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年七月,上敕谕礼部曰:朕惟古昔帝王功德之实,莫不载诸简册,以昭于后世。我皇考英宗睿皇帝,以圣哲之资、文武之德,继承祖宗大业,先后二十余年,仁泽被于四海,功业昭于两间,宜有纪述,垂示无穷。尔礼部宜遵祖宗故事,通行中外,采辑事实,送翰林院修纂实录。其以太保、会昌侯孙继宗为监修,少保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李贤、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陈文、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彭时为总裁官,礼部右侍郎李绍、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刘定之,南京国子监祭酒吴节为副总裁,学士等官柯潜,编撰程敏政等为纂修等官。翰林院,侍讲学士刘定之召见罗伦,程敏政,陆简,三人,“不要害怕,本官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们去办”“先喝点茶吧”“不敢,还请大人吩咐!”
待气氛有所缓和,三人喝了口茶,湿了湿喉咙,将方才提起的心稍稍放下。
刘定之自己也喝了口茶,和蔼可亲的说道道:“尔等身为史官,自纂修典籍为主,陛下交给我等重任,修英宗睿皇帝实录”
三人都是微微抬起头,一脸兴奋之色,修先帝实录,这可是件好差事啊!
“眼下本院之内人手不足,修订实录之事进展缓慢,本来本院还打算让你们熟悉一下院内章程典制,但奈何总裁多次下文催问进度,本官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让你们到任就充纂修官了,尔等可有难处?”
三人一并拱手道:“我等听凭光学士差遣就是。”
“好!”刘定之点了点头道,“罗修撰,本学士听闻你尚博闻强记,乃是状元,且有过目不忘之能,故而本官……”
罗伦心知这是要给自己派任务了,说道:“这只不过是旁人溢之词而已,令学士见笑了。”
刘定之捏须道:“你说话也太谨慎了,需知翰林任官与其他官员不同,虽也是三年一考,九年为考满,但除了讲读效劳,书成叙迁,若不考满不得升迁。罗修撰如真能博闻强记,擅旁征博引,那么于实录编修一事大有帮助,若是你能助本官一臂之力,那么书成之日,本官也会为你向天子叙功,来日升迁之事...”
这话就是胡萝卜加大棒,先说考评在自己手上,随时可以给你个差评,但另一边又说若是你给我努力办事,可以给你升官。换了正常人怕得罪上司,老老实实去干。
但罗伦感觉不对劲,哪怕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作为新人,初入官场,很忌讳的一点,就是太急于表现。这和现在在体制当官一样。
自己宁可出色完成本职里六成的事,也不愿意使尽全力在十成中,仓促完成九成。
当下道:“多谢学士赏识,对下官的赏识,但下官初入翰林院,学识浅薄,难堪大任,向诸位前辈请教学习才是。”
刘定之一愕,没想到罗伦竟然拒绝了,本想要批评一番,转念一想传出去还以为自己妒忌贤良呢,也罢,交给别人吧,反正翰林院人多的是。
看向程敏政问道:“程编修你怎么看,愿不愿意呢?”
程敏政看了罗伦一眼,转过头对刘定之说道
“回学士,下官自幼熟读经史,本朝前朝之典章法度甚有心得,觉得可以胜任。”翰林院里升迁很慢,掌院学士也才正五品,一般都是侍读学士掌院事,而侍读学士不过从五品而已。所以在翰林院内按序升迁很慢,要想官位升迁,就必须借助詹事府这跳板。
詹事府就是东宫属僚,现在天子还没有子嗣,故而东宫无从谈起。詹事府就是混履历的地方,比如陈思育就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从五品)兼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故而位列绯袍大员。朝参日是三,六,九,到了这一日一品至九品的京官都要去皇宫拜见天子。
至于新科进士眼下都分配到各衙门观政,朝廷让他们尽管熟悉部院之事,可暂免去朝参。但罗伦,程敏政三位新翰林则是不用,开始正式坐班。
身为大明朝公务员的时间是辰入酉罢,也就是早上七点至下午五点。
古人治官以中庸为主。和现在一样,在没办法考证你工作效率的情况下,就只能以工作的时间来衡量。辰入酉罢满打满算十个小时。
这一日程敏政起了个大早,外面日头还没亮就从住所出发了。
到衙后,门房笑着道:“修撰老爷这么早就到衙门了啊!今日日子好,我早上听见喜鹊叫唤呢,吉星高照啊。修撰老爷从此以后一定是平步青云啊!”
这奉承话谁都爱听,“那就借你吉言了”到点房签到之后,就开始上班了,和现在一样古人也要点名的,古代迟到,可不扣钱,要打板子的,有的官员为了赶时间,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掉河里淹死了。
刘定之对他们道:“你们眼下手中无事,当全力修实录才是,每人每日进度,我会亲自督之,尔等若是有怠慢之处,别怪本学士翻脸。”
三人点了点头,翰林院体系就是见习(庶吉士)-史官(检讨编修修撰)-讲官(侍读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侍讲学士,掌院学士)-内阁(大学士)
所以,翰林院在有明一代被称为储相基地,不为翰林,不得入阁。
正在程敏政思考之际,外面先是传来一声咳嗽,刘定之走入了检讨厅。
此刻检讨厅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众人一并起身道:“见过学士。”
刘定之点头问道:“这几日你们将初稿,以及典籍都熟悉了吗?”
众人对视一眼,没有答话,程敏政起身道:“回学士,几名同僚都是日夜攻读典籍,记录,我等都已有把握。”副总裁派柯潜开始监督工作进程,众翰林都开始卖力干活,,按照内容等对修纂官分配。稍后太仆寺,光禄寺,工部等部的催纂官前来,送上各衙门新造的行事记录。
有时候修纂官们累得整日都在改稿,就这样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才修好了实录,所有编撰人员都有了赏赐,或升官。
“陛下有旨,宣翰林院学士刘定之觐见”一位太监来到翰林院宣旨。所以就翰林都用羡慕的眼神看刘定之。“臣接旨!吾皇万岁!”
文华殿原是太子践祚前,读书之地,后改为天子经筵,日讲之殿。
身为大明的皇帝,除了三六九视朝之外,每日都要至文华殿,由翰林院讲官为他讲书讲经。
听得天子宣他,刘定之到文华殿月台上。两位太监为他推开朱红色的殿门。看见殿内参加经筵的几十位朝廷身着绯袍的大臣分左右垂手而立,殿内着青袍的统一都是翰林讲官。朱见深坐在御座上,御座后屏风两旁,怀恩各拿着一拂尘,左右侍立。
林提起官袍,跨过门槛,从容走到殿中吐着檀香的铜鹤前,向皇帝叩拜然后道:“臣翰林院学士刘定之叩见陛下。”
“平身。”朱见深言道。
刘定之起身,但见朱见深一脸平静的说道道:“刘学士,这段时间你修先帝实录,确实用心,朕特意钦点你为经筵官,欲让你参与经筵之事”
从天子的脸上看出几分笑意呢,这宁他十分激动。
他知道这是天子对自己的奖赏,沉声道“臣领旨,多谢陛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