲动了，不应该那么冒失的说那样的话。
好在高子涵今天还是来了天台，没有什么指责小放，也没有什么不愉快，不然，小放一定会后悔死的。因为，如果没有遇见高子涵，小放估计再没有和以前一样的精力，在如此吵闹的学校里孤军奋战了。
小放那样大胆的假设，依她现在这般脆弱的神经，孤军奋战，没待上几个月，估计就会给崩溃了。
崩溃，就是全身都要碎掉的感觉吧。全身都碎掉了，就更不会说话，不会笑了，大概真和个瓷娃娃一样，已经摔得粉碎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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