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畔,一道身影纵马驱驰,来回驰骋间,展现出妙至毫巅的骑术,人如猛虎,马若游龙,像是天兵下凡,摧锋陷坚。
嗡!嗡!嗡!
弦动之声不断,那人或前俯,或后仰,或左右偏倚,以种种高难度动作弯弓搭箭,每一箭却都如有神助,不偏不倚,直中靶心。
箭矢破空,激荡着潮鸣之音,裹卷着电掣之威,箭箭都似批亢捣虚,深深扎入靶心,靶面嗡鸣摇颤。
但王离最为吃惊的,却并非在此。
那道身影,俨然仅是一名十二岁上下的少年!
在王离的印象中,太史慈当是一名美须髯,猿臂善射的英武青年,却不料,对方竟比自己还要上小几岁。
不过,年纪虽小,此子却已是弓马娴熟,尤其射术,怕已是冠绝一方!
“驾!”
姜震策马向前,蹄声浩荡,他单人独骑,迎了上去。
王离蹙眉,却并未阻止。
他能理解对方的想法。
姜震当是心中不服,想会会这位年纪比自己小,却是师兄的太史慈。
他平素寡言少语,看似木讷,但身为田晏的弟子,又哪会缺乏傲气?
“看箭!”姜震咆哮一声,却并未张弦,直至太史慈转头望来,这才射出一箭。
箭出。
一箭飞掠,似挟惊雷,如卷狂涛,迅疾且霸道,快、准、有力。
“好射术!”太史慈双眉一挑,却不惊反喜,身形右倚,同样弯弓搭箭,做出射击姿态。
他着实是艺高人胆大,姜震那一箭还未射到,他反击的一箭已然射出!
射出那一箭后,太史慈才身形右倒,脑袋稍斜,避开那一箭。
“好!”
韩猛、赵戬等人齐声喝彩,皆面露讶色。
他们都无法置信,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竟有如此骑术、射技和胆色!
王离同样咋舌。
即便他心中早有预料,也是难以想象,太史慈竟强到这种地步!
倒是公沙俭,一脸淡泊,仿佛已见怪不怪。
姜震脸色一凝,却不敢和面对颜玉一样,不闪不避,以弓拨箭。
颜玉固然射术精妙,膂力却有限,而眼前少年年纪不大,一双猿臂却是膂力惊人,箭出如潮卷,其势狂烈,沛莫能御!
他一矮身,也是避过这一箭。
嗡!嗡!嗡!
弦声连动,如珠落玉盘。
两道身影时而交错,不断策马对射,负牛箭如惊雷,潮生箭似星坠,两道人马身影之间,无数箭矢来往,似疾风骤雨,杀机凛冽。
两人皆身形摇摆,边射箭边闪躲,姜震膂力更强,且手法娴熟,射出的箭更多;而太史慈则更加灵活,马术也更高超,如柳条随风摇曳,箭箭都未能沾其衣角。
一番对射,反倒是太史慈略占上风。
众人皆惊。
没人能料到,有人能在骑射上和姜震平分秋色,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不愧是能与小霸王战成平手的猛将……”王离啧啧称奇,心中暗道,“孙策十八岁起兵,仅六年即平定江东,等眼前这位到十八岁时,怕是也可纵横无敌了!”
他怕双方久战有失,赶紧道:“震弟,停手吧!”
“是!”姜震得令,当即收弓,避开那剩余数箭后,策马回到王离身后。
“你们是田师的弟子?”太史慈也收弓,驱马而前,狐疑道。
他聪慧且机敏,一眼就看出,姜震的射术也来自田晏。
王离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奉田师之命,特来寻你。”
太史慈闻言,精神一振:“田师何在?”
“田师……已逝。”王离沉默一阵,惨然道。
“怎么会?”太史慈震惊,满脸不可置信,“田师正直壮年,虽有旧伤,却身强体壮,怎会英年早逝?”
“事情是这样的……”王离苦笑一声,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
太史慈痛哭流涕。
“不管那人是谁,”他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我必杀之!我必杀之!我必杀之!”
太史慈连说三遍,足见其恨意之深。
“放心,有机会的。”王离深吸一口气,眼神凛然道,“猰貐命格乃上乘战将命格,我等必会遇上的。”
“还未请教,几位兄台姓名?”太史慈回过神来,抱拳询问。
王离拱手,自我介绍道:“我名王离,来自琅琊王氏。”
接着,他又介绍了身边几人。
“琅琊王氏?”太史慈微微一怔,试探地道,“王刺史是……”
“家父。”
扯虎皮的机会,王离自然不会错过。
太史慈肃然生敬。
“此番前来,我等是奉了田师遗命,请你出山的。”王离拱手,神情诚恳道,“以你之才学,却偏居东莱一隅,无异于龙困浅滩,浪费了一身才华。我在北海郑公门下学习,可推荐你前往就学。”
他循序渐进,想先以郑玄之名诱之,等到了虎臣居,再慢慢收揽其心。
这也是无奈之举,王离太年轻,除了王氏子弟的身份,却还是一介白身,缺乏吸引力。
“北海郑公?”太史慈怦然心动。
郑玄之名,可是名垂海内。
他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苦笑道:“父母在,不远游。我少孤失怙,是家母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我若离开,谁来服侍家母?”
太史慈却是个孝子。
王离闻言一怔,却并不失望,念头几闪后,笑着道:“不如这样,你可归家,先询问令堂,再行决定不迟。”
世人皆望子成龙,他相信,太史慈的母亲绝不会坐视机会溜走。
“这样也好。”太史慈不疑有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来到太史慈家。
……
不出王离所料,太史慈的母亲得知前因后果,却是大怒,气得用藤条抽他的后背:“大丈夫志在四方,岂可因我一女子而困守此地?王家子是贵人,你能得其提携,是你的福气,怎能因小节而失大义?”
太史慈喏喏称是,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脸苦笑。
王离哑然失笑,却取出一个包裹,郑重递了过去:“贤弟,这个还请收下。”
他不动声色,已偷偷换了称谓。
太史慈接过包裹,只觉入手沉重,打开一开,登时大惊。
包裹中,竟有整整三十金!
三十金就是三十万钱,顶的上三个中家的家资,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可不可,”太史慈没见过这么多钱,双手微颤,却坚定推辞道,“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贤弟,你远出求学,家中无人可不行。”王离神情诚挚,态度放得极低,“有了这笔钱,可买几个奴婢,平时服侍令堂,也可干些粗活累活。”
念及母亲,太史慈面露犹疑。
“钱财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王离瞧出他的顾虑,摆手道,“那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待你日后再还。”
“多谢!”太史慈面露感动,也不再推辞。
……
接着,王离又去了一趟公沙家,也是同样的说辞,想让公沙俭也拜入郑玄门下。
他实在很喜欢这少年,聪慧且守礼,遇事镇定,不卑不亢。
只是这一次,王离却失败了。
他倒并不意外。
公沙俭家学渊博,却并不眼馋郑玄的才学。何况,公沙俭虽是神童,但年纪太小,公沙樊自然不放心他孤身外出求学。
王离只是暗暗惋惜:可惜,任嘏少了个玩伴。
……
目的达到,一行人回转,返回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