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琦相比，我在这座城市里的劣势显而易见，那便是没有任何的人脉资源可以利用。
其实说起来，我倒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老叔在这座城市里扎根这么长时间，和各行各样的人都有生意上的往来，其中也不乏金字塔顶端的显赫人物。
如果以老叔的名义去找他们帮忙，相信很容易就能掌握宋琦的行踪。可让我顾虑的是，假设宋琦真的是老叔一直以来的顾问，那么我这里的人脉她那里也有，搞不好就会被反间计。
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到网上碰碰运气，看有没有那种专门从事私家侦探行业的人可以帮忙。
因为这种行业涉及到搜集个人隐私，属于妥妥的灰色地带。在连续浏览了六七篇不相干的内容后，我最终选定了一家名叫“摸小鱼私家调查事务所”的。
之所以选了这家，倒不是因为它的页面有多厉害，而是因为简介上写着“事成收费，不成不收取任何费用”。
打开在线对话窗口，简单说明了自己想要调查的事情，对方一口承诺没问题，只不过最后结算时的费用要相对高一些。
对我来说，这倒是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之前从张金顺那里拿回来的钱还在手里，足够付给对方了。
“定金是多少？”我问。
过了将近一分钟，屏幕上才终于出现了一条简单的回复：不收定金。
这让我觉得一阵惊讶。
尽管事成之后再收钱这种作法在服务行业并不新鲜，可是一般来说，最初的时候总要收取一部分定金，以免雇主中途变卦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这家侦探社足够奇葩，竟然连定金都不收？
“你们这做生意的可真有意思。”我写道，“难道不怕我是糊弄你们玩儿的？”
——没人能这么做，否则他很快就会变成被我们调查的对象，一抓一个准。
“呵，这语气够大的。”
我心说能这么不要脸地自夸，十有八九不是因为这人本事大，而是因为这人足够傻。
一个听名字就不怎么靠谱的事务所，加上这不靠谱的管理者，哪怕他不要钱我都懒得和他玩下去，于是直接关了网页。
可就在我打算明天去看看街头那些小广告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时，电脑上突然跳出一个醒目的红色弹窗。
——这次的生意我们决定接了，这表明我们之间的契约已经达成，你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否则将会付出代价。
嚯！
我心说这个事务所还算有点意思，竟然还能在电脑上植入病毒？可问题是我刚才只不过才问了几句而已，啥时候和他们达成契约了？
“卧槽，还强买强卖咋的？”我觉得有点儿不爽。
——我再提醒一遍，这次的服务已经开始。我们很容易就可以检索到你的信息，如果你反悔，将会付出代价。
这时候的我突然冷静了下来。
虽然我觉得对方所谓的付出代价只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可如果他们能侵入我的电脑，也就意味着他们极有可能通过各种渠道获得我的信息。
倒不是怕他们悄悄对我下黑手，而是怕他们一路追根溯源查到老叔这里。如果这些家伙想要找老叔工厂的麻烦，那路子可就多了。
仔细一琢磨，反正也不收定金，干脆就让他们试试，也省得我再去找别人了。
“好，成交。”我回复道。
——事情有什么进展，我会随时给你发消息。
红色弹窗打完这一句话，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关上电脑，点上一根烟思索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已经确信自己将宋琦眼下做的事情猜出了七七八八。如果我的思路没错，整件事情的脉络应该就是这样的：
张金顺为了调查老婆和孩子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将情妇查了个底掉，而且顺着情妇使用的尸油化妆品这条线，直接追查到了绮丽化妆品公司这边；
绮丽的领导们得知此事后找到宋琦，想让她帮公司度过这次难关。而宋琦作为绮丽化妆品的幕后大老板，为了能保住公司，决定以顾问的身份帮张金顺寻找他那个所谓的仇人。
至于宋琦帮张金顺的目的，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一定是想把他的注意力朝别的地方引。毕竟如果照张金顺原来的思路查下去，绮丽化妆品公司难免落得个被查封解散的下场。
眼下真正困扰我的是，宋琦到底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以及她为什么一直以来都隐瞒自己的身份。
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这家所谓的调查事务所除了黑别人电脑以外有没有别的真本事，是一件完全不确定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再琢磨一个别的路子。
随即我想到，既然宋琦可以当张金顺的顾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略一思索后，我打通了张金顺的电话。
对面的声音显得十分嘈杂，隐约听到有人争论着，大概是在开什么会议。
“张总，上次你说要我们帮你对付一个人，我已经考虑好了，可以帮你。”我有样学样，几乎复制了宋琦之前说过的话。
张金顺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打电话过去，等听我说完打电话的目的之后，极为勉强地笑了两声。
“这个，上次你说不想帮我做这件事，所以我又找了别人，所以就不麻烦贵公司了。”张金顺的话说得极为客气，显然又恢复了他彬彬有礼的商人模样。
可我却不想和他兜什么圈子：“你说的别人，是不是宋琦？”
这句开门见山地话显然让张金顺感到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承认道：“没错，宋小姐是上午打电话过来决定要帮我的，条件是只能交给她一个人处理，不能再找别人帮忙。我觉得她这个人还算不错，所以就按她的意思办了。”
听到张金顺这么说，我在电话这边佯装老练地笑了笑：“怕不是你要被宋琦牵着鼻子走了。”
“你说什么？”
电话里的张金顺语气显得有些不快，似乎认定我的话是在质疑他的能力。对他这种成功的商人来说，受到我这样一个小人物的质疑显然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不过此时的我也不打算和他讲什么客套，说话很是直截了当：“你难道就没怀疑过宋琦这个人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张金顺似乎对我很有戒心，大概认定我是想独抢他承诺的那份顾问费，所以故意来诋毁宋琦。
我于是将绮丽化妆品公司和宋琦的关系，以及我对宋琦的种种怀疑，大致地和张金顺说了一遍。
尽管看不到电话那头的张金顺是什么表情，但从听筒里那漫长的沉默中，我猜想自己提供的消息对他来说绝对足够震撼。
“虽然我不敢保证宋琦一定和你老婆死这件事有着直接的关系，但从整体上看她的嫌疑很大。这次我之所以要和你合作，也是想证明这一点。”我最后说道。
“那你想怎么做？”沉默过后，张金顺终于开口了。
我心说我本来就想指靠着你帮我查清楚真相，我他娘的哪儿知道怎么做？
“我能给你提供建议。”略微顿了一顿后，我硬着头皮道，“宋琦想要替你找那个叫沈志明的人，那就让她找好了。你这边可以一方面继续调查绮丽化妆品公司，另一方面反过手来悄悄调查一下宋琦，查清楚她到底有什么背景。”
又是短暂的沉默。
“我知道了。”张金顺说了这么一句话后，突然就挂了电话。
去他大爷的吧！
我突然意识到，这家伙该不会把我的建议套到手之后，就把我给踹一边去了吧？这样一来我的顾问费岂不是没戏？还真他娘的是无奸不商。
靠坐到椅子背上，我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把我掌握的宋琦的资料告诉张金顺，其实是一个极为无奈的选择。因为我很清楚，凭我个人的能力想把宋琦的方方面面查个底儿掉几乎不可能，必须依靠张金顺拥有的强大人脉资源才可以做到。
可这样也意味着，宋琦被我置于极大的危险当中。如果最后真的证明张金顺老婆的死和她有关系，即便宋琦是不死之身，也一定不会好过。
到了眼下这种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早起，王庆江就拉着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什儿搬到了工厂里。
我帮他找了一间屋子当卧室，这家伙倒是挺勤快，把自己的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甚至连几间房子的窗户都给擦得干干净净。
在我感叹这个油腻肥胖的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勤快得一面时，又见他自告奋勇地想去门卫室里帮老秦打扫卫生，吓得我赶紧把他拦住嘱咐了一番。
大概是初到新环境里觉得闲不住，王庆江又开始打扫起院子。我在旁边像个地主一样，倚在墙根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百无聊赖中掏出手机，突然发现上面有好几条新信息。
所有信息全都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点进去一看，竟然全都是关于宋琦活动轨迹的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