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时蕴起来时，天还未亮，今日她的精神格外的好。
她起身从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水，刚喝上几口，门外守夜的丫头便跑了进来，为她将烛火点亮。
昨日刚来时蕴院中伺候，华夫人便将她们训斥了一顿，现下再不敢怠慢。
“蕴姐儿，现在才过了六更天，还是再睡会吧。”
时蕴摆了摆手，让丫头下去，自己坐在靠窗的紫檀木雕的椅子上，书案上放着一些书，随意翻开，却是最基础的识字，看得人有些想笑。
“蕴姐儿。”初秋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来的很是匆忙，刚才守夜的丫头告诉她小姐醒了，她还睡得正熟。
上次事后，院中下人皆被换走，她才刚升为纪时蕴的一等婢女，小姐醒了，她便得在旁边侍候着。
初秋梳着垂心髻，簪着一只碧绿翠云簪，两颗小巧的玉珠点缀在发尾。她穿着一件天蓝色薄衫，裤脚肥大，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和。
初秋打了盆水，帮她洗漱。她从厢面儿里取出一件大红色绣祥云锦绣的段子给她穿上。
“初秋姐姐，我想穿那件。”纪时蕴扫了眼厢面儿，华夫人认为红色适合她，里面的衣服大多艳丽。
只有那件姑母送的云墨色绣蓬头的小衫，才适合在练武场活动。
初秋替她拿过来，帮她穿好。
小团子本就白皙，映衬之下，越发显得精致，如同画纸上的娃娃，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梳洗罢，纪时蕴就在丫鬟的看护下去了练武场。
昨夜回来时，母亲还在陪父亲处理宗务，她还未告诉母亲，自己将去练武场学基本功。
天还不太亮，但练武场已经是热火朝天。
隐约还可以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时蕴！”
大姐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衫，看得出已经在练武堂有一段时间了，背后都已经被汗湿，脸上的汗水不断随着动作滴落在地上。
一旁的指教先生，不时纠正她的动作。
“你们怎么在这儿？”指教先生睁大眼睛看她们“出去，这里不是玩闹的地方。”
“宋指教，是我叫时蕴来的”
纪一宁收住动作，把汗擦干走了过来。
“胡闹！”宋指教本想怒喝一声，但见是纪一宁，面色却缓和了些。
“您先别急，”纪一宁笑道，“我妹妹可不一般。”
“时蕴，你将上次的剑招使一遍。”
“别怕，就像上次一样。”
纪一宁从一旁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木剑，“宋指教，您就看着吧。”
时蕴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抿着嘴点了点头。
上一世宋指教就是以严厉出名，族中将近三四十人，只有大姐和长姐入了他的眼。
因为身体弱，她从未来过此处，靠得最近的一次，也只是隔着护栏，看长姐在里面和别人打斗。
用剑，她不能太明显却又必须足够优秀，让宋指教把她留下来。
她沉住气，接过木剑，快步走到一旁的空地，向两人鞠了一躬。
那日的剑招本就是基础招式，她现在不过是四岁的孩子，宋指教应该不会太过于为难她。
这样想着，时蕴也冷静下来，一板一眼的将那日的动作练出来，她不敢展现的太过熟练，故意在一些地方稍微偏转，脚步也很虚浮。
“尚还可以。”
本还有些不满，以为是小孩子玩笑，见她真的开始舞剑，宋指教点了点头，虽说个别动作极不标准，却已经比同龄孩子好很多了，
舞毕，纪时蕴将剑背在身后，朝两人再鞠一躬。
宋指教稳稳受住，将她扶起，语气明显温和，“你为什么要来练武堂？”
“时蕴想要变强，像大姐一样！”
纪时蕴抬脸看他，毫不怯场，眼中满是坚定。
“好！”宋指教笑道“但是像你大姐那样可不容易。”
时蕴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大姐对九节鞭颇有一番领悟，上一世，用鞭之人，无不敬仰她。
上一世她死时，大姐还在闭关，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成功结丹。若是历劫成功，却发现纪家成了那副样子，大姐……
“不错不错。”宋指教点头，看向一旁止不住骄傲的纪一宁，一时有些笑意。
“时蕴，你虽然小，但也要遵守我的规矩。”
“每日五更，来练武堂训练，午时解散。”
“你能坚持吗？”
他看着不及他腰的小团子，难得的温和了起来。
“一定准时！”
纪时蕴眼睛一亮，她这是被宋指教接受了，以后她也可以来这里学武练剑和人比试了！
身体尚还健康，那些上一世她不敢想的事，终于可以尝试了。
“你先去围着内墙跑三圈吧，今天就先这样。”宋指教颔首，显然也是知道时蕴大病初愈，不宜过度运动，带着纪一宁去一旁检查动作。
纪时蕴脱掉出门时加的短袄，只穿着一件云墨色小衫，看上去也十分的干练。
初秋本想陪着她，却被宋指教赶到了练武堂外等候。
时蕴小胳膊小腿，跑得不是很快，练武堂又极其宽大，不多时就已经气喘吁吁，汗水留了一脸，头上的两个小团子都似乎扁了些，上面好些小首饰被甩了出去，但除了奔跑，她一概不理会。
“散财童子来了！”
倒是一旁训练的几个熟识的兄长，十分的诧异，在她经过时还小小的陪跑一段，被宋指教加训，那委屈的表情，让时蕴哭笑不得。
让时蕴惊讶的是，她居然还看见了长姐，穿着白色褙子的纪知微正和纪青和缠斗在一起。
等她跑完三圈，天已经热了起来，她累得快要虚脱，向宋指教行了礼之后，被初秋搀扶着回去。
吃了午膳，纪时蕴在榻上小憩一会，却是几天没见的阿娘将她轻轻唤醒。
“时蕴，你怎么去练武堂了？”
华夫人面色有些难看，但对着刚睡醒还呆呆傻傻的小女儿又发不出脾气，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你病才刚好，咋们不去行吗？”
时蕴没和她商量，就是怕阿娘不答应，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华夫人，“阿娘，时蕴也想要变强！”
“你不是答应阿娘不争了吗？”华夫人怜惜的抚了抚她的额头，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
“我去和宋指教说——”华夫人见女儿又不说话，起身向外走去。
纪时蕴有些头疼，按理说去练武堂学武本就是强生健体，为什么阿娘如此排斥？
她起身飞扑上前抱住华夫人的腿，“阿娘，时蕴真的喜欢练武。”
两人僵持片刻，见时蕴眼中的泪水快要绷不住了，华夫人终是退缩了。
“罢了，随你。”她皱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你必须答应阿娘，学武归学武，绝不能参加两年后的试炼！”
不能参加试炼？纪时蕴皱了皱眉，上一世她因为身体不好错过了天机阁的试炼，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但华夫人肯答应，她就已经十分惊讶的，笑着就点了点头。
华夫人显然是松了口气，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块玉佩递给她，“你才去练武堂容易拉伤，这是盈水玉，可以滋润经脉。”
“你阿姐那块品阶稍高些，阿娘过些天再为你准备一块。”
“谢谢阿娘！”时蕴笑着挽着华夫人的胳膊。
盈水玉，来的可太及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