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等着苏容舟慢慢平静下来,这才继续说:“我们路上也没带能防治时疫的药材,虽有心,却也无力救助,只能传信给官府了。”
“谢小姐,你们做的已经很多了,多谢您告知于我,大恩大德,铭记于心。”苏容舟是真的很感激她。他渐渐地平静下来,想着这样大的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现在他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等以后了。他便问道:“不知谢小姐是何方人士,棺中的又是······”
“我家在青州芜城县,此次是家父在任上出了事,我和兄长给父亲扶灵回乡。”
“谢小姐见谅,是我冒犯了。”苏容舟不知,那棺木中竟是她的父亲,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父亲竟亡故了。
“无妨。”不知者无罪,谢宁倒不在意。
苏容舟忽然想起什么,忙问:“你家姓谢?你父亲可是谢昀谢大人?”
“正是,你知道我父亲?”谢宁也很讶异。
“我是南阳县上河村人,洪灾到来前,谢大人曾到村里检查过堤坝,那之后官府还拨了银两让加固堤坝,只可惜还没加固好,洪水便来了。谢大人是个好官,我们村的堤坝早已年久失修,此前村长上报过,官府根本不理睬,谢大人检查之后,官府立即拨了银两,还派了人来加固,只是终究没来得及。”苏容舟是记得这位谢大人的,他说的也都是实话,他曾远远地看到过谢大人一眼,谢大人走后,村里的人都夸他是个好官。只可惜,这样的好官,竟然出事了。“不知谢大人是在哪里出事的?”
“父亲在安阳县检查堤坝,不慎落水,便亡故了。”
“安阳?谢大人真是个好官,安阳水患不重竟也亲自前去,如今这世道,有几个当官的能像谢大人一样亲力亲为呢?”苏容舟有些感慨,便是他们县里的官员,视察也都是吩咐下去,让手下的人在村里走个过场,哪里会想谢大人一样,亲自到坝上检查。
“你说·····安阳水患不重?”谢宁隐约觉得不对劲。
“是啊,安阳县就在我们南阳县隔壁,我们县在上游,虽然堤坝年久失修,但也因为在上游,堤坝修的多,还是能挡住大部分洪水的,安阳在下游,他们的堤坝大多是去年才加固的,因为离得近,当时我们村还有许多人去做工了。”
“原来如此。”谢宁心里乱的很,但这些不能和苏容舟多说,她得回去想想。
这时,碧玉也正好拿了东西过来,苏容舟赶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粥碗,又接了装着糕点个包裹,再次行礼道谢。
“苏公子不必客气,灾荒之下,也只能帮你一时。”正好,他煎的药也快好了,谢宁忙说:“苏公子,你的药煎好了,快给你母亲吃药吧,我们便告辞了。”
“多谢谢小姐愿意帮我,也请谢小姐节哀,若有机会,在下定然报答今日的救命之恩。”苏容舟又深深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苏公子,就此别过。”谢宁给他回了礼,便带着碧玉回去了,正好,碧玉说施粥已经差不多要好了,即刻便能启程。
谢宁见哥哥和舅舅忙的差不多了,便过去给舅舅见了礼,周昇又关心了她一番,谢珲这才把她送到了马车上,上车前谢珲也说了,他已经写了信,等会儿进了城就让人送到府衙里,时疫是大事,县官定然不敢马虎。谢宁放下心来,坐到马车里,便不由想起方才那位苏公子说的话。
苏公子说,安阳县的堤坝去年才加固过,应当还很牢固,而且安阳县在南阳县下游,水患并没有南阳县严重,可东楼叔明明说过,安阳县消息传得很急,所以父亲也走的很急,都没来得及多带几个人,所以父亲出事的情况现在才无从知晓。苏公子不像在说谎,也没必要说谎,东楼叔自然也不是在说谎,宅子里的人都可以作证,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故意给父亲传了消息,引父亲去安阳县。能给父亲传信且让父亲相信的人,定然是官场中的人。父亲下榻之处在平州,且那时正好在平州视察,身边跟着的也都是平州各县的官员,所以,给父亲传信的定然是平州官员中的一位,而且能很快就掌握安阳县的消息的,除了安阳县的县衙就只有太守府,那么给父亲传信的人,很可能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何父亲接了消息就赶过去了,因为父亲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消息的真实性。
谢宁想,得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哥哥,让哥哥给留在平州的人传信,要在暗中多观察安阳县和太守府,如果真的是他们,父亲出事了,肯定不会没有一点动静。父亲是钦差,去江淮也不过三月,就算得罪了他们哪一个,也顶多在公务上使些绊子,不至于引来杀身之祸。既然他们敢设下圈套暗害父亲,那就说明父亲可能是触及到了一些核心的利益,或者手里有什么重要的把柄,危及了他们的性命,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冒险杀掉一位钦差。而父亲死后还有人在他生前住的宅子里去翻找,更说明他们应该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父亲手里。
今日没有下雨,还出了点太阳,碧玉在后面的马车上整理东西,绿枝和车夫坐在一起,随时等小姐吩咐。马车早已进了城,能听到街边摊贩叫卖的声音,谢宁想了想,还是掀开了帘子,跟绿枝说:“绿枝,你去把哥哥叫来。”
“是,小姐,我这就去。”绿枝应了,车夫也停了马车,绿枝便赶忙去了。
不一会儿,谢珲就掀开帘子进了马车,谢宁见绿枝没有上来,正要问,谢珲便说:“绿枝去后面整理东西了,可是这几日马车坐久了,无聊了?”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只糖人来,递给谢宁。
谢宁睁大眼睛,接了过来。糖人的形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糖浆做的,还没吃,谢宁就闻到了一股甜味,她心里暖暖的,但还是小声嘀咕,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不就是个孩子吗!”谢珲看着她脸上忍不住露出来的笑,看她把糖人拿在手里一直看却舍不得吃的样子,心也变得软软的。“快吃吧,喜欢的话哥哥再给你买,好不好?”妹妹过了今年的生辰才十三岁,本来就是个孩子,但她之前吃过许多苦,如今父亲又亡故了,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她本就聪慧,如今更是为了这些事日夜伤神,所以大夫总说她心中郁结。谢珲希望妹妹能开心一点,不管有什么事,有他在,他想让妹妹做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谢宁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糖人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很久没见过了。小时候父亲和哥哥倒是给她买过,但后来在祝家和周家,都没再见过了。祝家的人当然不会给她买这些哄孩子的东西,周家虽然待她好,但周家诗书之家,也不会买这些路边才能买到的东西。只有哥哥,还记得她喜欢糖人,会给她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