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卡绕着学校画着一个又一个圆，终于在学校的西北角，找到了一个旧的三层的楼，门口立着一根电杆，电杆上挂着移动公司的一个信号设备，电杆下腰，挂着一个木牌写着：“房屋出租，家长陪读”
“进去看看”杨樊让夏萍在车里等候，自己和周毅下了车，
黄皮卡停在三层楼的斜对面。
门口，一个中年妇女炸着鱼。
一股糖醋鱼的香气扑鼻而来。
杨樊和周毅径直走进大门，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栋合建的三层小楼房。
房子被改造成了宿舍，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单间。
此刻已经临近中午。
过道里熙熙攘攘，很多陪读的学生家长，在过道里给孩子做着午饭。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是做什么的？”门口的中年妇女拿着铲子上去拦住两人。
“大姐，我们来看看房子的。”周毅满脸笑容。
“租房呀？陪读还是打工的呀，单间儿还是合住呀，我是这儿的房东。你们来的真巧，空房只剩三楼了，来来来，我带你们去看看”中年妇女眼睛滴溜溜的转，不容分说地拉着两人上了三楼。
周毅撇了一眼院墙，表箱固定在墙上，表箱封签完好无损。
到了三楼，中年妇女打开最边上的一间房。
“你们看，我这儿屋南北通透，就现在这大夏天，窗户一开，都不要开空调，”中年妇女打开窗户，径自夸耀着宿舍环境优越，房子抢手。
“大姐，您这房子够大呀，租了多少户呢？每年租金不少吧？”周毅主动搭讪。
“可不是，别小看我这三层楼，连我住了二十户人家呢。”
“每户布局都一样？”
“那是，我这里户户配了空调，到我这住，包你舒适。”中年妇女吐沫星子喷了周毅一脸，接着市侩地介绍，“小伙子还犹豫什么哈，瞧这环境，拎包入住，你们先看看，我下去看看鱼了，看对眼了，价格好商量。”中年妇女一个媚眼，周毅不由得抖了一下。
杨樊站在三楼走廊上，手撑着阳台，看着外面，思索着什么。
“我下楼去看看电表”看见中年妇女下去盛鱼了，周毅趁机下楼。
简单检查后，周毅用力的朝三楼的杨樊挥挥手。
“杨樊——塘子——干净的——没有打过食——”看着杨樊发呆，周毅在楼下用力喊着。
“站这干啥，这太阳晒的，小伙子，你们考虑的咋样了？租还是不租呀，就剩这一间了，要是长租呀，大姐每个月再给你便宜五十”中年妇女又来到了三楼，脸上堆起笑容，看见杨樊站在阳台上，顺着杨樊的目光看过去。
附近都是平房，站在三楼，附近的状况一览无余。顺着杨樊观察的方向，可以看见大门外面的黄皮卡，夏萍正焦急地站门口的电杆旁边，等着杨樊他们回来。太阳很大，电杆上挂着的移动分支箱，看似摇摇欲坠。
“小伙子，你等会，我下去看看。”中年妇女赶忙下楼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张。
“她看到黄皮卡很紧张。”杨樊对刚跑上三楼的周毅说。
“可是表我查了，没有拆封的痕迹，其他还有哪里不对吗？老周，你看电杆上的那个移动分支箱，歪歪扭扭好像要掉下来一样。我得让夏萍站远点，万一有啥东西掉下来，可别伤到她。”
中年妇女已经走到夏萍身边，和夏萍巴拉巴拉一顿说，夏萍被说的一脸懵，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应对。
“周毅，你看那根电杆。”杨樊指着有移动分支箱的电杆。
杨樊仔细打量着这根电杆，电杆给三四户人家供电，其中就有这个中年妇女的房子，杆子上挂着一个移动公司的信号设备，所有的进出线都用专业保护套管保护着，线路横平竖直，又是一个堪称完美的施工。
“你过来看，这是我家的电表，要查呢，你就打开看，随便检查。别三天两头的来烦我，看我老娘一个人在家好欺负呀。”中年妇女一边扯着嗓门大喊，一边把夏萍往电表箱旁边拉，夏萍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不过还是硬忍着抬起头，朝三楼周毅的方向看，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哟大姐，您怎么冲这丫头吼”杨樊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中年妇女和夏萍之间。
“这丫头，说是供电所里查偷电的，您看我像是这种人吗？我让她过来查电表，她又不敢拆，这车停在我门口，挡我财路。”中年妇女蛮横的叉着腰，指责到。
“大姐，我这车停在电杆边上，离你家门还有好几米远呢”夏萍努力的辩解着。
“那也不行，我这开门做生意的，你搞辆黄车停门口，是不是想我的生意都‘黄’了，我跟你讲，老娘可是讲究人，做事都是看黄历的。你这会影响我做生意了，你这会就给我把车开走。”中年妇女挥挥手，拽着夏萍要去开车。
“大姐你好，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供电所人员，今天也不是什么用电检查，最近咱们这个台区线路有点问题，为了保证大家安全用电，我们在进行相关维护。这不正好维护到您这里了。您这里住户多，我们也是为了您的住户的考虑，大夏天，一停电，住户一定沸沸扬扬，你说是吧”杨樊也缓步下楼，帮夏萍解围。
“哟，原来你们几个是一伙的呀，我说呢，两个人贼眉鼠眼的往我家里钻，欺负我老公不在家就朝我屋里跑不是。来来来你要查你就让你好好查查。”
中年妇女一边推开夏萍，一边拉着周毅杨樊向电表箱走去。
“查查查，你们给我敞开了查，查出什么，我认罚，要是查不出什么，给你们好看！”
夏萍盯着周毅，周毅看着杨樊。三人全都僵在那里。
“查”一秒的犹豫后，杨樊下了命令。
周毅迅速打开表计封签，对接线进行了细致的检查。
“检查完了，表计应该没有问题”周毅小声嘀咕道。
“哟，你说啥？大声点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中年妇女故意提高了嗓门。
“表计没有问题”周毅复述了一遍。
“大点声啊，电工老爷，这么多租客在这呢，你得告诉他们，我用的这电是偷得还是抢的？你们损坏我的名誉，今天你得给我点说法，不然，谁也别离我这门。”中年妇女把大门一拉。三人被困在院子里。
“不偷不抢，安全用电，安全用电”周毅的脸色很难看，艰难的应和着。
“你们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谁也不许走！”中年妇女又强调了一遍。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不知前因后果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人们根据眼前的情况，开始肆意议论事情的原委。
“什么电老虎故意下来乱收保护费”“供电局好大官威，来租房不想给钱。”一时间，各种说法，扑面而来。三人百口莫辩，被围在中间。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们这次来，主要的目的是用电的安全检查，排除隐患，电看不见摸不着，我们需要定期检查，保证大家能安全用电，大家来陪孩子读书，安全一定是第一位的。”杨樊明白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的厉害，他找了个高处站着，对着人群解释事情的经过，控制住舆论。
“我呸，查查查，就盯着老娘家表查，我倒是想知道，这大院，除了你们三个隐患，哪里还有有隐患？”中年妇女越来越起劲了。
“比如——比如门口电杆上的信号分支箱，大家看，箱体有点歪了，大家每天来来回回，万一砸到小朋友就不好了。”夏萍手指远处。
“箱子歪不歪关你们屁事，这箱子在这挂了七八年了没事，你们三个一来就要掉了？要是掉也是你们三个丧门星害的。”中年妇女当即怼了夏萍一句。
“这箱子确实不太牢固”“箱子歪好像有点严重呀”“就让电工师傅修一下呗”人们的眼光被箱子吸引。
“大伙听我说，这箱子是移动公司的和他们供电局有屁关系，他们在转移话题。”中年妇女有点慌。
“不管哪个公司的，只要是电子设备就需要用电，只要用电我们就要保证安全。”杨樊察觉到了中年妇女的慌张，“周毅，你上去看看。”
“好，大姐，这次给您添了麻烦，我们帮你把箱子正一正，螺丝紧一紧，也算表达我们的歉意”周毅做好安全工作，准备登杆。
“别别别，你们别乱动，我们这么多人，中午还要做饭，你一整，停电了，孩子们午饭怎么办？”中年妇女眼睛一转，拦住周毅。
“大姐，您放心，我就紧紧螺丝，看看接线，不用停电的。”周毅已经做好了安全措施。
“是呀，让他检查检查”“这东西确实危险。”围观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
中年妇女想继续阻拦，声音却被人群淹没。
杨樊和夏萍打开大门，让人群疏散开一个口子，周毅武装完毕，上去固定设备，查看线路。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太阳晒在周毅的脸上，汗水很快渗出了安全帽，火辣辣的太阳光照着周毅，似乎在诠释周毅变黑的原因，周毅熟练检查着设备的进出线，固定着箱体。
随着箱体渐渐扶正固定，周毅开始打开保护管检查线路情况。
“电工师傅，箱子固定好了，辛苦你们了，下来喝点水抽根烟呗。”一阵熟悉充满关爱又有点发嗲的声音从周毅耳后响起，周毅渗的打了个寒颤，头一转，竟然是中年妇女。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瓶饮料和几包香烟，焦急地盯着周毅。
“不麻烦您了大姐，我检查完就下去。”周毅仔细梳理着线路的进出线。
从外表看，分支箱没有问题，几路进出线也没有问题。但是打开线路保护套管，周毅发现分支箱多接出了一根线。顺着这根线看去，电线正好通向租房院子的一个角落。
“杨樊，有情况，分支箱多接了一根线，是火线。”周毅兴奋地喊到。
“注意安全，继续仔细检查。”杨樊回应。
中年妇女突然瘫坐在地上，半天不语。
周毅掏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证，处理好一切后，下了电杆。
周毅和杨樊小声耳语说明情况后。
杨樊找到中年妇女，问了一句：“您是和我们一起去所里说明下情况，还是在这里？”“好好，我和你们走。”中年妇女的腿已经吓软了，在夏萍的搀扶下才坐上了黄皮卡。
经过一下午的调查，询问，中年妇承认了窃电的行为，中年妇女补交了窃电的差额电费，并且补交三倍电费。
下班的路上。
“杨班长，我还是没弄懂，大院子里的电是从哪里偷的？”夏萍掏出笔记问杨樊。
“她家的电，是从移动分支箱里偷过来的。”周毅依旧开始插话。
“偷移动分支箱的电？那移动公司交电费时不会发现电费猛增吗？”
“像移动分支箱这种单独设备，由于耗电量稳定，我们一般不单独接表计，都是每个月收取固定量的电费，术语叫定量电费。移动公司只缴纳固定的部分，所以移动公司也不会发现。”
“难怪查她家里的时候，她一点都不紧张，一旦查到外面了，她反而紧张起来。”夏萍一脸认真。“那班长，今天你们查电费的时候，一会一个鱼塘一会一个打食的是什么意思？”
杨樊和周毅对视一笑。周毅解释道“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所有的人只能被称为怀疑对象，如果告知我们怀疑了他们，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和杨樊就发明了暗语来交流情况，比如‘塘子清，没鱼’，就是周围查了，没发现问题；‘没有打过食’就是表计设备没有拆封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干电力这行，还有术语呀，不对，应该叫‘黑话’。”夏萍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些暗语。并写批注：类比“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我说大学生，下次还和我们来查偷电吗？”
“去呀，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们一样厉害！”
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厉害，夏萍看着窗外，默默地对自己又说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