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琦的行为，在常人看来未免显得矛盾。
一方面她要想着如何把这家她亲手缔造的公司毁掉，另一方面却又怕处理不当产生混乱，或者导致公司里这些人失去生活经济来源。
就这么一拖再拖，最终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逼着他们把公司解散。”我说道。
宋琦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朝我这边看过来。然而我却故意卖了个关子，指指外面：“有时间再说吧，咱们先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刚刚那一出闹剧，让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张金顺只不过是想打着媒体的名义要过来捞一笔而已。那些看似正规的记者，不过是听从他调遣的傀儡。
而他所谓的合作，一方面是要大比例入股这家化妆品公司，另一方面则会帮助公司联系更多的高端客户。
当然，如果绮丽化妆品公司这边不同意这种合作的话，媒体将会把他们生产化妆品的内幕迅速曝光给大众。说白了，不管愿不愿意，绮丽化妆品公司的这一杯羹，张金顺算是分定了。
我和宋琦并没等到张金顺和绮丽公司的协议达成就离开了，毕竟她在这里的地位更像是个没有实权的元首，具体的谈判条件根本不需要她的参与。
回到老叔的公司，我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忙不迭地泡上老叔的特级铁观音，给宋琦递到跟前。
“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对不住。我只是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但我又没路子，所以才想出求助张金顺这样的损招。”
本来我有以为宋琦此时没有原谅我的心思，毕竟我这篓子捅得也忒大了。然而对方还是给了我一个面子，将茶杯拿过来攥在手里。
“其实这事儿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我应该早告诉你们实话。”
宋琦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对了，你刚才说的让绮丽自行解散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不给他们提供原材料不就行了。”我朝厂房的方向努努嘴，“呶，你们这公司用的所有的尸体，都是从我们这里运过去的。只要我们这里不再提供尸体，他们一准玩儿完。”
然而宋琦却摇摇头：“没用的。现在张金顺已经和绮丽成为了联盟，如果你不再给他们提供尸体，今天发生的事情未来还会在这里重演。毕竟你老叔的生意也不被大众接受，如果被曝光一定会有一大堆的麻烦。”
听她这么说，我顿时明白自己之前想得有些简单了。
老叔虽然并不知道这些人买尸体的真实用途，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供应者。在普通人的眼里，卖尸体这种事儿绝对称得上丧心病狂。
所以今天张金顺用的所有手段，用在老叔这间公司上同样可以成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短期内我还必须昧着良心继续向绮丽公司供应原料。
将茶壶里的铁观音喝得见底，我使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些，这才想起王庆江来，心说那家伙又跑哪儿去了？
正这么琢磨着，外面响起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没过一会儿，王庆江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把茶根从我手里夺过去，一饮而尽。
“放心，销路搞定了。”王庆江手里握着茶杯，笑得极为得意，“用不了多长时间，咱们的丑时参蜡烛就会成为有钱人争相购买的奢侈品。”
原来这家伙打定主意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径直混进了一家高级私人会所，在休息室里把所有的高级香薰蜡烛都换成了从丑时参头上拔下来的。
“我已经偷偷把休息室里所有睡觉的客人信息全都给抄录下来了，等明天我就一个个地去拜访。经过这些成功人士一推销，咱们这种能做美梦的蜡烛销路一定错不了。”
不得不说，这种打广告的作法还真是极具创意性，搁我这儿肯定想不出来。
终于有了一个赚钱的门路，我也觉得挺高兴。不过宋琦的注意力像是全然没在这里，而是默默看向窗外，眼神似乎有些疑惑。
紧接着，办公室的玻璃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我和王庆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即转过头去看。
只见一只全身长着黑毛的巨大的蝙蝠，两脚倒抓着窗棂，像是一块乌云一样覆盖在了窗玻璃上，发出高频率的吱吱乱叫声让人感到一阵心惊。
当我看到那一对特征极为明显的血色双眼后，我几乎一瞬间便可以断定，这只蝙蝠就是前些天从张金顺老婆肚子里飞出来的那只。
唯一和之前不同的一点是，此时这只蝙蝠身上已经慢慢覆盖着黑毛，不再是刚出生时那种红彤彤的身体了，给人的感觉更为凶恶和诡异。
“卧槽，这哪儿来的猫头鹰啊！”王庆江稳定了一下心神，一边凑近去看一边说道。
可等他和窗户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又猛地倒退了回来。显然，在发现这样一个大家伙竟然是一只蝙蝠后，王庆江心理上受到的冲击比我和宋琦更为强烈。
“吱吱！”
大蝙蝠叫了两声，突然扇动起翅膀，朝着天空中飞去了。
我和宋琦立即追出门去，而本来已经被吓得跌倒在地上的王庆江，见状竟然也来了力气，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巨型蝙蝠显然不是偶然出现在这边的。本来我还以为这东西会具有攻击性，所以顺手从门后抄起一根棒球棍拿在了手里。
可随即我便发现，这只蝙蝠真正的目的是想为我们引路，似乎是想带着我们去往某个地方。
我忙不迭地发动起汽车，随着蝙蝠的方向缓缓朝前开去。
“我说两位祖宗，你们这又是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了？”王庆江显然对刚刚的一幕心有余悸，说话的时候声音仍然止不住地颤。
我把之前发生在张金顺老婆身上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宋琦在一旁说道：“我想这只蝙蝠是想领着我们去找整件事情的幕后凶手。”
“难道这只蝙蝠和幕后凶手不是一伙儿的么？”王庆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就这么傻乎乎地跟着它走，就不怕中了对方的圈套？”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你不是会算命么，那你给我们算算，这只蝙蝠到底是善的还是恶的？”
听我这么问，这家伙还真就闭着眼睛掐指算了起来，结果算了两分钟都没出结果。
“你可别说你算不出来。”我带着讽刺的语气说道。
“不是算不出来，而是太奇怪了。”王庆江皱着眉头，整个脸上的褶子都被带动了起来，“如果非要让我说，那这只蝙蝠既是善的，又是恶的。”
这是什么屁话？
我正想再好好问问，一直飞在我们车前面的蝙蝠突然拐了个弯儿，朝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巷子飞去。
“果然是在这儿。”坐在我身边的宋琦突然没来由地说道，“我已经知道是谁把我们引过来的了。”
“谁？”我和王庆江齐声问。
“沈志明。”宋琦看向我们，眼神显得精明而狡黠，“也就是张金顺想找的那个人。”
听到她这么回答，没有参与其中的王庆江自然不明所以。可我却觉得极为惊讶，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种地方，之前你不是一直到市里的各个教堂去找他的么？”
宋琦完全没去琢磨我怎么知道她的行踪，只是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个好看却又不失奸诈的笑容。
“我怎么可能会傻到那样去找一个有意藏匿行踪的人。之所以要那么做，是因为我知道张金顺一直都在派人暗中跟踪我，所以糊弄他们玩儿而已。真正被我派出去的人，早已经在上午就告诉了我沈志明的行踪，显示就在这条小巷子里。”
听宋琦这么说，我才知道之前自己完全是被她给耍了。
眼前这条小巷子位于城乡结合部，极为窄小，汽车根本就进不去，乱七八糟的电线和管道相互错杂，看时间长了不免让人心生烦乱。
我们三人步行进了巷子口，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又一个画着红圈的“拆”字，显然城市化的脚步即将把这里吞没，大部分人已经领了拆迁费搬走了，只有极少的钉子户依然固执地守在这里。
“刚刚那只蝙蝠到底跑哪儿去了？”王庆江左右打量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建筑，偶尔还要避开地上的脏东西，“躲在这种地方，也亏得没人能找见他。”
我心说这也算是沈志明的高明之处了。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或许都难以逃出张金顺这种人的势力范围。但是眼前这样错综复杂形似贫民窟的地方，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照管不过来的。
宋琦并不像我们两人一样左顾右盼。显然在这之前，她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掌握了所有的信息，直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
而我则突然意识到，或许眼前的宋琦仍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毕竟这里是张金顺那样的人都无法踏足的区域，宋琦却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人找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