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衾姐,你别说了!”安隐儿的双臂都在颤抖。
“不,我要说完……”若衾握住安隐儿的手,似是恳求道。
“应昭,她是来找你报仇的!你杀了她爹,她当时就躲在衣柜里,仆人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声,但是她什么都看到了,你以为她去给你买药吗?那天若不是我抓走她,你早中毒身亡了!咳咳……”
激动说完这些,若衾捂胸又是一口血喷出。
此时的应昭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也不动,只是他的眼中竟有一丝……绝望,这个事实如同雷劈一样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心心念念的恩人加爱人竟成了自己的仇人,而自己狠心忽略的那个才是真正救了自己两次的恩人,只是已经太晚了。
“若衾姐。”安隐儿深深尝到这故事的苦涩,涩得安隐儿都无法呼吸,为什么若衾做了那么多却从不告诉应昭,为什么甘愿让他误会自己?
要让一个人铭记另一个人,其实只有两种办法——爱与恨。
应昭一步步一步步地走向若衾,没有一句话的,最后蹲下来,细细地看着苍白的若衾。
粗糙的大手抚上了若衾的侧脸,那一刻,他们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这一刻来的那样迟……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应昭依旧冷冷的问。
“你欠我的是不是还不清了?”若衾像个孩子般问道。
“是啊,你好残忍啊。”应昭竟然哭了,他直觉得内心一阵阵的抽痛。
“呵呵,我不能欠你,因为我怕……下辈子你会忘了向我要,但是现在……你欠了我,哪怕你下辈子忘了,我也不会忘,记得来世……要还我……不然……我……一定……去找你……你……”若衾无力地笑着。
她伸出手,拉住应昭放在自己侧脸的手,摩擦着自己的脸,缓缓地闭上眼睛……
若衾爱上应昭,因为若衾冷酷沉稳,应昭比她更冷酷沉稳。
有时候,爱情并不需要理由,只因在遇见对的人的时候,时间也恰好准确。
所以应昭什么也不用做,只要出现在若衾的面前,他就能打动她那颗独孤求败的心。
很多时候,爱情确实可以是一个人的事,若衾的爱与恨实际上都与应昭本人无关,他的出现只不过给了若衾一个可爱、可恨的机会。
应昭吸一口气,将他们相握的手移到自己心跳的这一边。
“怦怦怦……”
“我的心为你而跳。”
若衾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温暖,只是她再也没有半分力气睁开双眼再看一看这个自己爱得那么苦的男子。
安隐儿知道若衾快要不行了,她将若衾全都交给应昭,慢慢退了出去……
安隐儿不明白,就算爱到一个不该爱的人,也不能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若衾,一定要如此,才能证明你对应昭惊天动地的爱情吗?
一定要死吗?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应昭一辈子吗?
你这样走了,会安心吗?
夜幕深沉,没有一丝风,空气中显得燥热。
……
一晚之后,天际开始泛白,东边天上打上了一层淡淡的微红,厚厚的云层开始散开。
安隐儿独坐在花坛边,打盹,她头一歪,差点倒地,待她朦朦胧胧睁眼,发现天已经微亮了时,转眼去看那间小屋子,这时,应昭抱着若衾踏出门口。
后来,他们一起驾车去了一片野地,应昭说那是若衾第一次救他的地方。
漫山遍野,开满了红艳艳的千日红,一朵朵似是怒放的生命,此时,东方已经一片火红,那红绸帷幕似的天边拉开了一个角,出现了太阳的一条弧形的边,并且努力地上升着,变成了一个半圆形,就像刚刚从铁炉里夹出来的烧得通红炽热的铁。
而若衾却已冰冷地躺在应昭的怀里,脸色苍白如纸,薄唇紧抿,再无一丝血色。
应昭头也未抬地对安隐儿说:“安姑娘,请让我再和若衾呆一会吧。”
安隐儿轻声答道:“好,那我先走了。”
下了山,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安隐儿魂不守舍,她忽然觉得爱一个人这样容易,恨也这样容易,为什么若衾要以自杀的方式解决这一切,是因为她和应昭对立了吗?
应昭一直以为救自己的是柳栎,在心里早认为自己和若衾互不相欠,而若衾误会他是忘恩负义,在心中积怨已久,查出许多事却没有告诉应昭,直到临死才说出来,让应昭抱憾终身,但当若衾的手扶上应昭胸膛的那一刻,所以的误会都解开了。
能说清楚的误会便算不得是误会,只是人的心高气傲在作祟,不愿低头承认,而那些真正解释不了的误会积多了,便成了天意,是天注定两人的缘浅。缘分浅了,若还执意要在一起,那便是一种错了,是一种执念,而不是至死不渝。
夏日的晨风吹过,本是燥热沉闷,却让安隐儿倍感凄凉,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脚,又从脚寒到心。
情深至此,奈何缘浅。
天不佑人,爱亦惘然。
这时,身后只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待安隐儿回神,回过头时,眼中只有两匹硕大的黑马的蹄子直直踩在她头顶上方。
她惊恐地看着马蹄子向她碾来,她真的很想不要那么窝囊地傻站着,却是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完了……
她连闭眼都忘了,要亲眼看着自己身首异处吗?
安隐儿呆呆地站在那,驾车的车夫也先是一惊,然后立马喊道“驭”,一边慌乱地拉缰绳,其中一匹黑马的蹄子高高翘起,踩下就能将安隐儿给踩扁了。
正闭眼绝望之际,安隐儿的手臂被人用力一扯,转瞬跌进了一个……额,僵硬的胸膛。
获救的安隐儿还来不及庆幸一下,隐隐的,就感觉到阵阵怒意透过两人直达她剧烈颤抖的心,她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向“恩人”,惊得差点叫出来,却被来人一个眼神瞪回去。
救她的人正是展令扬,安隐儿轻轻挣开他的怀抱,抿唇站到一边。
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如碎玉一般:“令扬,怎么了?”
安隐儿这才看到,两匹黑马之后只一亮豪华的马车,车帘上的金丝线还在日光下泛出粼粼微光。
安隐儿随着声音望去,一个翩翩公子掀开帘子从马车中出来,他的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笑,一身蓝衫绸缎衬得他卓尔非凡,更显气韵之潇洒,他站在马车前,带笑的眼睛看着俩人。
他一走出来,安隐儿就感到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如果说展令扬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么他,近在眼前的男子,与生俱来就有一种波澜不惊的国际范儿。
男子见到安隐儿毫不遮掩的目光,心里暗暗称奇却也不露表面,只是微笑着大方地与她对视起来,四目交接的一刹那,安隐儿反倒慌乱地低下头,男子那样的目光更像是一种挑衅,看得她心慌意乱,他的眼神看不到尽头,犹如黑洞一般似要把她吸进去。
男子勾起一抹邪邪的笑说:“是在下的车夫莽撞了,惊吓到了姑娘,不如在下请姑娘到迎松居以示赔罪吧。”
只是要和这个邪里邪气的男人以及喜怒无常的将军一起吃饭,恐怕会消化不良啊,安隐儿本想着怎么拒绝,斜眼看了看展令扬,他神情也是复杂难辨。
“怎么,姑娘不愿赏脸?”男子表面还是有礼貌地笑着,语气有些闲散,可是安隐儿分明听出了其中的不耐烦。
想到男子是坐马车,而展令扬是骑着马,莫非这男子的身份……想到这,安隐儿权衡一下,只得点头答应,还得装出满心欢喜的样子。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三人被招呼到二楼雅间,坐下来后,男子笑意盈盈地问。
“额,那个我叫安隐芝。”安隐儿笑得颇为尴尬,此时的她真是坐立难安啊,有些傻愣也不能怪她是没见过世面吧。
“安姑娘,在下李辰轩,令扬你应该认得吧。”男子微笑着看着她。
“啊?”安隐儿又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他笑得如此,等反应过来才讪讪一笑:“是啊,认识。”说完还假意拿起水壶向面前的小杯中倒水以掩饰刚刚的不走心。
其实安隐儿真的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明明拘束的要命,却还要装开心,她算是体会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了。
看到展令扬神色不太好地坐在一边,恐怕这李辰轩真是当今某个皇子。
“那安姑娘和令扬就先聊着,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他非常有礼貌且爽快地说完了这段话。
安隐儿一听立马笑得灿烂:“慢走啊,不送。”说着还做了一个潇洒之极的挥手动作。
临走前,李辰轩转头对她一笑,又和展令扬相视一笑,便走了。
安隐儿一得到解放,松了一口气,趴在桌上。她可不介意在展令扬面前暴露出自己粗鲁的一面,他又不是没见过。
“你在外边做什么?”安隐儿正夹起小笼,要往嘴里送。
一听这话,张大的嘴僵住,筷子也停在半空,愣愣看他半晌,才低迷地说:“若衾死了,你知道吗?”
展令扬眸色一暗,心头一凉:“这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安隐儿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他,展令扬不可置信:“她怎么会在唐家堡?”
“难道不是你让她去的吗?”
“绝对不是。”其实展令扬的意思是,派人嫁祸这种事再怎么也不会派若衾这种摆明了身份的人去,只是中间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一无所知。
“看来唐家堡还有人在暗操控一些事,我要回去告诉唐哲。”安隐儿咽下一口小笼包,放下筷子打算离开。
还没起身,右手被展令扬一把抓住,道:“慢着。”
“怎么了?”
展令扬缓缓说道,刻意压着嗓音:“你能不能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安隐儿不解:“什么话?”
“我说过,皇上要对付唐家堡,你现在回去很危险。”
安隐儿挣开他的手,毫不犹豫地说:“正因为危险,我要和他在一起。”
“他不会让你留下的。”
看着安隐儿跑开的背影,展令扬只淡淡说了这一句,并不试图拉住她。
安隐儿听了,自然倒退回去,问清楚:“什么意思?”
展令扬不紧不慢地说:“喜欢一个人并不代表可以自以为是,男人做事永远都有自己世界的规矩,女人插手了,他不但不会感激你,相反会嫌你坏了他的计划,你懂吗?”
“你是说我是唐哲的累赘?”安隐儿不满。
展令扬轻笑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安隐儿听了,正要跺脚,却听他又加一句:“不过,也是事实了。”
安隐儿站在原地有些踌躇,又听展令扬说:“你以为我想留一个心里只有唐哲的人在将军府吗?只是若衾已经死了,我不想还有人出事。”
最终安隐儿跟着展令扬去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