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似乎永远回不到他的神智内。
随着时间的推移,宁折的触感细微的发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的清醒着。
自己的身周,似乎有人正在帮自己擦拭着油腻的黑发。
伴随着不时响起的呜咽之声,宁折发现,悉心照料自己的是一位女子。
他本能的想要拒绝那女子的体贴,可麻痹的肢体却无法动弹半分,再加之那女子幽怨黯然的声音,一时竟不忍拂逆她的动作。
感受着她的轻柔,宁折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一幕幕童年的画面。
童年时,自己的小书童总是被人欺负,所以她总是跑到自己身边,泣不成声。
有时候愁苦不眠,模样委屈,直到宁折用书里学来的某些知识去安慰她,她才会开怀而笑!
笑容像天边灿烂的星辰,与洒下的星辉相互交映,美若仙神!
童年时,宁折很喜欢那丫头春风般温馨的笑容!
于是他给她起了一个名字,星洛。
灿若繁星,美如洛神!
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童年,莫名想要让自己身边不时响起的幽怨泣声,化作春风绵绵。
于是他想睁开眼睛,想要看到悉心照顾自己的星洛。
可是当他睁开那双沉若千斤的眼眸时,却仅仅只是在看见了一丝光亮之后,又迎来了无比强烈的黑暗。
他再次人事不知!
黑暗中,神识飘飘荡荡无依无靠,仿若走失的灵魂般,沉浸在无尽的沉暗之中。
幽音消逝!
昏迷中的宁折,再也无法感知星洛的状态。
时间急速的流逝,当他的神识在黑暗之中游走了很久以后,终于发觉了一丝丝的光亮,脑海中意识正在逐渐的恢复,一步一步慢慢的掌控着麻痹的肢体。
意识的逐渐恢复,努力的睁开那双沉重的眼皮。
“我这是…在哪里?”
反复挣扎之后,一双明亮却又残留着浑浊的眸子,终于露出一条细微的裂缝,强烈刺眼的阳光,透过眼前的窗帘照射进来,很刺眼,他不自觉又闭上了眼睛。
在努力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宁折的眼眸终于缓缓睁开。
却发现,耳边没有幽怨缠绵的声音。
也没有女子在他的身边悉心照顾!
但宁折黑亮的乌发,随着他缓缓起身的动作,一泻而下,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缭绕鼻端。
他肯定,那不是梦,自己的身边一定有一位女子照料过自己!
伸手拂进垂直散落的黑发。
一股熟悉的情绪递入心间!
这不正是这十几二十年来,一如既往的味道与习惯吗?
“嘿嘿…”似痴似怔般的微笑缓缓绽放,宁折看着自己的一头黑发,宽心的自言自语道:“也只有星洛那傻丫头,才会用草沫给我洗发!”
他的底喃声,尚未完全落下,蓦然间响起一道刺耳的吱呀声。
因为星洛的原因,宁折醒来后,没来得及打量自己所处环境,不知道身在何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用了近二十年束发的木冠,竟然不知所踪!
只有些微清新冰冷的空气,沁人肌肤!
然而,当他听到房门开启时带起的滞涩之音,才想起自己散落的长发,过于无礼。
无论进来的是星洛,还是别人。
无论自己被那个不善的男人,带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不失礼节,才能从容应对!
房门缓缓开启,却没有人进来!
仅仅有一阵清风刮过,拂上那头乌黑的长发。
时而猛烈,时而和煦!
清风连绵不断,透露着极为浓郁的书香气,让人闻来竟有些迷醉的意味。
宁折怔怔望着房门后,凝眸聚鼻,隐隐感受着淡淡的斐然书生气。
“这该是怎样的大文豪,才有这般浓郁的书卷气啊!”
心中诧异!
又被震撼与钦佩所替代。
他宁静心神,敞开神魄,将自己完全沁揉在这浓郁的书生气息里,渐渐进入一种物我两忘,随波飘摇的境界之中。
尽管人未到,气先至的行为略微有些失礼!
但他未去在意,只觉得清风里有一股在光明中冲天喧云的书卷气息蓦然扑面而来,像是安静下的狂躁,也像是平静下涌动的暗流,险些将那单薄的身影吹飞。
“请进!”宁折不想失礼。
语气认真,态度诚恳。
却没有人应答,那满屋子漫舞的书生气却忽然卷入一道请帖。
而后渐渐消失退却。
宁折垂下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来到自己的手里一封红色的请帖。
请帖上的线纹装饰很华丽。
疑惑片刻,他打开了请帖。
里面是一张封印在请帖内的红纸,很红很红的纸!
所以那红纸上面的两道名字,被衬的很清楚。
左星洛!
言寒!
明月楼二重山订婚宴!
不知怎地,这两道名字与下面那句话,似乎有些刺眼。
他不知道,星洛这丫头为什么突然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
或许跟掳走她的人有关?
或许跟自己与赵伯母的联系有关?
也或许是这丫头片子有了自己的主意!
如果星洛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迫如此,那么他于心何忍?
只需要在见到星洛时,拉着她的手离开明月楼便是。
可星洛又怎会是被迫呢?
“如果星洛这丫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应该祝福她。”
宁折的声音很平静,平和下还隐隐有着开怀。
这丫头…也该寻门亲事了,尽管她自小便与自己订了娃娃亲,而且自己也对她欢喜的紧。
但只有他知道,这都是为了方便收养她,而寻来的借口。
宁折合上请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不善的男人。
他应该是受赵伯母之命,带自己来到了明月楼。
这封请帖自然也是他所留。
宁折不知他们何意,但无论赵伯母他们有什么意思,他打定主意,星洛的婚宴是一定要参加的。
伸手入怀,拿出一本因常年垫在火炉下,而有些破旧的书。
他很想打开这本书,看看里面写了什么内容,也想看看书里夹杂的那份信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
可在想到母亲郑重的交待后,他仍然没有打开这本书。
现在仍然不是时候!
或许只有自己入道修行后,有了一定的实力,方才有资格打开它吧。
房间内,宁折搜索多时,却未曾找到自己自家出门时束发的木冠。
颓然的盘坐在床榻之上,垂直黑亮的长发散落身周,眼眸中有浓郁到近乎实质般的失落。
想来是星洛这个调皮的丫头,作了恶作剧,不知把自己的木冠藏于何处。
但他的失落却并非来源于此。
而是自他出村以来,所遭遇的种种经历。
尤其是入夏城参加科考时,发生的那一幕幕,一桩桩令人莫名,且难受的遭遇!
最令人莫名到生气,人情凉到世俗最深处的事情,无非是狮门一行。
如果有一天赵伯母能在的面前,露出如自己般窘迫的表情,自己会开心起来吗?
实际上最重要的事情是,自己在明月楼什么地方?如何去到二重山?
思绪乱飞,脑海里逐渐昏沉,过了片刻,许是因为那些令人莫名生气的事情,疲惫乏累的脸庞上渐渐涌现出一抹睡意,而后竟沉沉睡去。
这一睡似乎永远不想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