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妈妈么？”
王辰歪头示意。
小女孩盯着王辰，安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你，不会说话？”
“......”
“你母亲的情况很糟，我可以看看，说不定有办法。”
“......”小女孩眼神中透漏着警惕，拦在王辰面前，一动不动。
王辰微微一笑，蹲下身，认真的盯着小女孩，道：“你很有勇气，但是你的勇气并不能救你的母亲。这个世界上，表现自己的勇气需要有对等的实力才可以，你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撑你表现的勇气，相反，可能会害死你的母亲。而我或许可以救她。现在，或许对你而言有点早，但是该你做出你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选择了。”
小女孩似乎被这一连串的话说的有点发懵，低下头，仔细的思索起来。
王辰安静的蹲在一边，看着小女孩的双眼。
半晌，小女孩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看向王辰，侧身让开。
王辰一挑眉，起身走向断腿的女人。
越是靠近，空气中腐烂的臭味越发浓重，王辰蹲下身，小心解开了她膝盖上方的细绳，取下了黑色的油布，细绳下的皮肤因为长时间血液不通呈紫黑色，油布下遮掩的伤口已经严重化脓，分泌出黄绿色的液体，腥臭难忍，依稀能看到中间的森白的断骨。
王辰眼中闪烁着金芒，仔细观察着女人腿上的伤口。
女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帘微垂，似乎睁眼这个动作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头靠在墙上，静静的看着王辰，眼神空洞。
“你的情况很糟糕。”王辰淡淡的陈述着：“失血过多，缺乏有效的消毒，伤口化脓，严重感染，而且严重营养不良。”
“一般人像你这样活不到现在。”
女人面容呆滞，脸上毫无波澜，似乎王辰说的是别人一样。
“我可以保住你的命，当然以后你是无法正常行走了，但是至少还活着。”
“......”
“现在，我需要你做出一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我救你，你可以带着你女儿离开，去找活路，我保证不会有人妨碍你。”
“第二个选择，我救你，然后我带着你女儿离开这里，我不会保证她一定能存活下去，我只提供她一份存活下去的希望。”
“不要指望我会同时带着你们两个人，我不需要拖累。”
“仔细考虑，然后告诉我你的选择。”
小女孩听到王辰的话，急忙抢上前站在王辰面前，双手握长钉，一脸愤怒的看着他。
一只干枯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拉住了小女孩的衣角。
小女孩一愣，小心避开女人的腿部，转身轻轻靠在女人身边，警惕的盯着王辰。
女人眼神中有了些许神采，看着王辰，抿了抿干枯开裂的嘴唇，声音嘶哑道：“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幸存者。”
“那几个人呢？”
“李峰在门口，剩下的都死了。”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女人似听到了一件十分高兴的事，癫狂大笑，直笑的眼角可见晶莹的泪珠，笑声如夜枭啼叫，嘶哑可怖，笑的咳嗽不止，好像要把肺从她干瘦的胸腔中咳出来一般。
女人的咳嗽声缓缓止住，深深吸气，小女孩担心的看着她，伸出小手轻拍女人的后背。
“你杀的？”
女人缓过一口气，轻声问道。
“怪物杀的，我只杀了怪物。”
女人抬头，惊疑的看着王辰。
“你杀了怪物？！”
“对，我杀了怪物。”王辰语气淡然。
女人双眼仔细上下打量着王辰。
“你，叫什么名字？”
“王辰。”
“好，好，好。”
女人转头看向小女孩，面容逐渐变得温柔，轻声道：“囡囡，你从小就懂事，是个听话的孩子，对不对？”
小女孩一脸懵懂的看着母亲，轻轻点头。
“妈妈现在病了，这个叔叔会治好妈妈，但是妈妈还需要时间养病，所以会有一段时间不能陪着你了，这段时间让叔叔来照顾囡囡好不好？”
小女孩面带惊慌，伸手抱住女人的手臂，埋着脑袋，用力摇头。
女人抬手轻抚小女孩的头顶，安慰道：“囡囡要听话~，妈妈病了，不能照顾囡囡，你一直在妈妈身边，妈妈的病也好不了。妈妈向你保证，妈妈的病完全好了，就立马去找囡囡好不好。”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母亲温柔的面庞，犹豫着点点头。
女人温柔的笑着，轻搂着自己的女儿，吻着她的额头。
“囡囡真乖，来，妈妈和你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一干瘦，一短小，随着母亲的承诺轻摇着。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轻轻抱在一起，温馨，融洽，伴着蜡烛柔和的火光，似直达时间的尽头。
半晌，女人轻拍小女孩，放开怀抱，道：“囡囡，一会儿叔叔要给妈妈治病，治好之后妈妈要睡一会儿，囡囡你去门边等一会儿，等叔叔给我治好病，你就先和叔叔一起走，先去找一个安全暖和的地方等妈妈好不好？”
小女孩轻轻点头，转身看了王辰一眼，向门口小步跑去。
王辰蹲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小女孩跑到门边，轻声道：“你给了她一个永远做不到的承诺。”
女人没有回答，面容温柔，认真注视着小女孩的背影，似想要把那道身影深深刻在脑海中，直到小女孩跑到门边转过身来，女人笑着抬起手，从货架隔层间向小女孩摇摇手，
小女孩也摇手回应。
女人缓缓放下手，看向王辰，低声道：“你，可不可以靠近一点。”
王辰会意，上前一步，蹲在女人面前，挡住了小女孩的视线。
女人用力支撑身体坐直，靠向王辰，耳语道：“我不这么说，她不会和你走，无论如何，我希望她可以活下去，哪怕只是一个希望！跟着我，她不会有希望！”
“我不求你能一直照顾她，爱护她，只求你让她能活下去，活到学会保护自己，养活自己，最后麻烦你找个避难的地方把她留下，就可以了。”
“那你呢？”
“就算你治好我的伤，一个残废也没办法照顾她了，只会成为她的拖累。就当我个人再求你一件事，你，能给我个痛快么？”
王辰看着女人的双眼，沉默半晌，抿嘴道：“好！”
“不要让囡囡看到。”
“好。”
“你安心睡吧，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王辰眼中亮起金芒，缓缓旋转，女人的目光被金色漩涡吸引，似困乏至极，靠在墙上，缓缓闭上双眼，干枯的胸口不再起伏，失去了声息。
王辰敛起眼底金芒，静静的注视着女人的面庞，轻轻起身，深鞠一躬，转身走向门口。
小女孩正踮着脚的观察自己的母亲，见王辰走来，连忙站好，紧张的看着王辰。
王辰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母亲睡着了，走吧，不要打扰她休息。”
说罢，伸出手放在小女孩面前，小女孩看看王辰的双眼，又打量打量王辰伸出的大手，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安静的身影，乖巧的把小手放在王辰手中。
王辰轻轻握住小手，带着小女孩推开了仓库大门，小女孩迈步跟上，回头看向母亲，微风袭来，烛光跳跃，熄灭。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女孩的眼中。
“吱~呀~！”
大门缓缓关闭，似一面沉重的墓碑，封闭了外界的一切，守护着女人安静而漫长的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