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个多月,大魏陷入了绝境。
谢宁心中也开始担忧,这回没有了军情图,但起义还是发生了,虽然起义军行进慢了许多,但朝廷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太子损了两位老将,失了数座城池,才与起义军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参加起义的大多是流民,流民生活困顿,还受到时疫的影响,要与朝廷对抗其实也很不容易,初时全凭一腔怒火,渐渐地也越发艰难了。
天气转凉,正德十四年的这场大雨也终于过去了。但谢宁知道,大魏的灾难,并没有消失,这场起义,到了明年还会再打上几场,之后大魏丢了半壁江山,这才能堪堪稳住局面。这场起义,它还要持续四年之久。
到了冬月,彻底的入了冬,时疫已经停止扩散,之前感染了时疫的人大多都死了,但也有人活了下来。确定时疫不再传播,青州的城门便打开了,百姓们可以进出,但要到下一个城镇,依旧要经过重重关卡。起义军盘踞一方,没有人敢轻易打破这个僵局。朝廷的军队需要休养生息,起义军也不例外。
青州的各家已经开始打开府门,互相走动,谢府也开了门,但轻易并不待客,谢家依旧在孝期。
这场由洪涝引发的,持续了近五个月的时疫,终于接近了尾声。
谢家不用待客,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上门拜访,所以比别家开府晚些,但重新开府后,谢宁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蒋映雪定下了人家。也是青州人氏,但不在芜城,在青州北部的莲城,距离芜城也不过半日路程。
稍稍一打听便知道了,蒋家闭府期间,蒋映雪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生辰,她实在是等不得了。蒋家应当也是看出来了谢家的无动于衷,知道谢家无意,谢家没有明着拒绝,一是家中没有长辈,小辈们不好直说,二是为了顾及两家的面子,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明着拒绝,只怕蒋映雪之后的婚事更不好相看了。
蒋夫人和蒋庭是有些气不过的,觉得谢家就是看不上自家姑娘,但谢家这事又处处为蒋家考虑,她们也不好发作。更何况,蒋夫人心里其实还是觉得很疲累的,之前自己心高气傲,一心只想给侄女找个高门大户嫁了,但这几年被人频频拒绝,蒋映雪又有治不好的病症,如今已经到了二十芳龄,身量却依旧停留在十三四岁的样子,这是瞒不住的,她也知道自己为了侄女的婚事丢了许多次的脸,但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她一直把蒋映雪视作亲女,实在是不忍心。
当时看上谢家本也是一时的冲动,后来再三思索,越发觉得谢家是个难得的人选,但她没想到,谢家这对兄妹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太聪慧了,人家或许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蒋家结亲。
此回因着这场突来的疫病和战乱,她也知道映雪等不得了,所以重新开府后当机立断,给蒋映雪定下了莲城的张家。
张家在莲城也算是个大户,虽然比不得谢家,但张家有人在蒋庭手下为官,只要蒋家还在,他们便只能恭恭敬敬的捧着蒋映雪。张家愿意求娶蒋映雪也是因为张家的长子这几年官途不顺,想要得到蒋家的助益,嫁到这样的人家,虽比不得在大家族里做宗妇,但有娘家护着,也不会吃亏。蒋夫人也是无奈之举,姑娘家比不得男子,蒋映雪年岁大了,等不起。
蒋映雪的婚事定的很快,十一初月定了亲,两家换了庚贴,成婚的日子定在腊月十八,赶着年前要完婚。
蒋家提前半月就给各家各户送了请帖,谢家也接到了,但谢家在孝期,不能参加这样的喜事,谢宁便在婚宴前挑了个日子,给蒋家递了帖子。蒋家请谢宁腊月初十上门,谢宁备下了厚礼,自己带着碧玉和绿枝去拜见了蒋夫人。
将近半年未见,蒋夫人精神到是不错,但脸上却多了些皱纹,谢宁想着,这段时日蒋夫人怕是也操碎了心。
蒋夫人依旧很热情,还请了蒋映雪过来见谢宁。谢宁还记得初见时蒋映雪那张扬明媚的模样,今日再见,却显得文静了许多,人沉稳了不少。谢宁客客气气的,亲手把自己另外准备的添妆交到了蒋映雪手上,互相答谢了一番,谢宁便告辞了。
谢宁也知道,蒋家没结成这门亲,蒋夫人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她不在乎蒋夫人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她不怕蒋家,但也不想得罪蒋家,所以除了一份厚礼,还另外准备了一套翡翠镶金玉的头面和一对上好的金丝嵌红宝石的手钏,这些哪怕是单独送也算得上是一份厚礼,蒋家应当能看到她的诚意。
谢宁走了以后,蒋映雪看了谢宁的添妆,很是惊讶。她也见过些世面,知道这套头面上的翡翠和手钏上的红宝石都很难得,她没想到谢宁这么大方,这些东西很贵重,她想了想,还是差人告诉了蒋夫人一声。
之前她是有些看不起谢宁的,觉得谢宁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家里连个长辈都没有,人看起来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谢家又没人做官了,实在是不值得她在意。之后参加各府的聚会,那些夫人夸谢宁长的好看,待人有礼,她就更不服气了。后来,大伯母和母亲跟她说想让她嫁到谢家去,还给她讲了谢家的种种好处,她这才有些动心,觉得嫁到谢家去的确会很轻松,但没想到,这门婚事没成。今日谢宁上门送礼,还另外给她添妆,她不由的感慨,谢家果然是富贵之家。
蒋夫人已经看了谢宁送来的礼,有看了她给蒋映雪的添妆,心里也不由得叹息,谢家这位姑娘,真真是很会做人了。
明知蒋家的人心中会不快,但她大大方方的送礼,又给了这样贵重的东西添妆。今日来的时候,也依旧是亲热的模样,仿佛从来不曾生分,她这样,若蒋家再计较,倒显得是蒋家没有容人之心了。
蒋夫人不由得想,若是自己家的映雪能有这份气度,能有这样的处事手段,那自己也能少操许多的心。
其实谢宁还真的不在意,她小时候是吃过很多苦,但在银钱上几乎没有紧缺过。幼时养在父亲跟前,父亲也没缺过银钱,所以养他们兄妹时从不在乎这些,反正家里的银子绝对是够花用的。父亲喜欢收集名画,光这些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后来在江州,祝家的人待她不好,但她手里有银子,也因此免了许多苦吃。再后来到了周家,周家虽然是清流世家,但也不缺银钱,更何况周家从不会亏待家里的姑娘,谢宁还有母亲的陪嫁傍身,对银钱一向没有那般在乎。
今日送的这套头面和手钏在她的库房里有很多,有些是父亲送的,有些是周家长辈赐的,也有些是自己买的,她只是在盛京时看周家的姐妹们送添妆大多会送这些,她以为这很平常,倒没想到在青州这样的礼算是贵重的。
谢宁回到家,也算是解决了蒋家这件事,心里到底松了松,她跟哥哥说了一声便回了院子,她得想一想,该怎么告诉哥哥一些自己之前知道的事。
谢宁近来想了很多,她把前世的事又回想了几番,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她隐约觉得,周家前世获罪,或许和父亲的事脱不开关系。这一切,或许都是那张全境的军情布防图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