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忐忑浅眠,浑噩至天明,醒时徽娘并不在,还是小荷安静地首在一侧,看见凉夕睁眼,连忙服侍着洗漱。
“小荷,徽娘呢?”
“小姐,徽娘说醒了就请先梳妆打扮吧,她去一下老爷那边,一会儿就回来。”小荷是笑着说的,但眼神中有一丝犹疑。
凉夕放下竹盐盏,瞥了一眼小荷,“是有客人来了么?”
“呀,小姐,”小荷惊奇,“小姐怎么知道的?”
凉夕垂眸,起了身,“原本并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来的是什么人?”
小荷讪讪,帮凉夕披上一件月银色的软丝长裙,“听说是侯府的小世子,与表少爷关系极好的。”
侯府的小世子,凌月楼……
梳妆镜里依旧还是那副清秀容貌,只恹恹两颊带愁,江服玦的冷淡和陈信芍的艳笑,竟像是水藻一样狠狠地缠着神经,难以安睡。
想及此,心中生出一股难以明说的气恨,愤愤地把簪子拍到台上,玉质厚实,并没碎。倒是把小荷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凉夕直起身,“我们去外室看看,我也,好久不曾见过月楼了……”
小荷这才笑开,“小姐去也是好的,上次听说那小世子长得好看,性子又好,老爷很是赞赏呢!”
凉夕眉尖微蹙,心中一点欣喜都没有,反而是隐隐的不安。
“他性子开朗,是自然的,”凉夕抬眸,止不住心里的烦躁,“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无端地觉得燥热,远远在院落外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韩番的夹杂着凌月楼的。看来韩番确实是很中意凌月楼的呀。
“月楼,”凉夕低声唤他。
凌月楼一时脸上绽出明媚的笑意,“凉夕,许久未见了,快过来这边坐吧。”
“外公,”凉夕一边向着凌月楼点头,一边给韩番施礼,坐到下首。
“起来了?”韩番笑意和和,眉眼间似乎多了几分舒坦,不像是往日里的模样,总是若有似无地皱着。
“嗯,听说有客人来了,我想应该是月楼,所以就来了。”
韩番笑意愈甚,展了下手臂,回头笑道:“哎呀,这么念了一早上,都把正事给忘了。凉夕,外公先出去办点事,你好好替外公招呼着世子啊。”
凉夕眼眸半敛,恭恭敬敬喊了声是,一股疑虑自心底慢慢升起,回眸却对上凌月楼朗笑着的脸,一时怔住。
“怎么了?好像从刚才就心不在焉呢,”凌月楼声音难得不是响亮而是温柔。
凉夕摇头浅笑,不言。
凌月楼眼神一黯,“我听说服玦府中来了一位陈姑娘,凉夕知道么?”
“有听说过,好似是十足的大美人呢。”
“凉夕已经见过了吗?”凌月楼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凉夕,她的语气好奇怪,往日里恬静的语气此时有几分冷意。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凉夕甩头,重新展上笑颜,“月楼是和奚祈哥哥一起来的吧?”
“是啊,”凌月楼也重直回身子,面上风轻云淡,眼神却闪烁不定,“凉夕,如果……我这样陪着你,你会不会反感?”
凉夕诧异,硬声回答:“我怎么会反感你呢?我们不是一直都很聊得来么?”怎么会问这般奇怪的问题?
凌月楼微微把头仰起,忽然大步走开,走至门廊,回过头,笑容似春光般灿烂,“凉夕,我会再来找你的。你说的,你不会反感我的。”
像是宣誓的语气倒怔了凉夕好久,直到他浅绿的衣摆消失不见,凉夕才隐隐觉着不对劲。忽然生出一股茫然来,最近身边的人都开始变得奇怪。
回扶风阁的路上,不断有丫环的窃窃私语,见是凉夕经过,立刻噤口不言,垂下的眼眸时而抬起,里面有星星点点的巡视和艳羡。
心中虽疑惑,然也适合问,只带着疑问回了阁中。
小荷如旧已守在门口,倒是乖巧的很,总喜欢盯着自己,凉夕嗤想。
“小姐,”她迎上,“你回来啦?”
凉夕没有答应,只象征性地点头,快进门时,才似是想起什么,“你知道最近府中有什么大事么?我说的,不是在宫中的韩娘娘。”
小荷眼神一闪,小心地打探凉夕的脸色,这时却带上了惊慌和犹豫。
“你和我说,没有人会知道,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你不不和我说,我也自有办法知道”
小荷咬了下唇,心中一阵发凉,这温和的三小姐竟慢慢地也有了刺,有了犀利了么?这样想着,眼中渐渐布满盈盈光泽,“听说早晨来的瑞王世子,他向小姐提亲了,听说还有当今的皇帝陛下的赐诏呢,徽娘不让我们私下讨论……不过那世子一表人才,还受皇上的器重,我听她们说,小姐一嫁过去就是一品夫人了呢。”
小荷犹自说着,没注意到凉夕已经刷白的双颊,原先的浅粉红晕此刻只剩下漫天的白雾,惨淡凋敝。
凉夕觉得眼前的东西都不真实起来,不管小荷在身后的呼叫声,走进内室,关上了门。不知是从何时起,已经不愿意听之任之,任人摆布了,好像心里藏了个人,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给自己想要的。
晃神间,室外已经传来了隐约的交谈声,起初只是轻声的询问,后来就变成了斥责。是徽娘的责问声,和小荷怯懦的告罪。
“凉夕,你在里面么?”徽娘叩响了木门。
凉夕不响不动,转眸间,终究做了决定,亲自打开了门,就用犹带着苍白的脸迎接徽娘。
徽娘一瞬错愕,“凉夕?”
凉夕自顾自转过身,一言不发,只是让徽娘在梨木椅上坐下了,又是沉默一阵,才缓缓开口,“徽娘,外公答应了皇帝的赐婚?”
===========不好意思,离开了这么久,晚上熬次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