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橙还是合上了这本他花了两天午饭钱所购买的地摊小说,转眼望向了窗外。
玉龙中学的夕阳他望见过上百次,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令他留恋不舍。惺忪的双眼被澈凉的秋风吹拂得有些模糊,在眼底的回忆似是被开了快进似的如同书本般将往事一页页翻过,只留下那过往的只言片语,也用了美好的修辞,惹得心底阵阵暖意泛泛……
“同学,打扰一下,请问这里是303教室吗?”门外传来一声女孩青涩的提问,娇嗔无力地回响在空荡无人的长廊之中,她甚至没有开门露面,只在门外,用缝隙传达着自己的疑问。
夏小橙被女孩的话打断了回忆,他望向门口,只是轻回了一声不是,便又将头探向窗外,重新回到自己的美好回忆之中。本以为女孩会将问题问下去,因此夏小橙留了心继续地听,但时间随着教室挂着的旧式钟表的滴答声渐渐流逝,门外也再没有任何具有人迹的声响了,似乎这道门便是人间与地狱的结界,孤身一人的夏小橙开始好奇门外的女孩到底是谁,学校的走廊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即使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也应该会发出滞重的脚步声,而教室的回廊却清晰地连晚风的声音也犹如耳边,偏偏缺少了女孩的声音。
夏小橙似乎与女孩保持着某种奇怪的默契,他们俩谁也没有打破这安静地有些瘆人的僵局,只是一门之隔的两人似乎都在祈求着另一个人的只言片语,
“你……还有什么事情吗?”夏小橙望了望教室前的钟表,已经超过了和老师约定见面的时间,他已经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班主任老冯的脾气他还是了解的,要是迟到了太久,怕是他这个转校生也免不了一顿批评了。
夏小橙坚信,即使他的声音非常微小,但安静地环境也一定会助他将声音传到那个女生的耳朵里,他也在猜想,是不是那个女生遇到了什么麻烦,亦或是找他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呢,这他都不得而知,可即使夏小橙主动破解了沉默,女孩也没有在发出任何具有价值的声音,不过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门板的声音。这声音十分微小且短暂,若不是学校寂静无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但今天学生都不在,门外的声音便显得些许诡异,像是有人恶作剧将某种尖锐的物体在门上滑动似的,听起来吱呀吱呀的,十分可怖。
“喂!你在听吗!”夏小橙见无人应答,便鼓起了勇气清了清嗓音,又大声地问了一遍,门外除了微乎其微的秋风在飒飒作响外,已经很难再听到什么响声了。
“她到底要做什么呀?”夏小橙有些生气地自语道,随即离开了已经坐得温热的小木椅,快步向后门的方向走去,紧握的手用力一拉,在脑海里想象的少女形象瞬间烟消云散,只留存显现出一个带着黑色大框眼镜的微胖中年女性正抱着一摞书本站在自己的面前。
“哎呀,天天会迟到的夏小橙居然也能准时赴约呀,我以为晚来的我也会再多等你一会呢!”中年女性微笑着耸了耸肩,从夏小橙的身边侧身蹭过,快步走到讲台前,将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学生作业放在了宽大的讲台上。
“陈?陈老师,怎么会是您?”夏小橙有些吃惊地望着眼前正整理书本的老师。
门外早已是空无一人,刚刚向夏小橙询问的那个女孩也不知到了哪里,或许在问过夏小橙问题后就已经离开,但夏小橙却丝毫没有她已经离开的感觉,他将头探出门外左右张望,也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讲台前的陈老师微笑着推了推略显宽大的眼镜,温柔地说道:“冯老师临时有点事,不能够及时赶到,你知道的,他最烦不遵守时间的家伙,连自己也一样,所有便拜托还在值班的我来处理一下你的转学事宜,你如果有什么事要找冯老师,就改天约他吧!”
夏小橙的心神被陈老师的话从神秘女孩拉到了现实,但他没有用言语回答这位自己不太熟悉的老师,只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
陈老师也向他点了点头,就在老师低头准备去拿夏小橙的转学材料时,一阵强风突然吹开了教室的前门,顺着楼梯间涌来的风好像地狱的恶鬼发出沉闷的嘶吼声,同时空气中也夹杂着一股有些湿冷和枫叶入土而腐烂的酸臭味,让人闻了连连作呕。
夏小橙见门被吹开,本想礼貌性地去关上门,没想到平时一向性子慢的陈老师却快步跨到门前,迅速地将门闭上了,还不忘向夏小橙说了句“真是怪风呀!”
夏小橙没有回应,而是从一堆杂乱无章的文件中找到了属于自己转学材料,拿出笔认真地填了起来。
虽说只是简单的转学事宜,可这繁多的条例事项仍然让一向急性子的夏小橙心生厌烦,心里暗骂着着这个破学校的规矩真是多得要命,就在夏小橙填写到“转学额外事宜”的位置时,耳边忽然传来刺啦刺啦的轻微声响,好像工人在刮水泥灰的声音,又好像一条无比巨大的鲤鱼正在被刮鱼鳞,听起来倒是有种满足强迫症的意味,于是夏小橙便开始低头左顾右盼,接连瞄向窗外和门口,但除过低飞的鸟儿再没有什么了。
夏小橙赶忙摇了摇头,想要继续投入到填写的任务之中去,在拿到材料后他大概估算了一下,就算他一刻不停地填写,也需要大概四十分钟的时间才能完毕,而父亲要求他必须在晚上七点前回到家中,算上路程消耗的时间,留给夏小橙的已经不多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夏小橙越是努力平静自己,那个“刮鱼鳞”的鬼声音就越明显,好像是那个顽皮的同学故意将声音放在夏小橙耳朵旁一样,再也受不了的夏小橙猛然抬头,想要建议陈老师换间教室时,却发现讲台上的老师正将脖子扭到不可思议的角度,并用手用力地抓挠着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