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赴往意大利学习过了大概三周之后,负责照顾我家专门的医师告知母亲已经妊娠了,若不是家里的仆人碎碎念我还不知道母亲怀孕的事情。我那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母亲的肚子“莫名其妙”地就变大了。我当时也挺开心的,毕竟我又多了一个玩伴。
因为母亲怀孕的缘故,每天都有人上门供奉礼品,面对我母亲毕恭毕敬像是面对的不是普通人,而是类似神明一般令人既害怕又敬佩的东西。供奉的礼品五花八门,又中国的铁观音,朝鲜的老人参和西方的各种奇珍异宝,但母亲对这些东西不屑一顾,而是分给了仆人到黑市变卖成货真价实的钱再分发给各人。
“妈,你怎么自己不用这些东西啊?”我看到母亲分给仆人们钱和礼品后问。
“奢侈品只是一个人能用的,钱却是大家都能用的,你选择独享还是选择共享呢?”母亲盈盈笑着说。
至于二爷,在他变年轻之后也是一直守在家门口的,和平常无异,但更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过问二爷变年轻这一回事。
而对于我的试炼老师也从虚的心态到了实的剑法,每天都累得汗水从下巴滴答滴答地往下流,家美姐则在一旁对着我静坐,不管交给我的任务有多么艰难她在后面就是支撑我的无形力量,在休息的时候她就会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个糖人来犒劳我。作为女性的她也渐渐地变得丰满,以前就像是一个沾满灰尘的棉花糖,没有多少人能发现她的美,而现在每个人都能看见她如阳光般耀眼。
有一天她穿得十分华丽,不过和平常无异静坐在我旁边,在休息的时候我便问:“你今天穿的这么华丽是要拿去卖吗”
她忽然捂着脸深呼吸着,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望着我,在平静之后她才放下了手:“今天家里有重要的客人,我只是应了夫人的命令罢了。”她又问,“我这样穿着会有失得体吗?”“现在看呢?”
“看上去很漂亮。”我看得入迷了有意无意地回答,因为这么看少女的身段显得更加有致。在这时母亲从后面给了我脑门一下子:“现在就这么好色你将来还得了?”
“抱歉...”我有气无力地回答,好像真被母亲说中了...
“不过这也正说明家美今天很漂亮啊。”母亲笑着说。家美往我身边凑了过来,我被吓得连忙往后退:“请问何事?”“我只是问问这样还看得到吗?”她和刚刚完全不同,鬼魅着轻笑问。
“看不到。”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的脑袋像是开水沸腾一般烫,家美姐看到我这般窘样哈哈大笑,又耳语说:“我的那里也只有你能看哟~”说完便嬉笑着跑开了,我甚至忘记了手中还攥着那根糖人。
“像妖精般美丽的女孩儿吧?”妈妈望着家美问我道。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算是性骚扰吧?”我望着她美丽的身影向远处跑去。
在吃晚饭时,家美在我身后喝着茶,我让她吃饭时她却摇头,说自己上不了台面。
今天来了几个老头,其中一个老头长得阴森森的,叫大江健,是黑道中一位极负盛名的氏族家主,虽说看起来阴森森的不好相处,但是他每次来家里的时候都会给我带一些果子烧和鲤鱼旗什么的小玩意。还有一个老头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在吃饭的时候一直色眯眯地看着母亲让我很不爽,而二爷则在门口“站岗”,生怕有刺客进来行刺。
母亲作为家里的一号人物在吃饭的时候直接向大江健家主表达了敬意,说:“多谢大江健家愿意帮助我们。”而大江健则回应说:“是春日野夫人资助了我们,不然我们氏族不论如何也撑不到现在,各家会分崩离析甚至对彼此拔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谈正事吧,大人的世界我真搞不懂。那时我是这么想的。
“家里恰好有个舞女,极善跳舞弹奏乐器,不知诸君是否有兴趣观摩一下?”母亲笑。
“哦?不知道你家除了你这个美女还有这么一个宝贝,快喊她出来。”那个色眯眯地看着母亲的老头连忙说。
“家美,出来弹一曲给诸君们看看。”母亲拍了拍手,家美就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几个老头睁大了眼睛看着美若天仙的家美,恨不得把家美塞进自己的眼睛里,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几个半身入土的老头的眼神像是野兽一般恐怖。眼睛里的她逐渐变得透明,真是恶心极了。
最血淋淋的地方不是宰杀畜生的屠宰场,而是人如动物般野蛮的欲望。
家美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下摆,向几个色老头鞠躬:“献丑了。”
她坐在榻榻米上,取下了那边挂着的琵琶一边唱着和歌一边弹奏着,二爷在等几个人离开之后悄悄对我说他在门口都要晕过去了。确实,连年幼的我都觉得恶心至极。
但单从弹奏技术和歌唱技巧来看,的确很高超。
在弹完之后,她向几个老头子深鞠躬后那个色老头子直接凑到我妈身边问:“春日野夫人,请问能把这个女孩儿卖给我吗?”
“对不起,大人,”家美面色平静甚至带着冷峻,“女子卖艺不卖身,如果您是为了发泄兽欲,还请大人您前往青楼,”她嘲弄地笑道,“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儿又能干些什么呢?”这句话让那个色老头有点无地自容。
我能感觉到她是在故作平静,因为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率加快,她也正望着母亲,母亲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根烟枪抽着:“我不想答应你这个请求,请见谅。”她烟雾缭绕的样子完全让人感觉不出来“见谅”二字。
“假如我偏偏要带走她呢?
“那么她的命运就掌控在我的儿子小新手上了。她是我儿子的仆人,还请您问问他。”妈妈轻笑着看着我,而几位老人都用轻蔑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让我十分不舒服,我用十分恶毒的眼神给他们反了回去,连母亲都愣了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那么小朋友,”那个色老头站在了我的面前企图用身高给我施加压力,“把这个小女孩儿让给我吧,我会让她吃饱穿暖的。”
“说得她现在没有吃饱穿暖似的,可笑可笑。”我十分不悦地回应着他,“我用十万元来别把你生命中的一切买下来,你觉得合适吗?”
“这不公平。”色老头好像看出来我有点棘手,气得颤抖着胡子说。
“这相当公平,她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用钱财无法代替。”我拍桌子站了起来,“请你还是去青楼泄欲吧,十万元够你玩弄天下的妓女也足够你买一个妻子。”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而妈妈则扭过头在一边笑着,后来她特地寄信给我父亲讲述这件事,父亲好像很高兴,回复了一句“虎父无犬子”。不过话说回来,不说在日本,在中国都是大不敬,这是僭越,这是居高临下地羞辱长者。但那天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责骂我,没有任何一人。
家美则在原地羞红着脸看着我,惊呆了。
“请原谅我的无理。”我冷冷地说,“我是不会将自己的家人作为商品给卖出去的。”
“我...我明白了,请你原谅我的无理。”色老头也不敢用权威来压制着我,二爷的神速恐怕在座的各位都见识过,可见“六光”不管在当年还是在现在都是恐怖的代名词。
“家美,给诸位倾茶。”妈妈喜上眉梢地说着,家美也没有按照礼仪中的年龄顺序依次倾茶,而是我第一个受礼。当她在我身边经过时,我闻见了淡淡的花香,我望向她时她用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着我。
我本以为他们几个老头子会在倾茶时对家美动手动脚,但他们没有这样做,反而是毕恭毕敬地接受了礼遇,我看看母亲,母亲一直在吸着烟枪,烟雾缭绕。
在吃完饭后我就去淋浴了,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吃晚饭,淋浴,看书,睡觉,因为自身原因而不能去学校,也因此我才得以在家里看书。每次期末考试我会去应付一下,即使考了数次第一名也无人喝彩,因为他们都在私底下说我是用非常规手段来作弊的,谎话重复一千遍就会变成真理说的真对啊...
天气冷,学校的空气又压抑,没人喜欢我,我也不想去学校,我在洗浴间里回忆着往事的时候家美裹着长长的浴巾走了进来:“晚上好!”
“你这时候进来干吗啊?!”我大惊失色,连忙转过身去,她在烟雾中飘了过来,一本正经的说:“给你搓背呢。”
“哦哦...”我坐了下来把头埋了下去,“谢谢。”
“如果这都要说谢谢的话我都不知道我要说多少次谢谢呢。”她轻笑,“今天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把我留下把?”
“你本来就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之一,我没说错吧?”我羞红着脸说,“我信赖的人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不去学校当然没那么多朋友啊。”她坐在我身后问,“你怎么不去学校啊?”
“因素很多吧...主要还是出在我自己的身上,所以家父很看不惯我。”我挠着头。
“啊?为什么?”
我在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被处分了,原因是我上课吃东西,家离那个破学校也挺近的,所以我一般起来的都很晚,有时候来不及吃东西就带东西去学校吃。
有次老师实在忍不住了,拍着我的桌子怒喝:“你怎么老是上课吃东西?!”
“因为路上吃不完啊...”我老实的说。
“那你也不能在上课吃东西!”
“哦哦。”
我坚持了两天这毛病就犯了,老师忍无可忍地把母上请到了学校,母上做出一副故作沉痛样——我怀疑她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在训话结束的后她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好好好”就把我领回去了。
回去之后我老妈郑重其事地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上课的时候吃东西。”
“因为我在路上吃不完,过了一节课之后饭团都冷掉了不好吃了...”我哭丧着脸回答说。
“哦!这个好办!”我妈妈生来心灵手巧,就拿了本旧课本,将旧课本的中间有小刀挖成空心,再用胶水将封面固定住,像大功告成似的说:“你以后就用这个来吃饭团,用封面把头遮住,然后就可以瞒天过海啦!”
第二天我照她说的办了,不过还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数学老师一眼就看出来我在吃东西——因为包装的是古文书。我正吃的满嘴蓝莓汁的时候就感觉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我的书,抬头一看数学老师正喘着阵阵阴气,那颗鸵鸟蛋似的光头气的红润,当时是冬天,他的胡子上结满了凝结的冰霜,深深的眼眶里的眼睛红得像是公牛看见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一样红。他一把拍飞了我的饭团,之后我就忘了。
母上闻讯赶来,这时校长正盘问我:“为什么你上课吃东西还折这么漂亮的盒子盖住?”
“这是我妈妈做的,好看吧?”我自豪的炫耀着,这时他们才知道我和我母上是共同性犯罪,他们把我老妈数落了一顿之后就把我和母上放了回去,休学两天。我一直很感激老妈没有打骂我。
但是当我回去时,我的境遇变得更加糟糕——不光老师对我的态度不好,同学也对我爱理不理,还说我天生爱吃东西,长大后会变成河童吃小孩儿,于是就给我取了个绰号叫“河童”,一看见我都喊着“河童来啦!大家快跑!”然后化作鸟兽飞散,老师也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埋头做题的时候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过来看我,然后说:“啊,算了。我还以为小新又在吃东西呢。”搞得我很不舒服,现在想来同学如此统一口径称我是河童大概就是老师说的吧?我觉得我在这个学校继续坐下去纯粹是给同学和老师添麻烦,索性干脆不去学校了,活着何必要给人添麻烦呢?
我就自己放了长假,自己待在家睡多好,老妈为此特别去了学校一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回来的时候阴沉着个脸,看着我在看书对着我跪下来哭得很凄厉,当时把我都整蒙了,我刚走了过去她就紧紧地抱着我:“小新...对不起...”我把要问的话都咽了回去,不敢继续问下去。
后来我干脆就不去了,我不想去面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母亲也默许了,父亲却大为恼火,直接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去学校了?!”
“因为没有人喜欢我。”我当时正拿着这斧头劈柴,脸上脏兮兮的,用手腕抹着额头上的汗。
“你这个小子!!”他一把抢过斧头用手柄来打我屁股,我躲开之后就跑去了妈妈的房间,妈妈当时正在拉二胡,当时我疯叫着躲到了妈妈后面,父亲用刀鞘指着我说:“你今天不能护犊子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怎么不去学校在家劈柴?”
“天气太冷了,我叫他去劈柴也没什么大毛病吧?”妈妈搓着手哈着气嗔怪地说,“你像个杀人犯似的,把刀鞘给我收好!”
妈妈把我独自留在了房间里自己去面对父亲,我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只听到一声响亮的巴掌,我以为是爸爸打妈妈呢就隔着门缝看着,没想到父亲坐在地上捂着脸,妈妈用刀鞘指着他说:“以后再敢打我儿子我用这个把你的头盖骨掀开!”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委屈地捂着脸站了起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父亲这副模样。
“为什么要帮他在上课的时候吃东西啊?”他问。
“因为饭团会冷掉啊。”母亲理所当然的说。
“你早点叫他起床不就行了?”
“睡都睡不好谈什么学习?”母亲反问。
父亲似乎无话可说了,沉默了还一阵子才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同意他不去学校呢?”
“首先,不是他不去学校,而是同学和老师的问题,我也不让他继续去学校了。”妈妈摆着手指头,“其次,你看到这个东西你会怎么想?”妈妈拿出了一个本子,我都还没看的清本子什么样父亲看了一眼内容便感觉天崩地裂,夺过了妈妈手上的刀鞘,怒发冲冠,径直往门口冲去,看这个阵仗他是要去学校“办事”,手里的名刀已经出鞘,母亲拼命拉着父亲:“已经没必要了,就让他待在家里吧。”父亲只好同意了。
后来父亲为了不让我闲着,就叫了现在的师傅来教我剑道和禅学,直到现在。
“有个这样的妈妈真幸福啊。”家美中间还在哈哈大笑,但越听到后面越沉重,最后只是这么淡淡地这么评价了一句。
“还好啦。”我苦笑,“那家美姐的童年呢?”
“我...忘得差不多了...其实也只记得一个戴着暗部面具的人用凌厉的刀剑一个一个斩开了我的父母和家人...他在面对坐在血泊里的我的时候扯下了我的衣服,用手指蘸上地上的血,在我的身体上画了某种血腥的图腾,他在完成最后一笔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笑意。”家美咬着嘴唇,“他用镜子照给我看,原来是他面具上的条纹。在看清楚之后他给了我脑袋一下我就晕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家的地牢了。”
我静默地听着,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起。”
“没事啦,”她用赤裸的身体拥抱着我的后背,“这里不就是我的栖身之地吗?”她笑,“真是谢谢你呢。”
我没有起色心,而是坐在雾里思考着。
当晚我们面对面睡觉,我当时从来没想过我有朝一日会有摆弄别人命运的权力,只想着我现在是她唯一的保护者...那么我就有责任去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