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默然睡到一半,却感受到她的双手,像是在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环在他的腰际之上,这次睡意全无的人,换成了他。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却是在燃起他的欲火吗?
他感觉到她睡得并不安稳,她仿佛在呓语,但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对于一个身份莫名的女子,他已经投入了太过的耐心和时间,但,原来她便是一坛美酒,即使并非久酿,但依旧令他沉迷其中,回味无穷。
该不会,她就真的是他今生的劫数吧。
他勾扬起嘴角的笑意,拉下她的手,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两个人紧贴着身子,不留一分空隙。
临行前,不少与她走近的妃嫔,都来清翡宫送行。
当然,她看得清楚,她们眼中的些许嫉妒,还有一丝丝的落寞。她们不像她毫无牵念,在宫外都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爹爹,有娘亲,十六七岁便入宫,一待便是数年,也没有等到特旨下,风风光光回去归宁的一日。
若没有嫉妒,才是奇怪了吧。
她与几位妃嫔寒暄了几句,身边玲珑替她拿起包裹,她也就一并告别了。
她隐隐察觉到一道目光,不算太炽热,但紧紧跟随,仿佛是在她的身上,有了一种莫名的期许。
她没有刻意转身,却有些了然,想必是那个没有露面的蔺贵妃,蔺子君吧。她的处境,才是最堪忧的。
“玲珑,我交代你的事,你一定要看紧了。”她走出宫门,坐上马车,撩开帘子,低语一句。
“是,奴婢会小心皇后,也会留意蔺贵妃的安危。”玲珑迎上那一双清冽的眼眸,轻声回应。
她微微一笑,朝她拂拂手,示意要她先行离开,这次归宁,她不需要任何的人陪伴。
单手垂落,帘子将宫中的所有景象吞灭,她一人坐在马车之内,微微阖上双眸,只听得下一刻,车轮滚动,马车驶开。
皇帝知道她终究还是会回宫的,因为她答应过他,不负他的期望,要与他并肩,制衡后宫势力。
她想到这里,绝世容颜之上,蒙上清淡的笑意。他相信她不会食言,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也许,在他想到要用驸马的位置留下纳兰璿在京城,在他的眼皮底下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就算他日她会离宫,但终将无法舍弃那个人。
他的这个伎俩,无疑是驯兽的诱惑之术,那贪恋自由的野兽无论在眼前的草原之上驰骋多久,若是为了保住被挟持的同伴,也会放弃即将到手的自由,亦步亦趋。
他看中的也许不是她的陈恳,而是她的仗义。
他早就说过了,她也铭记在心。“朕喜欢,你维护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不遗余力和真诚。”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难以捉摸。
鸣城,终于到来。
她一人下了马车,支开身边人,只称我父亲住在山腰上,不喜人打扰。几位下人不敢违逆她的命令,也就离开了。
她一步步地走着,已然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山脚下,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虽然极轻,但还是露出了破绽。
“鹰,出来吧。”
她微微冷笑,没有转身,鹰已然跑到她的面前,纳兰希打量着他,他已然恢复了伤势,脸上依旧是挂着惊诧的笑意。
他一笑,那清俊的脸上,更是添了几分狡黠的笑意。那一点点,一滴滴,从那一双善良的狭长的凤眼之中,透露出来。“主人,你怎么知道是我?我的脚步声这么明显吗?”
“你若不想让我听到,远可以施展轻功,偏偏你又想要我知道。”她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对于这个属下,她真的是没办法,径自朝前走着。
他急急忙忙跟上来,不断打着哈哈。“主人,我前两日就来到了鸣城,替你在客栈订了一间房间。”
她闻言,脚步却在此刻停下来,她含着笑意,侧过脸去,望着他,嘲弄地说道。“两日前?鹰,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皇帝在前一晚才告知她,鹰如何会提前来到鸣城?
“嘿嘿……我本不是暝国人,但在市井混久了,他们说整个王朝,最爱玩的人是当今九王爷北贡王,而宝贝最多的,当然是他的王府了。”鹰这般说着,两眼再度闪现逼人的光芒,神色之中有些急不可耐的意味,像是在等待摩拳擦掌的一日。
纳兰希笑弯了眉眼,轻瞥他一眼,神色散漫。“原来是准备偷宝贝来了……”
鹰笑意一敛,神色再认真不过。“当然,有了宝贝也是献给主人你啊!”
纳兰希想着什么,将包裹丢给鹰,眼神一暗。“正好,等天黑了,陪我去北贡王府一趟。”
她心中记着皇帝交代过,那位神医在山腰上等待自己,她便叫鹰离开,她一人上山去。
她缓缓走进那间狭小的茅草屋,她也想看看,到底这个神医,是否是徒有其名。
她还未叩响门,已然有一个年约六旬的的老者,出现在门旁。
他无声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话不多说,示意她将手腕伸出。
“我还有救吗,神医?”望着眼前白发苍苍,长须及地的老者,她暗暗控制自己体内的一股热力,使得自己的脉象,如同深重影璀。
“当然,当然……”老者察觉到她的脉象有几分紊乱,再看看她眉间的那一抹绯红,眼中划过一丝深沉,将手边的药方送到她的手中。“去抓药,一日两服,三日之后,你再来见我。”
“好,告辞了。”
她转身,望着白纸之上的药方,不禁心中一沉。果然是影璀的解药,这小小山林之中,居然也藏着这等人物?她五指一收,将药方紧紧攥在手中,脸上再无任何一分笑意。
老者久久望着她的背影,旋即转过身子,从屋中走出一人,却是一身白袍的纳兰璿。
“师傅。”
“徒儿啊,师傅已经帮了你。”老者轻声叹气,侧过脸看着眼前的俊朗男子,语气平静。“她并未中影璀之毒。”那个女子何其聪明,若是一般的大夫,根本不可能洞察到那不过是精致的假象。
纳兰璿眼眸一暗,嘴角的笑意有些许的苍茫。“我知道。”但愿,这一切都可以瞒过那个天子。
“她和明月公主,想得可真像啊……”老者喃喃自语,径自将晒着的药材,收回屋中,这天,闷热的很,或许今日下午,就要下一场雨。
纳兰璿紧紧抿着薄唇,抱起其他的药材,放入屋内,一言不发。
“当年你父亲,已经错过一回了,你这个傻孩子,还要错下去吗?”老者笑得无奈,坐在屋檐之下,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问纳兰璿。
纳兰璿喉头一动,心中沉闷,径自苦涩。
夜色沉了。
纳兰希站在那一座府邸的面前,微微眯起眼眸,打量着那匾额上的字体,旋即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鹰,两人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于墙内。
她随手捡起一颗细石子,在夜色之中,穿透主房的纸窗。房内迟迟没有人走出,但君湛清的听力极好,她以此来判断其中是否有人。
她清楚君湛清的性子,他最厌恶侍卫近身,所以连同自己的房门之前,也并无一个侍卫守候。而所有的侍卫,都在不远处候命等待。
她轻轻抿唇,声音极小,喃喃自语。“看来,他不在屋内。”如今也许不少人已经陷入深睡,但宫中人尽知,这九王爷可是个出了名的“夜猫子”,想必此刻又去何处享乐子了吧。
“我们进去等他。”纳兰希面无表情,鹰无声地打开那两扇门,她轻声走入其中。
半响之后。
北贡王府面前,停下一顶深蓝色的华丽轿子,从中走出一人,青色的宽袖华袍,玉冠束发,低垂着眼眸,像是怀中怀揣着什么珍宝,小心翼翼的,没有抬头,令人无法窥探他的表情。
他听到身旁侍卫的脚步声,神色不耐地挥挥手,一人径自走入庭院,打开主房的双门。
在黑暗之中,他依旧听得到极轻的呼吸声,不好,这房内有人!
正在这时,桌上亮起一点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
在屋外徘徊的两名侍卫看到王爷房内灯火通明,也就放下了心,去别处巡逻。
“本王早就猜着,那梁上君子也该来本王的王府了……”他不疾不徐,从怀中小心翼翼拿出一个金黄色的瓷盆,绘着仙鹤老翁,别致精巧。纳兰希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看着他头也不抬,将其放在桌面之上,免得到时出手打碎了。
她清浅一眼,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华袍出自苏州丝织坊的精品,乃是千金难求,而那发间的玉冠,应是和田玉的玉体,价值连城,他腰际的锦绣云带,以及缀着的玉佩貔貅,也尽是些价格不菲之物。若说天下财主都爱有财不外露,可这北贡王却是有财偏要露的主儿,难怪鹰也要瞄上他的府邸。
“那是当然,你北贡王的王府,宝贝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