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胸膛起伏,胸口阵阵刺痛,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几乎要将他的肺冻坏。
凡尔登公主暂住的尤里西斯城堡与皇宫相邻,几支禁卫军部队徘徊在周围。一般来说,这股力量是足以拱卫这一片的王公贵族了。
但眼下这伙匪徒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精准地在巡查的薄弱点突入,人数还不少,足足三百人有余。他们团团包围了城堡,威胁禁卫军不得靠近,否则不排除使用重武器拉着那位公主一起死。
禁卫军一时间有些缩手缩脚,他们没有把握能第一时间将这伙人全部制服,他们不敢自作主张行动。万一真的出现了伤亡,那就是他们背大锅了。没人做这个出头鸟。
“什么情况?”文森特和拱卫尤里西斯堡禁军的负责人接头,他们是老熟人了,他们在几年前同时在第一军团服过役,只不过文森特进入烙印军团成为了甲胄骑士,而他选择了待遇丰厚的禁卫军。他对文森特稍微讲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们有没有提要求?”
“只要求我们的大部队不许靠近。”
文森特稍微思索了一下:“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精兵突围,先把公主殿下救出来,再对他们围剿。”
“要是有机动甲胄就好了。”负责人知道文森特是有不经过批准就能自主使用机动甲胄的权力。
“太远了,来不及。”文森特刚刚就在亚琛城内过来,就两三里的路程,但要是武装机动甲胄,那就得先去位于亚琛城郊的训练基地,这几十公里的路程下来,菜都凉了。只有王公贵族才有一些私人甲胄在亚琛城内。
文森特眼睛亮了一下:“在这附近谁有好一点的接近军用的机动甲胄?我记得他们明面上的机动甲胄是有登记的。”
负责人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借用的话……最好的应该是克莱德曼皇子的那架【霜之拂晓】,烙印Ⅳ代,用料比一般的都好!就是皇子现在不在亚琛,他那性格有点小心眼……”
文森特可管不了这么多了。哪怕偷也要偷来先用。
尤里西斯堡内……
“我们只要撑住,他们很快就会被剿灭,这里是亚琛!”
阿黛尔把薇拉抱在怀里,神色镇定地指挥下人堵住门窗。刚刚还慌乱不已的仆人都被她的镇定感染了。她站在二楼的跃层,透过高窗凝望着屋外,一袭蓝色长裙像一面蓝色的旗帜一样伫立着。
但只有薇拉知道,阿黛尔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
怎么可能不害怕?那群暴徒已经冲过了城堡外围,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了。扫一眼都能估到来者不少于两百人,而常驻尤里西斯堡的警卫只有三十六人。
薇拉小小声说:“我哥哥一定回来救我们的,他很厉害的,姐姐别怕。”
阿黛尔当然知道那个负责保护她的人是谁。她在文森特上次受伤之后就仔细问过他的身份了。风暴军团团长,快豹子的头儿……她是在信里这么称呼他的。
激烈的枪声响起,一个在窗边的女仆被打穿了头颅,仰头倒了下去。周围几个女仆忍不住尖叫。暗红的血液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的涓涓流过。
阿黛尔脸色苍白,强行压住呕吐感,第一时间捂住了薇拉的眼睛。
尤里西斯堡设计者当然考虑过城堡被攻击的情况。警卫可以躲在厚厚的大理石外墙后用火统回击,效果还不错,外面的枪声小了不少。外面的匪徒除了院子里的草树毫无遮拦,警卫的反击让这块地方的匪徒不得不撤离到射击死角暂时躲避。
嘭!
嘭嘭嘭!
门外接连不断传出异响。
警卫长神色凝重,这群匪徒已经开始着手破门。
“公主殿下,请暂时先躲起来吧。大门一旦要被突破,前厅就是战场,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支支吾吾,像是还有什么想说又说不出口。
阿黛尔不是小女孩了,她也明白警卫长想说什么。
“所有人听我说。”
少女清脆的声音努力不被枪声干扰。
“我们被包围了,我们无处可逃。但是,我们只要能坚持住,拖到有人来救我们,那就够了。”
“你们可能会死。但是我活下去了会尽我所能供养你们的家人。伤残者抚恤翻倍,死者抚恤翻三倍。我向天父发誓,我会亲自过问,保证抚恤金一点不落地发到各位或者各位家人的手里。拜托了。”
“愿为公主殿下效劳!”
警卫们爆发出强烈的怒吼,反击陡然猛烈起来。尤其是警卫长,他翻过跃层的栏杆,从二楼一跃而下,咆哮着对窗外一通扫射。
阿黛尔拉着薇拉转身离去,她要躲起来,不然这些人的牺牲毫无价值。可是……可是……
我刚刚在干什么,我在劝他们赴死。
阿黛尔咬破了嘴唇,眼睛微微发红。以前……以前有人在保护着她,像呵护温室的花朵一样。她有时不可避免的看见伤心难过,却不会碰到生死分隔和血腥肮脏。
轰隆!
大门倒塌,尤里西斯堡最后一道防线宣告失守,警卫队也仅仅剩下二十八人了。二十八人咆哮着,用血肉之躯堵住门口。
总有一个人,不惜弄脏自己的手,将所有风雨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阳光。
枪林弹雨中,精美的木质家具破败不堪,木屑横飞。一尘不染的琉璃器皿炸成渣子,踩在地上,沾满了尘土和血污。
那个人为了保护妈妈,几乎打穿教皇十字军,于是被流放马其顿三年;那个人为了保护自己,杀光了原罪机关的圣堂装甲师。他因此被判死刑,她不得不答应远嫁查理曼来争取赦免他。
外围的禁卫军也咆哮起来,向匪徒冲去。这群匪徒已经冲进来尤里西斯堡,所有的忌惮都已经消失——因为早已到了最坏的地步了。他们必须采取行动!
她来到查理曼,没人再为她遮风挡雨了。她得弄脏自己的手来保护自己了。
厮杀声逼近阁楼。
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呀,哥哥。
枪声突然猛烈了千百倍,还有恐怖的利刃挥舞声,惨叫声!
突然,喧嚣一下低了下去。
门开了,一架银色的机动甲胄半跪着,面罩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他伸出钢爪。
“公主殿下,我来晚了。”
晚了吗?没晚。
阿黛尔把手搭在钢爪上。一股蒸汽喷出,蓝色裙摆微微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