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这边稳住了五天,可是如果总部还不把钱打过来,五天以后还是一团乱麻,想到这,我晴空万里的心情又跑来了几片乌云,我站起身来,准备去三楼找厂长聊一聊。
厂长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从南方总部调过来的,除了我们刚到潘西那两天露过面,就只有上次月总结大会时候聊过几句,南方人在我们这帮人“北方土包子”面前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想掩饰的优越感,我记得当时开大会,看到我们部门的报表,他是有半秒钟的震惊表情的,而这半秒钟也被他一直以来的优越感瞬间冲散,说实话,江南为橘江北为枳,你在南方再牛掰,来到北方运营,还真得需要我们,要不是万不得已,你也不会愿意给我们分一杯羹,所以既然是合作与互利的关系,你牛掰个什么劲呢?
去厂长办公室之前,我去找了副厂长,毕竟她是省城的人,还是个女性,带上她可以少一些尴尬。
“姚姐,你陪我去趟厂长办公室吧。”
“怎么了,小文儿。”
“这不是我们员工工资拖了二十多天了吗?员工要去找劳动仲裁还要找媒体。我这强压下来,说三天之内能给开出来,这总部没给准信,我怕三天之后压不住出乱子,他们总部山高皇帝远,不还是咱们几个遭罪?”
副厂长是财务出身,相对单纯一些,听到这有点坐不住了,“走,咱俩一起去和厂长沟通一下。”
我说明来意以后,厂长一脸波澜不惊。
“你们部门是归总部直接管辖,我们主要负责药品生产这一块,这个我也说不上话呀。”
“厂长,你说这个没错,但是员工们可不管哪个部门归谁管,他就知道他在这个工厂上班,工资没到位他就找厂长,我这也是提前知道他们的动向,跟您透个气,要不到时候记者也来了,法律部门也来了,给您整个措手不及,您也不好办呀。”
“那不至于不至于。”
“我们这边民风彪悍,呵呵,没有啥不至于的,总之我知道的情况我跟您汇报了,万一三天之后真闹起来,大不了我打道回府,我是为您考虑,真闹起来,总部怪罪下来,您这也受连累。”
厂长思索了一下,:“说我和总部沟通一下。”
走出厂长办公室,我心情并未感到轻松,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做了我能想到的一切,至于未来的发展方向,听天由命吧。
中午吃过饭,小蔡约我出大门口抽烟,他说昨天晚上凌云也找他了,他问什么事,凌云没说,他感觉要密谋什么,不想参与也就推托了,今天早上凌云让他一起和我谈判,他说,没啥谈的,姐说咋办就咋办。小蔡是个聪明的孩子,也算给了我一点安慰。我想起我和小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多少有点紧张,而他在人群中笑嘻嘻的好奇的东张西望,三天后我们彼此有点熟悉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和我一个朋友特别像,他是销冠,你也能当销冠,我眼光不会错的。多年以后小蔡和我说,当天他是准备辞职的,因为三天没开张,因为我和他说他会当销冠,他才坚持下来,而且真的当上了销冠。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和他说的话,我和很多人都说过,只是他信了,然后改变了他的生活。
信仰是一种能量,他看不见摸不到,却可以改变你的行为继而改变你的命运。
下班以后,我们一如往常,我做饭,莫尘混饭,那个女人洗碗,我突然灵光一现,问那个女人,昨天他们晚上开会谋划今天找我谈判这个事你知道吗?她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我突然想起来,她曾经也对我说过,“安姐,说实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超过所有人。”然后我笑了。那么多甜言蜜语呀,我该相信谁呢?
我们租住的房子有一个大大的平台,莫尘没有抛弃我之前,我曾经憧憬过要买三个躺椅,这样就可以在夜晚,边看月亮边抽烟,假如赶上那个女人不在,我俩还可以再躺椅上亲热亲热,这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的状态,只是,当莫尘抛弃我以后我虽然每天表现得一如从前,可是我竟然不再期待有什么亲密的事情发生,反倒是莫尘,似乎比从前更黏我一些。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收集硬币,你们有没有见过蒙古人图案的一块钱?那时候我所有的同学都没有,只有我有,是我姥姥给我的。我有二十多个各种各样已经绝版的硬币,我把他们装在一个漂亮的小盒子里,有一天他们不见了,被我爸爸拿出去换钱打麻将了,我嚎啕大哭,我爸说过几天就给我换回来,也不知道是我爸没给我换还是换走的那家不同意还给我,总之我再也没见过那样的硬币了,而从那以后,所有的类型的钱,在我兜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我再也不会干干净净的收藏他们。就是现在我想起我那些硬币我还是觉得很心痛,我永远记得我那个时候的无助,我无法保全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无法保全我的快乐,无论我怎么哀求或者哭泣,再后来我明白一个道理,平凡如我,无能如我,终究会失去所有,而怎么样才能不因为失去而悲伤呢?那就是不拥有,或者拥有了也不在乎。
就像现在我对莫尘,当他第一次可以离我而去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我,无论我在这里,或者在那里,不论是对他笑还是面无表情,他失去了我,失去了那个原本很在意他的那个我。
而这两天发生的事,却告诉我这样一个现实,那么多人因为一点钱都可以算计我,也只有他会毫无顾虑的站到了我这边。
此时此刻我站在平台上,自己一个人看着天上的月亮抽着烟,没有躺椅的我只能站着,大腿上的一阵痒提醒我这个地方有蚊子其实一点都不浪漫,我挠挠大腿坚持抽完这根烟,发现莫尘在通往平台的楼梯上看着我,当我走过他的身边,他说:“我还是想亲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