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光阴可以发生什么?一个几乎宣布破产的大型公司的复活崛起,一段豪门恋情的风云变幻,一棵苹果树的蓬勃生长,以及一股再也压制不住的浓浓思念。
有的时候严正卿会坐在苹果树下,手里一张塑封过的短信,一张自己模糊不清的婚约。微风吹来,苹果树的清香袅袅飞散,叶子争先发出窸窣的碰撞声,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严正卿可以看见十六岁的宁采薇,穿着洁白素雅的裙,明朗俏丽的脸上笑容纯粹干净,张扬的对他宣布:“我的优点是优点,我的缺点还是优点!因为我的缺点带了我独一无二的特色!”也有的时候,他的耳边会响起佛拉明戈音乐,宁采薇穿着火红的佛拉明戈舞裙,在雪亮的追光灯下,头发向后梳成光滑的发髻,嘴边叼着一支娇艳的玫瑰,打着响板,用力踢踏,身段妖娆,手腕灵动,在悲怆的底色下,舞起来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火焰,肆意张扬,热情奔放。
夜晚睡不着,他会想起他第一次吻她。她身体曼妙,柔软的腰在他的掌中盈盈一握,连气息也带了温润的甜,她那时像一只迷失的小动物,不知所措的依附在他身上,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体内的每一丝水分都蒸腾出去,干渴的要命。可他最想做的事情却还不能做,于是他紧紧的捧住她的脸,将所有的渴望和遗憾都倾注在一个长而热切的吻里。真的是一个长吻,他放开她时,她的眼神更加迷茫,说道:“我喘不过来气,是不是要晕倒了?”
还有他们第一次在一起,他的手指拂过她滑腻微凉的肌肤于是再也无法离开,而她不知所措尽力的缩着躲避着,他锲而不舍的追逐,她渐渐放松,在他的引导下慢慢的绽放开来,眼里还噙着眼泪,脸上一篇绯红,喘息不止的时候,她抱着他的脖子说:“跟你在一起真好。”呢喃声突然清晰,仿佛她就在他身边,伸手抓出去却是空虚一片。
他试图学她的样子在书房练书法,不由自主的又忆起他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写着,她在他的覆盖之下,玲珑的骨架完美的身形与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契合无比。就在这个地点,没有任何人上来打扰他们,房间里静的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墨香袅袅中,她的手滑腻的怎么也握不住,仿佛他掌中有一层腻粉。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游走,墨水微微濡染散开,鸳鸯两个字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了他心里。她转头对他笑,呼出的气息蝴蝶羽翼一般扑在他脸上,淡雅中有些微的甜。
可他终究是要从回忆里转回现实的,她还是没有出现,留下他对她相思入骨,他只能在独处的时候暗自神伤。三年了,他多方打听,一直想找到她,可她始终没一点消息,人间蒸发尚不足以形容她消失的干净彻底,她根本好像从来过他的世界。
他开始后悔那时和她说的话。那时她隔着手机对他说“严正卿,我爱你”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说出心里话?也对她说一句“宁采薇,我爱你”?如果上天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厄,严正卿相信规则不信鬼神,所以不存在的上天是听不到他的呼唤的。
严正卿最近的胃口很不好,容天成见他的时候,王阿姨端了一碗米饭叫他劝他吃,菜是土豆炖肉,还有一个蘑菇鸡蛋,全是宁采薇爱吃的。
严正卿的全部身心都在回忆里,手里两张纸边边角角有些磨损,显然是看过太多次所致。
容天成说:“就算是要想她,也吃了饭再想吧。”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扫了一眼,莞尔笑了出来。竟是严正卿和宁采薇的婚书。
“严正卿先生与宁采薇小姐自愿结为夫妻,从此永结同心,无论贫穷富贵相依相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纸张皱巴巴的,之前被撕碎,又被人重新拼好,还有陈年的血迹残留。以及,另一些可疑的水迹。
“没想到你还留着,我以为你一早就扔了呢。”
严正卿笑道:“当时是想扔,只是随手一放后来就找不到了。后来……”
他闭了嘴。容天成当然意会,微笑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我这次可是带了任务来的,”容天成说,“你妈说既然薇薇没按时回来,你也不要白白耽误时间等了,不如先找一个相处着。”
连容天成和赵启东两个公子都结婚生子了,偏偏他这个能干儿子毫无消息,严妈妈有些急了,三番两次的明示暗示的要他为严家的下一代做努力,他都拒绝了,这次竟然又找了容天成来做说客。严正卿细嚼慢咽的吃饭,容天成说:“话我是带到了啊,我儿子都快会打酱油了,你还原地踏步走,是有点面上无光。不过我劝你,还是要慎重的好。钱若汐就是个例子,差一点就留下后遗症。”
宁采薇走之后,严正卿继续他的计划,与钱若汐假订婚,却没料有一天钱若汐爱他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上了他,把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只是他宁可将整个茂轩集团赔进去与钱勇两败俱伤也不肯就范,双方只好休战,钱若汐伤心之下远走异国他乡。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孙邵雯那么通情达理豪爽大方。直到钱若汐离开,严正卿才算是对孙邵雯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严正卿说:“关于钱若汐,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她爱错了人,我只能对她说抱歉和谢谢。”
抱歉,谢谢。男人的爱情,原来如此的残酷,只对一个女人超乎寻常的好,只是那个女人不是她,她注定要带着伤口离开。
容天成说:“她其实是个聪明的女人,和孙邵雯很像。只是比孙邵雯固执了一些,所以受伤会大。”
严正卿微笑:“她们都是同一种人。可她们再好,始终是要顾忌双方的身家利益的。如果我是个穷小子她们也许还是会看上我,但前提是我的未来必须光明,薇薇不一样,她看上的先是我的心。就算我一辈子都穷,她也不会放弃我,这就是她们和宁采薇不一样的地方。”笑容又深了一些:“所幸我不算穷,最起码走到大街上,她看上的东西都可以为她搬回家。”
“可她还是没有出现。”容天成故意泼他的冷水。
“她一定会出现的。我有感觉,她就要回来了。”
容天成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严正卿说:“你等着看好了。”
“万一她回来时已经是别人的老婆呢?”容天成故意开玩笑。
严正卿狭长的眼睛闪出一道光来,森森的眸子生出一阵阵的寒意,说道:“我不知道。”
一天又一天,叶子由翠绿变成金黄,苹果渐渐成熟,红红的果子上蒙上一层霜,挂在枝头。慢慢的,日子又过了,宁采薇依旧没有回来,严正卿买来了梯子,亲自将果子一颗颗摘下来,洗干净存好,有的时候也会拿一个吃,果肉酸甜可口,汁液鲜美,留在唇齿间的味道,像极了她的味道。严正卿觉得在等她的三年里自己老了不止十岁,要不怎么越来越沉溺于回忆往事?苹果树种下是在一个初夏,少年烂漫的宁采薇穿着素白的裙子,大汗淋漓的在花园里挖坑,汗湿的头发贴在红扑扑的脸上,一见他一路笑着跑上去扯住,“你看你看,我给你种的苹果树!都说对着苹果树许愿,人就能心想事成呢!”
可是,他在树下等了一天又一天,她怎么还不出现?
早上送来的文件已经批示的差不多,严正卿明明记得秘书王守城昨天提过中午有约会的,却十一点五十分了都没有进来提醒一下,那个约会,他怕是赶不及了。严正卿有些不悦的问他,王守城笑的很不寻常,说道:“严总,您的约会我已经帮您取消了。”
严正卿只是清清淡淡的扫他一眼,空气里便留下阵阵寒意,王守成脖子一缩,严正卿没好气的笑道:“什么时候,你有这样的权限了?”
王守城听到没有真正的危险,立即便不害怕了,抬头看着他,依旧笑的不寻常,他也察觉出来了,不知怎么也笑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有话要对我说?”
王守城笑着说:“哦,严总,早上有位宁小姐。”严正卿的眼睛刷的有电光闪过,脸一沉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别跟我笑,给我仔细说!”
貌似触动严某人不可触碰的神经了,他算不算故意踩雷?王家小秘书于是立刻戴罪立功恭顺无比:“今天早晨有位姓宁的小姐要来见您,前台问是否有预约。宁小姐说宁采薇三个字就是最好的预约,可那时候您好像心情不大好,于是宁小姐决定等您心情好点的时候再见您,叫我把您中午的约会推掉。”
严正卿重重的呼吸着,又长又深,突然又问王守城:“她的话你倒是听!她早上什么时候到公司的?”
“十点钟。”
十点钟!严正卿的脸上出现几道黑线,瞪着王守城,目光如刃,似乎要在他身上捅几个窟窿出来,王守城只觉得背后冷风嗖嗖的,依旧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笑嘻嘻的说:“严总不要这样,我还有消息的。”
严正卿重重的呼吸:“那还不快说!”
“我怕前台招呼不周,特别下去看了宁小姐一趟,长的好漂亮,一双眼睛会笑会说话,声音也好听,”严正卿瞪他一眼,他立刻打住滔滔不绝的解说,聪明的改说正题,“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一个老人,宁小姐叫她妈,还说要介绍给严夫人认识。”
“你说她叫那女人妈?”严正卿觉得自己没听清。
“对,就是叫妈。不过我看她们长的可一点也不像。那老女人哪里生的出那么如花似玉的女儿……”
严正卿不耐烦的打断王守城的话,“然后呢?之后她们去了哪里?”
“应该是去了严夫人那里,宁小姐亲自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