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货市场就在工学院宿舍区的旁边,里面店铺不少,物品堆的小山一样,都是学生淘汰的旧物。
陆沉洲转了一圈,找了家价钱合适的店铺,买了一大堆自己能用的日常物品。
这些东西大多七八成新,价格却仅有新品的五分之一,这让陆沉洲十分满意。毕竟,他身上的钱不多,还需省着点花。
多花了一个银币,店家勉强同意了送货上门。陆沉洲说了地址,便准备回学校图书馆纳凉。
快出旧货市场时,一个家店铺门口的争吵引起了他的注意。倒不是争吵有多稀奇,而是磅秤上的书吸引了陆沉洲。
在一摞摞捆扎整齐的书籍里,有几本古旧泛黄的线装书有些显眼。
陆沉洲是一个极度嗜书的人,他对知识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贪恋。加上他又从书里得到了极大的好处,因此抱着捡漏的心思,凑到跟前。
磅秤上的书卖相不错,没有破损,没有卷边,纸张微微发黄,显然有些年头。
猜得出这些书的原主人很珍惜这批书籍,只是不知道为何被人贱卖给一个拾荒收废品的老头。
“你,你欺负人!”老头气得嘴唇哆嗦,黑瘦的枯手微微颤抖:“我昨天问过你,你明明说一个银币五十斤,这么热的天,我辛辛苦苦拉过来,你又说一个银币一百斤,你……”
“我怎么啦?收破烂这行,您老做了不少年头,比我清楚。如果你昨天拉来,我必定按五十斤收,今天行情降价了,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做不了主。老板临走前说,书报一律这个价,老人家,你总不能让我贴钱吧!”
伙计振振有词,不急不躁,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两人吵架,大热天连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吵得时间长,都有脱水的可能。
陆沉洲围着老头拉着的破车转了转,又瞅了瞅磅秤上的那堆书,估计有一百多斤。
他思忖了片刻,疾步走到旁边一个卖饮料的小店,买了三瓶饮料,返回来给了两人各一瓶:“老人家,这位大哥的话没错,你要是非要按昨天的价值,人家老板回来,他也没法交代!”
“是啊!”
伙计喝了一口饮料,瞬间觉得陆沉洲有些顺眼,即便穿得不咋滴,可极为明了事理。
他指着陆沉洲道:“大爷,你看,这么浅显的道理,这位小兄弟都懂,你就别为难我了!”
老头一听,立刻不愿意了,狠狠瞪了陆沉洲一眼,一把摔掉饮料,撩起衣角,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收起磅秤上的书,气呼呼地拉走了。
一百多斤的破车,拉起来不轻。陆沉洲朝着伙计点点头:“老人家挺费劲的,我去帮帮忙!”
伙计瞅着陆沉洲帮忙推车,脑子有点乱,骂道:“神经病!”
出了旧货市场,陆沉洲快步走到车前:“大爷,你这些书能卖给我吗?我按五十斤收。”
老头停下脚步,看看陆沉洲,又看看一车旧书,爱搭不理地说:“五个银币,我卖给你!”
卧草!老大爷这涨价的幅度,有点猛啊!
“三个,超过三个我就不要了!”
陆沉洲就地还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省一个是一个。
老头一听,低着头,拉起车就走。他心里已然明白,这小子肯定看上这一车书,非买不可。
“好吧!五个就五个!”
陆沉洲咬咬牙,买下了一车书。
老头检查过银币,细心收好:“我那里还有一些,和这些书一样,你还要吗?”
“要,大爷,你等我一下,我把书放回宿舍,咱们一起去。”
傍晚的帝都渐渐凉爽,二人拉着车,朝着老头的“贼窝”行进。
通过交谈,陆沉洲得知老头名叫安坤,几十年前来到帝都打拼。他的妻子颇有姿色,来到帝都没多久,就被花红酒绿迷昏了眼,弃夫弃子,一头扎进滚滚红尘。
陆沉洲偷眼细瞧,安坤苍老的容颜依稀还能能看出年轻时的痕迹,只是岁月这把杀猪刀,看得有点猛,只留下一脸沧桑与衰老。
“你儿子呢?”
这把年纪还要拼命,陆沉洲有点同情安坤。
“死了。那小子不学好,跟着人混黑社会,被人砍得稀巴烂。”
安坤说得很平淡,看不出一丝半点伤悲,就跟说死了一只蚊子差不多。
陆沉洲愕然!
他不明白,这样的磨难才能造就老人如今的冷漠!
路过一家糕点店,安坤跳下车,花了一块银币,买了六块松软金黄的蛋糕。
女店员又送了一点蛋糕的边角料给老人,安坤连连道谢,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眉眼里全是笑意。
“那几个小崽子特别喜欢蛋糕,平时我都舍不得买,今天卖了几个钱,让他们开开荤!”
安坤说得豪迈,陆沉洲却听得心酸。艰苦的生活他体验过,可沦落到这等田地,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人生何等残酷!
出了蛋糕店,走了两里路,前面一片贫民区。
帝都的贫民区与其他地方的贫民区几无二致,房屋低矮陈旧,街道狭窄,其间污水横流,苍蝇乱飞。
拐了几个弯,陆沉洲看见一个断墙无门的场地。泥泞的地面上,几个小孩玩得开心快乐。
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俱是破衣烂杉,满脸污秽。
“爷爷,爷爷!”
几个小孩一看到安坤,扔掉手里的玩具,兴奋地扑了上来,黑乎乎的脏手直朝安坤身上招呼。
陆沉洲一怔,他到没想到,安坤早死的儿子,居然奋斗出一群儿子,战斗力真的好强!
安坤怜惜地揉了揉几个脑袋,把糕点分了下去,回过头说:“他们都是孤儿,拾荒时捡的!”
陆沉洲脸红,为自己的龌龊想法羞愧。
“书都在屋里放着,要不要我搬出来?”
安坤一指最里面一间小屋,问陆沉洲。
“不用,搬来搬去挺麻烦的,我进去看看!”
房屋低矮,陆沉洲低下头,走了进去。里面摆着几张架子床,占满了房间。
床下,书籍,报纸,破铜烂铁等玩意堆的满当当的,散发着一股臭味。
陆沉洲强忍着难闻,快速从书堆里挑出十几本线装古书。
安坤略有失望,看着陆沉洲不语。他以为陆沉洲会买走所有的书,他最少可以开口要价五个银币,可人家只拿了一点,开价都成问题。
陆沉洲笑了笑,从口袋里取出钱袋,数了五个银币,塞给安坤:“大爷,给孩子买点吃的,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个拾荒老人收养六个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陆沉洲吃过苦,能理解老人的难处。
“那怎么行?一个就够了!”
安坤拒绝,作势要把银币退给陆沉洲,只是手心握得紧紧的,目光里透着不舍。
“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书,帮我留着!”
陆沉洲给了老人一个台阶,转身离开了贫民区。他目前能力有限,帮不了太多,几个银币杯水车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