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外堂之时,外堂柳护花绕,风光正好,一夜的风吹雨打没有让这里的景色有所凋敝,反而更加添了几分清新,首先入眼的却是独立于杏树下的宋奚祁,他穿着一袭纤罗长衫,粗糙的麻衣上也绣着一根青竹,蜿蜒着伏在前摆,刚下过雨的天气,和着他整个人就像是这初春的气息,清润无比,为这萧索苍凉的清明节添上一笔恬雅。
凉夕穿过一道卷门,两侧杨柳深深,杏花参差,缕黄缕绿,深的浅的颜色纷繁错杂,两两相映,凉夕浅白带绿的裙裾悄悄拂过门廊,尾处带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浑身上下散发着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让人铭记的淡雅气质。宋奚祈一眼就看到了凉夕,于是像往常一样温和地浅笑,凉夕脸上爬上兴奋的红霞,直直地冲宋奚祈傻笑,不经意一转头恰见玉璎正忍着笑瞅着自己,神色有几分揶揄的意思,凉夕有些摸不清头脑,撇了撇头快步走到宋奚祈身边,笑吟吟地唤了一声:“表哥!”
徽娘见状,清清淡淡地笑了笑,看向凉夕的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欣慰,毕竟凉夕已经14岁了,不过多久,下一年的春天,也是该及笄,做个大姑娘了......
凉夕笑吟吟地杵在宋奚祈身前,脸上是亲切的笑容,就好像夏日里的采莲姑娘,笑容只是这个年纪拥有的单纯和清丽,带给宋奚祈如此不同的感觉。
手上忽然转来温热的触感,正是身侧的宋奚祁轻碰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很是温暖,甚至有些灼人。凉夕心中一颤,把头扭到一边,好似是在随便看看,不巧碰上徽娘浅笑的眼睛,倒真是尴尬无比,一时间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像是夏日里山泉汩汩流过心间,痒痒的......
“凉夕愈发漂亮了......”宋奚祈语气中颇有些感叹的意味,隐隐约约还有些哀惘,听在耳里连带周遭的景致一时失了清姿,只余下杏花春雨两惘然的莫名忧思。
“嗯......”凉夕下意识地接话,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又连忙摆手,“不......我是说......我不是说自己好看......”
宋奚祁被凉夕局促的表情引得有些发笑,又生生地忍着,轻声说:“我知道......”说完这话,脸上的浅笑漾的更深了些,两颊一抹浅浅的粉色,衬在他白皙的脸上,愈加显得人俊逸如玉,丰神玉貌。
看到宋奚祈这个样子,凉夕反而更加面红耳赤,心里那份怪异的感觉更深,正疑惑间,手里蓦地多了一件冰冰凉凉的东西,凉夕心中一惊,恍惚傻愣间不知宋奚祁是何意,于是偷偷地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两眼睛黑黝黝的,如同两丸黑水银荡在白瓷烧的玉盆里,小女子情态尽显无疑,玉璎和玉珞不知说了些什么,正在掩嘴窃笑。徽娘则呆在外公身边,和大娘说着话,徽娘颔首答应着,无暇顾及自己这边。
凉夕拿起手中物什,只见也是一支长簪,长度与清晨徽娘为自己佩戴上的长簪相仿,唯一不同的是这支玉簪并无花饰,通透的碧色,浑然大气,通体和润,触手生温,似是自然成形,就算是不懂玉器的人随手一看,也能霎时明白这支玉簪着实是世间难得一见。
凉夕有些不敢置信,支支吾吾地问:“表...表哥,你莫不是要把这般好看的簪子送与我吧?”
宋奚祁点头,视线却轻轻转到凉夕头上横插的玉兰花枝,声音稍显出闷闷的感觉,“只可惜你已有一支更好的了...”
凉夕连忙摇头,“不...不是,我头上的这支是爹爹和娘的定情信物,这支碧簪我......一定好好收着......”宋奚祁脸色稍霁,看了眼不远处的一排人,向凉夕说道:“去给长辈见礼吧!”
韩番远远看着凉夕和宋奚祁并肩走来,转头看向徽娘,徽娘笑了下,笑容之中满满的舒坦,韩番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凉夕给外祖父请安。”凉夕向着韩番盈盈施礼,身姿绰约,韩番心下开心不已,连忙将将凉夕揽到一侧,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的小凉夕可也快长大啦,”一旁宋奚祁正想见礼,韩番已经扶住他了,宋奚祁有些意外,韩番却只是纵容地笑,宋奚祁很少见到韩番这眉目含笑的模样,一时支吾。徽娘在一侧已经笑开,“老爷今儿又拿晚辈们说了!”
凉夕心中也觉着奇怪,与宋奚祈有些面面相觑。韩番见此情景,只低声一笑,“罢!罢...以后再说,今儿是清明,便去扫墓罢...”
旁边随侍高声传话,各人连忙纷纷上了马车,凉夕和徽娘同坐,因是内眷,与韩番宋奚祁等人离得较远......一行人车儿马儿的往西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