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跟随着风声一道道地在沙漠上排开,风声便留下了影子,像水面的波纹。一条沙漠蜥蜴在波纹上游走,像一条快船,轻盈快捷。它游到一个沙丘顶端,停住了拨动的小浆,仰起头望着远处沙漠边缘的落日,像是在修炼某种邪术,对着血红的朝阳吐纳着。突然,一股子风送来了驼铃幽远的响声,那声音牵动着一串骆驼从东北方一座巨大的沙丘上冒了出来。驼队来了,风也来了,沙丘上的波纹又随着风声向前流动。那只沙漠蜥蜴很不舍地望了一眼还在滴血的太阳,便跟着波纹游下沙丘不见了。
这是一队很庞大驼队,光骆驼就有三十匹的样子。除了驼铃,整个驼队没有一个人说话。每峰骆驼的驼背上都坠着两驮很大的货物。是什么货物倒看不清,因为货物都被黑青色的布罩遮住了。整个驼队的影子被落日拉到老长,一直投影到沙丘下的一丛沙蓬上。
领队是一个精瘦的汉子,他骑在一匹黄骠马上,不时地抬头望一眼远处的夕阳。这时从后面快步赶上来一匹黑色的骏马,黑马较其它的马格外高大,马身上骑着一位穿红衣的女子。这女子赶到黄骠马跟前,对马上的精瘦汉子说:“沙掌柜,我们今晚要不就歇在这个大沙梁下面吧?”
那黄骠马上的精瘦汉子头也不抬地问:“怎么?红姑娘累了吗?”
“不是,我们应该给货物喂水了,从早上出发给过他们一口水,一天也没听到他们出气的声音了。我怕货折了。”
“折就折了吧!我们也没多少水了,剩下的要留给我的人和马队喝。我可不希望走一趟货再搭上几条我兄弟的命,我这些兄弟呀!命可金贵着了,他们都是十几年跟着我在沙漠里滚刀子活下来的,每一条命都是好几条命垫出来的。”说完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落日。落日很大很大。
红衣姑娘嘴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笑,眼中寒光一现又隐于无形,她也看了一眼快要隐没的大日说:“可大人要的可是活物,要是货物死了,我跟上面也不好交待不是?再说,如果交不了货,恐怕也会损坏了沙掌柜诚信经营的好名声,而且这个银子嘛……您说是不是?”
沙掌柜摘下蒙在脸上的黑布,他的脸上,一道一指宽的刀疤从左脸的眉心处一直拉到了右边的腮帮子上,那刀疤活像一条小蛇攀爬在沙掌柜的脸上,显得恐怖而疼痛。他仔细地盯着红姑娘看了很久才说:“红姑娘身材妖娆,脸蛋漂亮,没想到说话也这么好听。您说的对,谁又会跟银子过意不去呢?”
“沙掌柜能这样想就对了,只要能顺利交货,别说是银子,就算是珠宝,只要沙掌柜提出来,我想我家大人也一定会成全沙掌柜的。”
沙掌柜看着那红姑娘,邪邪地说:“除了银子,我不要什么珠宝,我只要大人将红姑娘赏赐给我就成。”
红姑娘听了这话,抬头大笑起来,她胸前的两座山峦也跟着她的笑声微微颤抖着。“沙掌柜——见笑了!承蒙沙掌柜不弃,等走完这趟货,不用禀报大人。我也愿放下身外琐事,跟随沙掌柜的浪迹江湖,图得一生快活。”
“那这么说,你是想跟我私奔呢?”沙掌柜占着口头的便宜。这句话被他故意说的很大声,又被沙丘上的风一带,便送到了后面的队伍当中。那些骑马的汉子立马高声喊叫起来。他们手里都举着刀,起着哄。
红姑娘提马又往沙掌柜的跟前凑了凑,低声说:“谁跟谁私奔还不一定呢,小心到时候我吃了你!”
沙掌柜听红姑娘这么说,“嘿嘿嘿”地笑起来,他脸上的那道疤扯动着左边的眉毛,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显得更加恐怖。突然,他伸手在红姑娘的屁股上摸了一把,纵马向前跑了两步说:“就算被你吃掉,那我也愿意。”说完又“嘿嘿嘿”地一笑说,“你就等着成为我的胯下的马儿吧!我要将你所有的浪劲都榨干。”说着,他纵马向前跑去,风中传来了沙掌柜放荡的笑声“翻过这几道沙梁,前面有一个小海子。用不了两个时辰,我们所有人就都能喝饱水了。你的货物一个也不会死,你就等着做我的马儿吧!”黄骠马像风一样向前跑去,带起的黄沙眯了落日的眼睛。那落日,像个带血的鸡蛋,一下子便沉进了沙漠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