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睿王大婚之期,萱玉此刻的心情便如府中挂起的红彩一般,既是欣喜又略带羞意。
宾客的帖子已经发出,睿王手下的一众将臣,都在邀请之列。
而那些虽未被邀,却又有心拉拢之人也纷纷送上了贺礼。
其中最大的一份便是白云山廖迁送来的一对世间罕见的夜明珠。这对明珠,其一通体碧绿晶莹,另一则莹莹玉白,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
如此珍宝,廖迁倒是舍得。
睿王和兰凌在书房中有事相商,闭门半天都未见人影。
云枝前来说,绮云庄的嫁衣已经送到,正在前厅候着。萱玉本想让睿王陪他一同前去,但他议事之时最不喜别人扰他,萱玉想了想,便拉着云枝自己去了。
路过府中花园假山之时,萱玉正瞧见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唐淇,他低着头缓缓走着,仿佛正出神想着什么。
那穿着青衣的颀长身影,穿过重重枝蔓,踏着点点碎金的日光。一时间,萱玉情不自禁便喊道:“子汶,是你呀!”
唐淇听到萱玉喊他名字,才猛然回过神来,可是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迎上前去,反而是转头就走。
萱玉不解他这般反常是为何,于是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唐淇的衣袖,站到他面前问:“怎么我越叫你,你反而走得越快啊?”
“哦,我刚才没听见……”唐淇不敢直视萱玉闪动的双目,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骗人,你明明瞧见我了,是故意掉头走的吧?”萱玉撅起了小嘴。
庭院中的槐花树上飘洒下阵阵花雨,落在萱玉的发梢、肩头,淡淡的香气弥散不止。
唐淇有些恍惚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翠衣薄纱如花艳的女子,却陡然间锁起了眉梢。
拔剑出鞘,寒光顿先,手起剑落之间,萱玉头上的发簪“啪”的一声掉落成了两段,碎在地上。
她不由一惊,向后退了一步,一旁的云枝早害怕地叫出声来。
萱玉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气恼道:“我好好叫你,不理人也就罢了,你这又是何意?”
唐淇还剑入鞘,她还是那样,动起怒来就全摆在了脸上,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终还是没说话,掉转头便走。
“啊,小姐你瞧!”
云枝一脸惊骇地指着萱玉身后,大叫起来。
回头看去,槐花飘落的地上,赫然躺着一条小青蛇的两截身子。那红焰似的信子仍吐在外面,狰狞可怖。
萱玉心儿一颤,这才知道是错怪了唐淇,他刚才拔剑原来是瞧见了从后面枝蔓上爬出的毒蛇。
他两次救她,可却总被误解。
萱玉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立着,暗想:这人真是奇怪,说他冷淡吧,可每次她遇到危险之时,却又能出手相助;但说他热心吧,每每对着她之时却又是一股冷冷的表情。
真是一个怪人!
这一幕恰巧被正在园中逛着的如意夫人母子看在了眼中。如意是何等精明的女人,虽只远远地瞧着,但却已察觉唐淇的神色中隐有深意。
“滔儿,瞧见没有,你大嫂和二哥之间可不简单啊!”
唐滔若有所思地远望着仍愣怔着的萱玉,这个姑娘看起来胸无城府,毫无心机,唯一值得一提的不过是她的身份罢了。
“母亲说的不简单指的是什么?孩儿刚才瞧去,不过是二哥出手相助,才没让那蛇伤着大嫂。大家都是一家人,这算不上什么吧。”
“哼,你懂什么?”如意夫人冷笑着瞥了唐滔一眼,“看似无意,却是有情。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看便知道了。”
“娘是说二哥喜欢大嫂?”唐滔惊疑道。
“滔儿,你没喜欢过一个女人,自然不知道,若是你心中中意某一个人,你的眼里、心里全都是她,当她就站在你面前的时候,即使是不说话,那神色间也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刚才你二哥对着那丫头便是这般。”
“可这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娘,如今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二哥是和大哥站在一起的,我已经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啊。”
“那若是唐淇不再站在睿王那边了呢?”如意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
“娘的意思是……”
如意夫人神色一正,道:“我问你,睿王和唐淇你觉得谁更厉害?”
“自然是大哥,他有权谋,有手段,手中握有的兵将也最多。”
“睿王手中有五十四万兵马,不过在沧平和附近几城的也不过二十多万。唐淇手里有二十万,你手里有六万,若是能联合你二哥先扳倒睿王,那接下来的事可就容易多了。”
唐滔点头称道:“不错,二哥这个人忠义厚道,的确不难对付。只是娘,想要他站在我们一边,怕是不易。”
“急什么,现在只是时机未到,这丫头可不就是老天爷送来挑拨他们兄弟关系的一份大礼吗?”如意夫人得意地抽动着嘴角,她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么一个能让唐滔足以取睿王而代之的时机啊!
第二日,睿王大婚。
府中人流如潮,宾客满堂。
睿王穿着大红喜袍,他平时从未穿过如此喜庆的装束,今日见来,端的是翩翩公子,风流倜傥。再加之他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子王者之气,令人一进屋子便不由自主地被他所吸引,再也离不开视线。他邪魅的眼中仿似流露出一股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却是望着屋外,等着新娘的到来。
“王爷大喜,我们恭贺来迟了。”
满屋子的宾客早已就坐,婉月和******的确是最迟来的两人。
今日是睿王大喜之日,婉月换下了那件玄色纱衣,而是穿上了一件鹅黄外衣,虽仍是纱巾遮面,但却已让人耳目一新。
******递上锦盒一只,呈上睿王面前,道:“这是我夫妇二人恭贺王爷大婚的贺礼,还望王爷笑纳。”
锦盒中是一对红色的鸳鸯绣香囊,绣面上的那对戏水鸳鸯栩栩如生,情态可人。
“这是……”睿王端着盒子,望向******。
“这是夫人花了两个晚上亲自绣成的,可费了不少功夫。”
婉月抬头,正迎上睿王移向她的眼眸,脉脉如水,隐隐深邃。
她低头道:“王爷别见怪,只是寻常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名贵之物的。”
“不……”睿王顿语,他端着锦盒,道,“多谢夫人一番心意,我……很是喜欢。”
说话间,一阵礼乐声起,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从门外由婆子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莲步轻盈,姿态婀娜,只见身形便知是个婷婷袅袅的美娇娘了。
睿王微微蹙了一下眉,但随即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现出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去,搀过新娘的手。
一拜天地,日月可鉴,神州共知。
二拜高堂,母慈子孝,兄友弟恭。
三拜夫妻,灵犀互通,情意交融。
司仪在旁亮着嗓子,可这堂上众人,却都各有各的心思。
拜完天地,新娘子回房候着,外面厅上则是沸沸腾腾的婚宴。
德沁夫人和如意夫人都未在酒宴上久留,只坐了一坐便起身回房。
其他人则谋士和谋士坐在一处,嬉笑畅谈;武将和武将又聚在一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人声鼎沸。
睿王虽为王爷、主帅,这个时候却也不能摆起架子,而是一桌一桌给大家敬酒。
唐淇和唐滔坐在兰凌、鹤敬一桌,今日唐淇似乎酒意甚浓,一碗一碗,已经喝了十几海碗了。
待到睿王过来之时,他已是脸色通红,酒意醺醺了。
唐淇将自己的碗里满上酒,脚步摇晃着走到睿王的面前,道:“大哥,子汶今日高兴,真的高兴……”
他平日里处事都是极为稳重,可今日却略显狂态。
睿王扶住他道:“好,高兴就好,可酒能伤身,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唐滔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接过唐淇,“二哥一定是觉得大哥与大嫂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这般高兴,难道是伤心才这么喝的么?大哥请宽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睿王听着唐滔的话,不由笑意微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不是高兴,难道是伤心?
不过今日唐淇的举动的确有些异常。
他点了点头,也不再去理会。
兰凌、鹤敬、郭子煦、水霁,四大谋士一一敬来。
接下来是******、婉月。
******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笑道:“王爷今日这场良缘乃是天作之合,定能让王爷得偿所愿。”
“多谢先生吉言。”
他又转向婉月,她怀有身孕,怎能饮酒?
******在旁夺过她手中酒碗,婉言道:“你身子不适,还是以茶代酒好了。”
婉月见他如此说,便也依了,只用一杯清茶代替了自己的道贺之意。
一大圈喝下来,睿王虽酒量不差,但也有些晕眩。堂中众人正是喝到兴头上,他独自走到堂外回廊,夜风微带凉意拂过他的脸颊额际。
靖宣端了一杯解酒茶过来,睿王就是睿王,任何时候都要自己保持清醒,即使是这样的喜庆日子,他也不容许自己醉过去。
“靖宣,帮我照看着点大伙儿。我先回房去了。”
靖宣笑着点头应命:“那是,那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王爷早些回去歇着吧,这儿我照应就行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哼,睿王在心里暗暗笑着自己:唐渊啊唐渊,只是差了一步,竟咫尺天涯。天下江山,王图霸业,你要的真的只是这些吗?如今你的心里,真的有半分喜悦快乐吗?
喜房中,烛影摇红,暖意融融。
萱玉穿着大红喜服,披着红盖,端坐在纱帐中,只有一双脂玉般的手搁在腿上,绞在一起。
轻轻掀开盖头,喜烛下的萱玉眼波流转,樱唇微启,她轻轻叫道:“子洛哥哥……”
他的吻潮水般地覆盖上来,将那还未出口的话湮没在了她的齿间。他狂热地吮吸、啮咬,将她裹卷在自己疯狂地侵占中。
那唇薄而温热,眼眸迷离神醉,他的气息附着在萱玉的身体之上,那是她在成长岁月之中一直期盼的温柔。
可是这温柔,带着一股她无法抗拒的野性和占有。
睿王撕开她层层裹起的裙袍,将红裳从她的娇躯猛地扯下,那一瞬间,萱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她心爱的男人,陌生又令她恐惧。
他用力进入她身体的时候,那强烈的刺痛令萱玉再也无法忍受,她呻吟着叫道“我疼……”
可睿王却仿佛没有听见。
那痛感越发地强烈起来,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低低的呻吟转而变成了小声的抽泣,碎珠儿般的眼泪滚落到睿王低长的睫毛之上。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凝视着这个仿佛受了委屈一般的女孩儿。
他低低叹了口气,坐起身来,拉过一旁的喜被盖上萱玉****的身躯。
“你先睡吧……”
萱玉掀开被子,一把从背后抱住了睿王,“你要上哪儿去?”
“你还要我呆在这里吗?”他不回头,语气冰冷得仿佛烧尽的灰。
“子洛哥哥,是我不好,我不该哭的,你不要走……”
真是个小孩儿!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刚才为何会如此冲动,是酒后的一时任性发泄,还是……
他蓦地想起唐滔说的那句话,不是高兴,难道会是伤心吗?
他真的是在伤心吗?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今天这个日子又是这个时候,什么人会不识相地来敲他的门,不要命了么?
不想理睬,可敲门声却一直不断。
睿王束起衣服,不耐烦地喝道:“是什么人在外面?”
门外是靖宣的声音,慌张而急促,他只说了一句话:“洛川遇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