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大长老就派人将时蕴喊醒。
她起来时,还不过五更天,但四周早已起了些薄雾,山岭四处如同覆盖着一层轻纱,荡开阵阵涟漪,将墨色的草木晕染开来,宛如一幅泼墨图。
远处似乎隐约传来师兄们练习剑法的声音。
经过木屋时,还正巧碰见回来换衣裳的清天,纪时蕴与笑着唤着师兄,就随着大长老往前,一刻不得停。
四处的山林都藏在一片朦胧的葱郁中。
“上来吧。”
大长老召唤出他的飞行法器,却是一只古朴的葫芦,它的表面很是粗糙,甚至还有斑驳的刀剑痕迹。只能透过葫芦本身散发的灵光辨认出,它大约是上品灵器。
虽不是第一次坐飞行法器,但纪时蕴还是小小的激动了一下,忍不住四处张望。
不同于来时的缓慢和疲倦,纪时蕴放松身体,让自己更舒服的坐在葫芦上。
只见大长老一手掐诀一手操纵方向,周围的树木迅速倒退,留下一排排影子,往前行了不过百米,四处遍是竹海,葫芦在一片低平的竹林上空滑行,引来竹叶四散,沙沙作响。
四处一片绿意,就像是一艘小船在满是绿萍的湖水上飘荡,天地苍茫,群山巍峨,满目而去,无边无际。
纪时蕴深吸一口气,她的心中充满了欢愉与喜悦,原先积郁的一些负面心情似乎也被这一片竹海涤荡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像这一望无际的竹海一般,在她的心中缓缓破土、发芽。
不过半炷香的时辰,两人就来到一处禁制前。
“长老,这是什么……”
感受到四处而来的压迫感,纪时蕴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怯弱的问道。
“无事,此处是明老祖留下的禁地,我带你进去。”
大长老慈祥的抚摸她的额头,怕她担心,再次嘱咐道:“别怕,你觉醒了明火瞳,就是明老祖选中的传人,他又怎么会为难你呢?”
纪时蕴点点头,心里稍微安稳了些。这辈子,她就算再不想,恐怕也会被丢进禁地,逃得过一时,终究是逃不过因为明火瞳而被安排的命运。
再说,那么多纪家子弟进入禁地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获益颇多,既然如此,她又在担心什么呢?
“纪家禁地是明老祖设置出来给纪家子弟参悟的地方,此次只是让你进去感悟片刻。”
纪时蕴轻声应道,便见大长老用手画出一张繁杂的符篆,配合着手中的令牌,本来无一物的山壁突然显现出一行烫金的字。
“隐世万家从”
它的前面明显缺了什么,似乎被一层薄雾遮挡,让人看不清楚。
“隐世万家从……”
纪时蕴低声喃喃,她不懂这其中有什么意味,但既然是老祖留在石壁上的,自然要牢牢记住。
向里走是一条潮湿的甬道,四处长满了苔藓和荒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不知为何,纪家总是这样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长老阁是,后山如是,如今这传说中的禁地也是这般模样。
她不由扶额,莫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秘法,难道这些荒草之间藏着些什么?能加强禁制?
这样想着两人就走到一处深潭边,四周俱是石壁,看上去像是一处宫殿,没有明火,只有墙边镶嵌着数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不太大的内殿映照得犹如白昼。
“这里布置了有阵法,不过现在已经失传了。”
见她一脸疑惑,大长老扶了扶拐杖,不由好笑。
“你就在潭前静坐,看看能不能感悟些什么。”
“是!”
纪时蕴依照他的吩咐,运起不多的灵气,快步跳到一处空地,盘起腿坐在潭中的巨石上。
只一瞬间,她就像是与世界切断了联系,原本还有些虫鸣鸟叫,以及大长老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现下,四周只余一片寂静。
就在这片寂静之中,她的头脑越发的清醒,全身似乎充满了力量,一片耀眼的白光自她的额头向下笼罩。
在这白光的照耀下,她如同沐浴在灵气的海洋,感受到四处无穷无尽的灵气向她扑来,却并不涌入她的身体,只是如同做游戏一般,在她身旁嬉戏玩闹。
而她似乎感受到了那些灵气的喜悦与亲近,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由的,她顺着灵气的指引,内心的恐惧一点点消失,慢慢变得胆大,开始主动与它们沟通。
大长老看着瞬间进入入定状态的小团子不免有些诧异,心中一惊,但想到明火瞳的特异之处,终究是稳下心神,撑起一个结界,替她在一旁护法。
……
“哪里来的小贼!”一声轻喝在耳畔响起。
纪时蕴被吓了一跳,当下睁开眼,正以为大长老寻她有事,却见自己哪还在什么禁地,此处正是一片空旷的宫殿。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莫过于此。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袭红衣,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正赤脚站在石台上。
见时蕴不回答,他扬起手中的长鞭,缓步走近。
这是哪里?
纪时蕴诧异低头,却见自己身量修长,穿着一身明紫色的长裙,哪还是什么小孩,分明是出嫁前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思考,便见少年眯着一双危险的眸子,
“想跑?”
说着,少年扬起手中的鞭子,用力将她卷起,狠狠的向后拉去。
纪时蕴被他揪着前领,不免轻声唤痛。
听见她的声音少年似乎有些疑惑,他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顺从的放下手中的武器,眼中似乎还有一丝惊喜:“阿蕴,你怎么过来了!”
“我,我自然是……”见少年似乎将自己认错,纪时蕴当时转了转眼珠,接过他的话头,“自然是有要事要办!”
见少年满脸不信,纪时蕴将自己的衣服从他的手中解放出来,后退几步,清了清嗓子。
她环视宫殿四周,只见金碧辉煌,整齐的堆放着若干的书册,纪时蕴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此次来是想寻一本书。”
“可有陛下手印?”少年挑眉,双手环腰,一身红衣衬得他眉眼如画,愈发精致。
不明白他所说的陛下是何方神圣,纪时蕴假意奉承,“若是有陛下手印,我还须如此煞费苦心的混进来?”
不得不说她的心理素质强大,纪时蕴背地里擦了擦手上的虚汗,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少年,生怕被他察觉出破绽。
“那倒也是……”
少年的肩膀松懈下来,似乎对她不再戒备。
“可别又是什么俗世的闲书,”少年示意她跟上,带她向前。
四周俱是整齐的书架,高达殿顶,需要爬上楼台才可以够上。
书有些多,满目都是厚重的书卷,纪时蕴随着少年向前,他的步子有些大,纪时蕴小跑着才能追上,也没了心思去看周围都有些什么书,只凭余光瞥见,大多是些功法……
“呐,你要找什么?”少年在一张长桌前停下,耐心的等待纪时蕴,眉眼中有几分不解,“怎么今日如此奇怪……”
“哪里奇怪?”怕他发现什么不对,纪时蕴主动打断他的话,小跑着向他靠近。
面对她的刻意接近,果然如纪时蕴料想的一般,少年面色一红,向后倒退一步,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
“你到底要不要找书了!”似是怕被她看扁,少年挺起胸膛,佯装着气势,看向她。
“找,当然得找……,”纪时蕴额间滴落一滴汗水,她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书,只得打着哈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
只见眼前的巨大木桌上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水晶球,与纪家禁地内地夜明珠颜色相同,但要更加通透,低头看向水晶球,似乎可以看见万千云烟弥漫。
“这,书名我忘记了”
“忘记了?”
少年皱着眉,面色有些不悦,“阿蕴,你今日好生奇怪。”
“是,是吗?”纪时蕴不敢看他,见他的怀疑越发的深,只得咬牙,佯装自己想起什么,“啊,好像,是明火瞳,对,和明火瞳有关!”
“那是什么书来着?……”纪时蕴以手扶额,不敢正眼看他,只得拿眼睛瞥少年的神色,见他面色无恙,这才端正神态,冲他扯出一个笑容,“是的了,我来寻的就是明火瞳!”
“你要那东西干嘛?”少年皱眉,但还是将手放在长桌上。
只见原本晶莹的水晶球表面浮现一丝云雾,慢慢的升腾,凝聚,不断地翻转,变化,慢慢的,四周皆被迷蒙的雾气笼罩。
原本空无一物的的桌面慢慢浮现起一座与此间宫殿一般无二的模型,一大一小,自成一套,其间比列,皆是与原件相同。
“这……”纪时蕴用手掐住胳膊,抑制住自己的惊呼。
只见少年伸手在桌上轻抚,一副光景出现,白光自桌前飞出,慢慢的向四处飞舞。
不一会,一只竹简浮现了出来,其间赫然四字——
“异技文录”
“你且速速探看,如今只有这本书简中还有记载”少年将书简递给纪时蕴,小声道,“方才我又感受到他家后人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