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陨看一眼窗户,天光清明,显然已经不早了。他便将夜里所梦所历一一告诉给李海棠。
李海棠拍拍小陨的肩膀,拿起锅铲默默走了出去,拉上房门。
小陨静静地看着李海棠的举动,觉得很奇怪,好像这些话她曾经听见过一样。
早饭时间,李海棠和雄理飞各自吃饭,谁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很奇怪。
小陨看见他们这样,坐在饭桌前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爸,妈,我等会去韩夕家里看一下。”小陨说得很小声。
“阿晓……”李海棠的话被雄理飞打断。
“你去吧!”雄理飞的语气显得很凶巴巴的。
小陨识趣地放下碗筷,起身,说:“那我去了!”
“早点回来啊!”李海棠被雄理飞恨了一眼。
小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孩子好不容易回来,才第一天你就这样拉脸子,让孩子看了多心,这样你心里才舒服吗?”
“他是我们的孩子吗?”你搞明白没有。
李海棠急了,说话结巴:“至少……至少他的身体是阿晓的,那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无论变成什么模样,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谁也改变不了。”
雄理飞叹口气,“也不知道阿晓发生了什么,这都第二个了……”
李海棠打断他,说:“你别大声说,怕阿晓听不见不是。”
“行了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在那里做什么吧!”
李海棠放下碗筷,起身:“我准备带阿晓去看先生。”
“你想带他去那就去吧!”
韩夕的家已经不再是家,只有一个巨大的坑,也不像李海棠说的那样填满了水,倒是填了土。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这里的人都在参与这个工程,很快巨坑会被填满。
现在这个时辰家家都在吃早饭,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人过来。
小陨站在巨坑前,回忆起昨晚梦中所见,他想,韩夕似乎比韩其准狠一点,能够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慢慢淹死,这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韩夕会绝望吗?她现在是异化成一种没有感情的生物,以她的意志应该能够很好的控制,从其中挣脱出来,寻找自我。如今看来很可惜的是,韩夕好像并没有抵抗的意思,已经放弃了挣扎。
而他,从被造成器官植入人体,一直都保持清醒,也至于能够不做雄晓,做的是自我。一颗陨石能有什么自我呢?只因为他是韩其准所造,那个看起来举止疯狂的生物教授,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
在韩其准制造他的时候,韩其准的情绪一直处于游离兴奋的状态,他把药水和他的饮水杯放在一起,拿什么都是盲拿,以致酿成了一场悲剧。
他刚伸出脚,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李海棠。
“妈,你怎么来了?”
“妈妈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阿晓啊,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就跟妈妈去一个地方好吗?”
小陨看着她,她也看着小陨。
“我去。”
“那跟妈妈回家收拾一下。”
“好!”
离公路不远有一座石头建筑,像牌楼又不像牌楼,上书:桃源人家。
“桃源人家。”小陨一字一顿读出来,心中有很多疑惑,看到这四个字有无限向往。
“跟妈妈走吧!”李海棠拍一下呆呆站着的小陨,说:“路程还远,路上有车我们就坐车。”
“好!”小陨跟上。
沿着宽窄不一的水泥路一直走,期间也驶过不少车辆,李海棠没敢伸手叫停。
近日来,小陨的耳朵里钻入的声音一直很吵,到了桃源人家,声音却变得遥远了,声音听起来很空灵,他喜欢这种声音,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走累了吗?”李海棠突然问他。
“妈,我倒是没有什么,就是您还走得动么?”
“我也没事。”
沉默如黑云压在头顶,让人有了一种危机感。
这时,李海棠的手机响了,小陨以为是雄理飞,就没有多在意。
“陈先生,我们还在路上,什么?您叫您老婆过来接我们了,好好好,谢谢了!”
“妈,没事吧?是谁打来的?”
“一个姓陈的先生。”她把先生两字说得很清晰很重。
小陨没明白李海棠话里的先生是指什么人。
“先生?”犹豫了好久,他总算问了出来。
“就是给人家驱魔降鬼的,他可以用各种方法治疗怪病。”
“可是……我并没有得怪病啊!”
“你的耳边有说话声和水声,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不是怪病是什么?”
“妈……”小陨皱着眉头拖长声音。
李海棠上前伸出手,小陨后退,她突然温声说:“别动。”然后抱住小陨的头,给他舒展眉心。
小陨呆住。
“请问你们是李海棠和雄晓吗?”一位女子的声音打破了此间的沉静。
李海棠反应过来,面对女子说:“我们是,您就是陈先生的妻子吧!请问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袁,单名一个芳字。”
小陨站在一边,听她们闲话家常,她们边走边说,都是一些客套话。
来时天空飘着小雨,此时刚入夜,李海棠一行已到达陈先生家里。原本只有两个人的家里,多出了两个人,陈先生十分高兴。
袁芳做好饭,邀请李海棠和小陨上桌。
小陨想,吃下去的饭菜也到不了肚子里,还要费力清理肠道,不如不吃的好。于是无论陈先生如何叫他,他都说不饿。
李海棠说他患了怪病,即使如何太想吃东西,他都不敢吃,因为叫他吃他不吃,我们开始吃了,他就不好意思了。
陈先生笑了,却觉得他的病情况不大,说吃完饭给他算一算就可以了。只是事情结束之后,他们要在陈先生家里住上一晚。
小陨坐在板凳上,面对大门,低头等待着,他的一双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整个人无精打采,注意力全在一个点上,他知道怪病发作了,只是耳边已经没有说话声和水声。
陈先生喷了一口水,随之而来的还有米粒,也不知是什么米。
事后陈先生又烧了两颗蛋,只是烧爆了一颗,他便说蛋烧爆了不好。
“先生,你说清楚一点。”
“跟着你儿子的是被水淹死的,好在它并无恶意,只是扰乱了你儿子的心智。”
“有什么方法能够……”
“你是说消灭它?”
李海棠点头。
“我无法将它消灭,它现在被隔在九霄云外,只有你的儿子才能听得到它。”
李海棠看一眼小陨,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事告诉给先生知道。想了一会儿,她叹气,终于没说出来。
“时候不早了,我床也铺好了,李姐,你和阿晓睡那间房。”
“谢谢,太麻烦你们了,你看我什么都没带。”
“没事没事,那你们早点睡。”
“好!”
看着陈先生和袁芳走到另一边卧室,李海棠也领着小陨走到卧室里,却发现只有一张床。
“阿晓,你先睡吧!”
小陨没理她。
李海棠叹气,躺上床很快睡着了。
小陨在卧室和桃屋之间来回走动,发现桃屋里堆着很多废品,其中有摩托车后备箱,他抱起来闻了闻,闻到一股油炸的味道。
忽然之间,他的眼睛慢慢合上,感觉世界在转动,脑海里出现很多幻象,都是一瞬而过。
幻象结束之后,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或者是看到赵星辰在手托着腮,她的表情让小陨觉得很温暖,此刻她看着自己,小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知不觉天已蒙蒙亮。
小陨大着胆子走到供奉台边,踮着脚翻找。
突然,他翻找到一尊头朝地脚朝天用木头制成的菩萨,它的身上盖着红布,他一把扯掉,觉得它的样子很邪,一个画面闪现在脑海里,于是捂着头,拿着它跑到院子里。
陈先生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东西,和和气气的喊他交还,他却拿着它跑到一棵树下,一下一下摔打起来,摔得倒立菩萨一身绿草汁。
陈先生无法,只好叫李海棠帮忙。
此时李海棠正在收拾行李,等听到陈先生的话,小陨已经朝昨天来时的路跑走了。
一个跑,一个追,美好的清晨成了一场噩梦。
小陨跑到一个岔路口,向上是来时的路,向下则是一条陌生的路,路上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却不能确定在哪里见过。
他没有听见李海棠的呼唤,只有一直朝前跑。
最后他选择了那条陌生的路,山路弯曲向上,爬上去之后,他看见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
他站在空地上,四处看看,莫名的伤感不知从身体哪个部位袭来,让他很想哭。
“好好活下去!”
男声和女声交换呼喊,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