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却不是像去紫宫一样,马车直直往宫城里边去了,凉夕不知道发生什么,心里只是不安而已,转头看徽娘,却是面如土色,不觉握上她的手。
徽娘转过头来,虚弱笑笑,“我们要去见的人,是当今圣上。”
凉夕下了好一大跳,实在是不明白,当今圣上竟要见自己,或许说是徽娘更妥当。
“他恐怕是活不久了,”徽娘渐渐地镇定下来,拍拍凉夕的手,“你不用怕,这次没什么事的,他只是还想见你我一面吧。”
没过多久,凉夕和徽娘被谦恭的内侍领到一处宫殿内室,这里到处是明黄的帷帐,和袅袅的熏烟,夹杂着淡淡若有似无的药香,“你来啦......”
徽娘只是脸色苍白,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久违了。”
床榻上的人就是当今圣上,脸上冷汗涔涔,似乎已经被病痛折磨地痛不欲生,惨白夹带着凝色,只是一双犀利的眼仍炯炯有神。
他身后的侍者小心把他扶起,他眼神略柔和,“蕙儿,这些年,你竟没什么变化,可惜我已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你当初不愿跟我走,真的是对的。”
蕙儿?凉夕思绪一凝,说的是徽娘吗?这皇帝竟与徽娘亲近如此,连“朕”这个基本的尊称也不用。
“皇上,”徽娘眼中也有着伤痛,“这些年,我很快乐,本没有对与错。”
皇帝浅笑,“你开心就行。”他似乎有些恍惚,竟向着徽娘伸出一只手来,“蕙儿.......”
徽娘也动容,走上前去蹲下,回握住他的手。他犹自说着话:“如果再让你选一次,你会跟我走吗?当时我并不知道,你爱的不是荣华富贵,我只是以为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你选择了延信,我不怪你,只是现在我懂了,你还是选择延信吗?”他的脸上竟露出殷切期盼的神色来。
凉夕心中茫然,爹爹娘亲,还有徽娘,他们上一辈究竟有多少错乱的纠葛,又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或许本来就是不愿自己知道的。
徽娘扭头看了一眼凉夕,眼神游移几圈,才怜惘地看着面前这个已不复当年英姿的男人,带着浅淡的笑意,“当年的事不是说过谁也不许提了吗?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的。”
皇帝却露出失望的神色,眼神中的光泽一下褪去,放开了徽娘的手,“我犹记得那年你在大街上挥着鞭子大叫我名字的样子,气急败坏,凶神恶煞。路人哪一个不是惊讶侧目指指点点啊,只有我着了迷一样,带着欣赏的眼神看着你。后来那么多年来,出宫见你,听你一声怒喊都成了向往......”
讲话声被咳嗽暂停了,他咳地辛苦,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只是强忍着用温柔压下嘴中的腥甜。徽娘神色一紧,“别说了,我,是我对不住你。”
他仍旧止住了徽娘的言语,“让我说完吧,难得,有机会。”他是笑着说的,但是已经勾出了徽娘的眼泪,“我也还记得云砌出事的那一晚,你的眼神像是在冰里浸过,碰到我颤抖暖热的胸腔,变成冷彻心扉的雨水。你,咳咳......你低低地喊我,说话声夹杂着雷声,我都听不清楚。我只,只知道,你必定是恨惨了我。你痛,我也痛。”
凉夕心里一颤,他们的故事里也有自己娘亲的痕迹在。徽娘一向是那样坚强的人,因为从小到大以来,一旦自己有事,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一定会是她,实在很难想象,徽娘年轻时也会有这样一段揪心的爱情故事。忽然间,眼前这个皇帝蓦地就没了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他有着和普通百姓一样的无奈和追求,他看徽娘的眼神是那么温柔。
皇帝又咳嗽了几声,带着胸腔里出来的呼呼声。徽娘只是流着泪,愧疚悲哀掺和在一起,拿出藏在身上的帕子。皇帝浅笑着接过,随意擦拭了一下嘴角,漫不经心,只有在一旁的凉夕看的分明,那杏黄的帕子上有了凄厉而嫣红的血色。
他把帕子不经意藏到身后,悠悠叹气,颤颤的手擦了擦徽娘脸上的泪水,“别哭,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怕羞。对不起,牺牲了你心爱的人并非我所愿,让你失去一生最好的朋友亦非我所求。我这一声对不起太多人了,唯有年家的事是我心中最为愧疚的。延信是我的陪读,皇位谋夺中为我出谋划策,我却在最后关头拉他做了挡箭牌。江......不提也罢......”
徽娘摇头,“我知道你的无奈,当时我只是一时冲动,现在我才明白,你当时若不是那样做,只怕是要死更多人,连我也不能幸免,你不要再挂疚了。我,我们都明白的。”
皇帝抿嘴一笑,肩膀忽的一松,眼神在徽娘面上逡巡许久,像是用尽一生的时间来记住那张在自己心里仍旧可爱的脸。慢慢的,眼光投向只听着自己讲话神色竟也戚戚然的凉夕,“这是云砌和延信的女儿吧?”
============最近更新不是很快,实在是家里事情太多了,抱歉。文文估计这两天节奏比较缓慢,一些陈年旧事会慢慢解开帷幕,最重要的伏笔就在最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