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骑士举起修长的白蜡木杆,骑着马向对方奔去,红袍骑士的枪术稍逊一筹,不过倒是和坐骑配合得相当不错,碰面交锋不敌,立刻控制着缰绳,策马拉开距离。
白袍骑士也没有乘胜追击,任由对方拉开距离。这样才能打得有来有回,不至于转瞬决出胜负。虽然那才是真正的实战,但台上那些那些大人物谁来看你实战,他们要找乐子,要这些骑士打得精彩。
亚琛大教堂的赞美诗会刚刚结束,不少做完礼拜的人驻足在此观看查理曼皇室举行的骑士演武。甚至有早早收到消息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盘口,供人为自己看好的一方投上两枚硬币。
迪迪埃、克莱德曼等一系皇亲国戚皆在席间,当然,阿黛尔亦在其中。文森特作为阿黛尔的安保负责人,尽职尽责地守候在她身后。他出身军伍,对这些仿佛小孩子过家家的决斗没有兴趣,但他依旧不时张望着,警惕四周。
之前的暴动让整个亚琛人心不宁,哪怕城防军已经内内外外清扫了一遍了,依旧没有好转。克莱德曼皇子殿下为了取信于众,一手策划了这次决斗。用娱乐活动冲淡之前恐怖的氛围。大人物公开露面开展娱乐活动,这无疑地传达出了一个安全的信号。不少知道此事的人都得称颂一句克莱德曼皇子有为。
此前克莱德曼被踢出风暴军团管理层,很多人的心里都对这位皇子的能力有所怀疑。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被计算了,可连个军队的管理层都混不好,未来真正登基时,军政法权三位一体,能力有限的克莱德曼如何能服众,再说记算的事只会引人耻笑。
权力不是伸手就来,想掌握就掌握的。
只不过这件事还有更深的内情,但克莱德曼不会对人说起这事某个爱慕于他的奇女子给他出的主意罢了……嗯,克莱德曼主观上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见坐在旁边的阿黛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个骑士,细细的软发垂在耳边,嘴唇红润晶莹,一时有些猿心马意。
“阿黛尔我跟你说,这些不过是小意思。真上还得是机动甲胄。我有一架纯秘银造的……过会可以带你去看。”克莱德曼侃侃而谈,想在阿黛尔眼里看见崇拜的目光,但他注定要失望了,阿黛尔点点头答应:“好啊,但其实我见过了。”玫红的眼睛依旧看着两个骑士。
克莱德曼才想起来,上次阿黛尔遇袭的消息传来时,他还在南省的行宫娇媚入耳的美姬怀里,待他千里迢迢赶回亚琛,库房的管家告诉他,一个军官临时征用了【霜之拂晓】,还将其折腾得破破烂烂的,需要一大笔钱来维修。
保护阿黛尔理论上是军部的责任,【霜之拂晓】的维修费用理应是军部承担。但一向马屁的管家却建言反对,让皇子殿下自己来维修。毕竟保护的是他的未婚妻,克莱德曼作为储君,如此作为可以收获军方的一些名声。
克莱德曼虽然有些肉疼,但也觉得管家说的言之有理,就跟军部反应主动承担费用,不需要军部赔偿。不过这还是因为克莱德曼不知道借走【霜之拂晓】的人是文森特,他自被蓝德斯诺借机踢出风暴军团管理层,就对蓝德斯诺心存怨恨,文森特是蓝德斯诺的心腹,他若是知道实情必然不会放弃赔偿。
军部也乐得省下一笔钱,毕竟秘银造的部件未必能顺利从常规的生产线中生产,说不定还要专门造一批只用一次的模具出来,又费钱又麻烦。于是乎军部财务处又专门写了一封满是漂亮话的信递交克莱德曼,克莱德曼收到还挺高兴的。
管家也很高兴,将部件维修工作全部交给他的老熟人来做,悄悄地发了一小笔横财。
克莱德曼还想说什么,侍从忽然凑到他的耳边密语。他眉毛轻挑,好像一时有些疑惑。他交代两句,匆匆离席。
过了会,白袍骑士感觉演得差不多了,便不再留手,一杆子将红袍骑士捅下马。人群响起掌声,中间夹杂着几声叫骂,大概是因为在盘口输钱而抱怨。看台上的大人物们也纷纷起身鼓掌,随后在各自的侍从团簇下打道回府。
阿黛尔提起裙摆下台阶,黑色的高跟靴敲在石阶上发出脆响。文森特尾随其后,“公主殿下,回尤里西斯堡吗?”
尤里西斯堡在暴动中有不少地方受损,不过查理曼皇室大手一挥,将所有哪怕只是稍微有一点点磕损的东西通通换新,不仅如此,尤里西斯堡的外院再次扩建,外墙重建升级成半军事防御级别。文森特还没养好伤的时候,翻新的尤里西斯堡已经完工了。
阿黛尔摇摇头:“不想回去。”
“那去哪里?”
“随便逛逛就行,你带路。”
“那去西街?那里有挺多有意思的商贩。”
阿黛尔轻轻颔首:“嗯……不问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想出去玩?”一个衣食无忧的公主不想回家会是什么原因,文森特还真的没有仔细想过。
“不是。”
阿黛尔忽然看到一个浅褐色皮肤的人刮着一块不知名植物的黏液到铁杯子里,有个顾主拿着杯子咕嘟咕嘟大口喝着,但表情又一副很是恶心的模样。
“那是什么?”
文森特也曾品尝过:“那是达罗茨查人在他们那里的特产饮料,喝起来挺清凉的,但是口感很让人印象深刻……”
见阿黛尔还有点好奇的模样,似乎想试一试。
文森特肯定是不建议阿黛尔尝尝的,这街头上的饮料可未必干净。
“这么说吧,殿下咳过痰吗?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阿黛尔颤了一下,没有体验的意思了。
亚琛西街娱乐商业相当的繁盛。自称来自东方的卖艺人表演,虽然都是些小把戏,倒也新奇,阿黛尔没有吝啬,往他的帽兜丢下一枚金币。肩上扛着一大桶酒的酒贩经过,一边热切地赞美着阿黛尔的美丽,一边拧开阀口斟了一小杯盛情地请阿黛尔尝一尝。
文森特想阻止:“殿下你还没成年……”
阿黛尔眯眯眼卖个萌:“我就尝一点点。”少女的幽香钻进鼻子,文森特有些不自然,小声他语不知所言。
走完西街,阿黛尔还是不满意,文森特接着带她逛。文森特过去十几年在亚琛走过的很多地方,阿黛尔也留下了足迹。
老骑士的最后决斗的地方,他乞讨过的中央广场……
文森特看着前面活泼俏丽的阿黛尔,感觉她和平时的样子有些差别,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对一切充满着积极的好奇,没有一丝那种看低人的距离感。她的奖赏似乎永远都是温暖的,而不是施舍般的赏赐。
多完美的人!他不禁由衷感慨。
一个骑士爱上一个人,就像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神,信奉一个柔软而不渝的信仰。
天色已晚,阿黛尔也不得不回到尤里西斯堡门前。
“谢谢你文森特。”阿黛尔挽了挽头发,“我很久没有出去这样逛过了。上次这样闲逛的时候还是在马其顿。”
文森特微微欠身:“不用客气公主殿下。你可以让女仆跟你……还是叫上我或者警卫员一起吧。”他想到阿黛尔身边并不安宁。
“好的,你回去送给薇拉吧。”她指着她买的小瓷挂件,是只精致的小猫咪。
“谢过公主殿下。”
阿黛尔应声,转身慢慢走进城堡。围墙高耸,漆黑幽深,偌大城堡里灯火通明,和阿黛尔小小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宛若牢笼。
文森特打个寒颤,心中生出一股悲哀,他忽然想起阿黛尔白天说的话。
“不问问为什么吗?”
她不是想出去玩,她只是不想回到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于她而言,这也许就是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