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广场上有数百人,没有人会想到这个破落少年,会当着言师兄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大多数人都感到错愕,广场上有纷乱嘈杂的声音响起。
“那里有宴席,你可以坐下好好吃顿这辈子从未品尝过的美食。”
黑袍男子终于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盖过了嘈杂的人群,在宁折耳边刺痛的响起。
有冷风骤过,宁折不自然的闭眸,仿佛看见了星洛点头的动作。
因为太过焦虑紧绷,没有注意到那只是秋风拂发,而产生的晃动感。
“谢谢言公子!”宁折看着言寒微微点头,弯腰鞠躬,却不曾入席。
他的身体弯出了近乎垂直的重礼。
言寒面色无波,心里很满意他的动作。
宁折自出现时到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个不知好歹,嫌命长的蠢货。
直到言寒说话时,他方才展现出那副乡下少年在贵人面前,该有的谄媚模样。
宁折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被人误解为了阿谀谄媚之态。
他仍然躬身,再次道谢:“宁折谢谢言公子。”
“谢我什么?”言寒闭眸,俊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宁折起身,微微而笑,目光自言寒身上,移到星洛的脸颊上。
“前些日子,这丫头被人掳去,幸好有言公子帮我照看,才使她没有受到伤害,现下可以安然无恙的跟我回家,在下对言公子感激涕零。”
“然后呢?”言寒的嘴角不轻易的一笑,“她会跟你回乡下?”
宁折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星洛精致的脸蛋上,有询问的意味。
“星洛,咱们走吧?”
宁折伸手,想要去拉起星洛纤细的胳膊,同时,他的声音也传到了广场的每个角落。
偌大的广场上,剧烈的躁动起来,所有人睁大了眼睛,惊诧的望着广场中央的宁折,一片哗然。
难以置信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广场。
找死!
这是所有人在听到宁折此言后,脑海中唯一想到的词语。
且不说一个乡下来的破落少年,便是换作天赋绝佳的修行者,这样的行为,在言寒面前,也无异于是在找死。
轻蔑的笑声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里响起,汇聚成一片片波涛汹涌的海浪,冲破了天边无数雪云,险些将宁折淹没在此。
宁折不明白他们为何发笑?
无论星洛刚出现时俏皮的举止,还是她对自己担忧的神态,都表明,她出现在这场订婚宴,虽然并不像是被人胁迫,但也有想要让自己带走她的意思。
否则,她又怎会问:你喜欢我吗?
然而,星洛接下来的回话,却令宁折感觉到彻底的无所适从。
“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那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里?”
星洛看着他,一双秋眸明媚如光,语气里似乎有淘气的韵味,又有严肃的认真。
只有简短的一句话,表明了她所有态度。
“为什么?丫头?”宁折不明白她何出此言。
因为星洛忽然转变的态度,使他伸出的手,一时间无所适从,怔怔呆愣。
在无数双不屑的目光注视下,宁折单薄瘦弱的身影,显得格格不入。
滞留在身前半空的手掌,尴尬窘迫的想要收回。
可接下来,星洛的话再一次令他滞涩难忍。
“你我本有婚约在身。”星洛终于收起了脸上的顽皮之色,“今日正好你在此地,不如我们将那份口头婚约毁了吧?”
大广场上无论明月楼的弟子,还是那些年纪稍大的长辈们,都很平静的饮酒,平和的品尝佳肴,淡然的神情,看着这个乡下来的土鳖少年的笑话。
星洛的言语沉着冷静。
听到这样一句话,宁折深邃的眸子紧缩,看着自己无所适从的纤细手掌,脑海里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霎时心中一痛。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还没有开始一段感情,便要骤然结束!
星洛缓步走到宁折身前,一张白璧无瑕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淡如紫烟的眉毛下,一双秋眸对上宁折目光灼灼的视线,似乎有些被灼痛的感觉,身子竟不由自主的颤动了一下。
“小折哥哥,你放心,寒哥会给你很多别人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不必感到失落。”
黑袍男子感觉到了星洛身上传来的微颤,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穿过紫色,握住了星洛的匆匆柔夷。
“宁折,你先拜师九重山,待到明月楼一年一度的会武来临时,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拿到参与会武的资格,至于升迁汰换制度,你也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你脱离第九重山,升往更高的山层。甚至是一重山。”
言寒面容英挺,没有笑,却让人感觉到,他的脸上有着无尽的自信。
宁折紧紧的盯着那抹紫色,沉默了片刻,压抑着喉咙里些微生气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前提就是毁掉那份婚约?”
宁折似乎在问言寒,也似乎在问星洛。
不过问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言寒话语里的诱人条件。
若是能来到二重山修行,甚至是宗门内最神秘的一重山,即便只是一天,怕也是许多人一辈子完不成的梦想,更何况不用去担心会武的升迁汰换。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诱人的条件!
所以言寒对于宁折如此着急交换条件的言语,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很满意他的回答。
卖妻求道,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言寒点点头,道:“没错。”
话音甫落,宁折的声音似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急促的响起,“所以,你刚才问我:我喜欢你吗?仅仅只是想要在此时此刻羞辱我?”
宁折的目光像坚铁一般,紧箍着那抹紫色的俏影,继续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星洛沉吟了片刻,试图躲开宁折灼热的目光,却发现,他的目光太紧,似乎避之不开。
“因为你什么都不行。”
“我自小与你长大,一同读书,通读三千卷,而你连小小的科考都应付不了。”
“至于修行,我与你一同修行二十余载,我早已感知到天地灵气,也早已走过所谓的洗髓,神照,来到通幽境界多年,而你天生便无感知力,仍在修身养性的阶段。”
“夏城一游,我才明白这世界是多么的广阔,你凭什么要求现在的我,与你再次回到那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里?”
字字诛心,句句伤人。
这些话恍若一根根利刺,狠狠的扎在他心脏一般,让得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细长的双唇紧紧抿着,紧握的纤细手掌因为大力,致使略微尖锐的指甲,刺入了掌心里。
随着星洛声音的落下,人头涌动的大广场,响起嘈杂的讥笑,将整片天空塞满。
“我不想拒绝你们并不算过分的要求,也没有理由阻止你寻找归属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