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太久,我们就可以在朱贤妃的口中,听到所有的真相。藏匿在深处的凶手,自然也将被绳之于法,决不轻饶。”纳兰希轻点螓首,眼波不闪,嘴角的笑意,显得自信满满。“这是老天助力,我们不如试目以待。”
齐巧儿闻言,两道眉峰高高蹙起,眼眸抬起的瞬间,与对面的齐德妃四目相接,像是觉得心虚,立刻低下头去。
齐德妃觉得齐巧儿有些异样,见她眼神闪烁,只是也不宜发作,纳兰希说的话,虚实难测,亦真亦幻,令她如坐针毡。
“今日的天很好,不如你们一同千万瑞容宫,探望朱贤妃。”纳兰希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维持着脸上的从容,随即站起身来。一干妃嫔见了,也旋即起身,走出内堂。
纳兰希伫立在门旁,目送着她们离开,倚靠在窗台边,渐渐陷入思绪。
玲珑走入内堂,看上去有些失神,似乎有一些烦扰,她的这一幕,尽数落在纳兰希的眼底,她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笑道。
“出什么事了?”
“方才奴婢在远处望着齐美人,似乎觉得她有点变了,不知是否是奴婢的错觉。”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齐美人的那瞬间,仿佛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她却无法读懂这一切,也说不出任何缘由。
“你也察觉到了……”纳兰希苍白的脸庞之上,再无一分笑意,她眺望着远方的天际,低低回应。
“莫非?!”玲珑猛地睁大了双眸,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如今细细想来,齐美人的装扮和梳妆,甚至宫袍云带,也尽是仿效主子的。见到纳兰希这般的回应,想必主子早就看在眼底,只是不说罢了。
那齐美人也甚是用心,用了不少巧思,但也不曾过火。想必是为了可以一次吸引皇帝的目光,才会作出如此长久精细的准备。玲珑还记得,当初齐美人进宫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等模样的。
“主子,你怎么容许……”玲珑眼神一暗,轻晃螓首,对纳兰希的宽仁,并不理解。虽说齐美人也算是美人胚子,但这般的举止,无不透露她的东施效颦之心,不免令人多疑。
“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纳兰希说得轻描淡写,嘴角逸出这一句话,神色镇定,不以为然。
“主子?”玲珑陪伴在她身边,低低问了一句。
“这次,不知,大鱼是否上钩……”纳兰希的话音未落,一干宫女宫人,手捧大典所需的物什,已然浩浩荡荡来到清翡宫门外。
“皇后娘娘,时辰差不多了,让她们服侍你更衣罢。”
领头的宫人钱喜,满脸堆笑,在门外说道。
纳兰希清楚,很快,她就要接受朝臣朝拜,她点头默许,玲珑随即打开门,一干人等缓缓走入内堂。艳红色的凤袍,整齐叠放在金盘之上,宫女小心翼翼摆放在桌上,里里外外华丽透底,像是一把火,闪亮了她的眼眸。
纳兰希沐浴更衣之后,一层层穿上,凝望着凤袍之上的浴火凤凰的图案,垂眸一笑。
她默默侧过身子,凝视着桌上的那一顶凤冠,金色周身,富丽堂皇,顶上是三颗圆润盈亮的明珠,美丽的令人不敢侧目。这便是皇帝特意为她选的,她一遍遍膜拜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显得茫然。
她微微眯起双眸,思绪飘向数年前,曾经是多么艰难,她都无法忘记。
一次次,面对锋芒毕露的指控,一笑而过,她身边,又何止一个敌人。不过,她不会给她们,成为自己对手的机会。
她支开了所有的宫女,享受着此刻的平静,她凝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华美的沉重,令她变得有些陌生。
她眼神氤氲,复而清冷,柔声说道。“得宠,即是我幸。失宠,即是我命。”
人人都以为,自己只是毫不起眼的灰色麻雀,她却没有忘记,自己原本就该是令人惊艳的五彩凤凰。
如今,已经是她浴火重生的时候了。
她平和的眼神,渐渐恢复了犀利和坚决,再也没有任何动摇。
君默然并未起身,他一身金色皇袍,金冠束发,显得愈发俊美无双,令人惊叹这般的男子,竟然是一国之君。
那一双沉静的眼眸,波澜不惊,他转身,视线不经意瞥过站在堂下的白羽,语气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当然,今日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薄唇一紧,属于天子的气势,在这一句话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还未说完的话语之上,尽是凛冽的杀机和肃然。
闻言,白羽的神色镇定,眼眸之内,尽是了然。毕竟这件事,计划了很久,封后大典,各位王爷都会前往宫内庆贺,静南王也无法免俗。“静南王与北贡王都会准时进宫朝见皇上皇后,届时,微臣会带领宫中侍卫,将其一举擒拿,暗中关押在天牢。等大典结束之后,便可将他们治罪。”
“朕改变主意了。”皇帝听得仔细,沉寂的眼底,令人无法看透他的真实情绪。
“皇上,机会难得,请三思。”白羽闻言,猝然跪在皇帝面前,皇帝等待除去静南王的这一日已久,为何再度半途而废?
“朕不要他们的性命,先关入诏狱之内,不得施以任何刑罚。”皇帝一挥袍袖,神色肃然,如今翻腾的情绪,都已经沉淀下来,却只剩下些许的麻木,昭示着先前的心痛。
“即便是王爷之身,如此尊贵,对于皇上来说,也只是臣子而已。”白羽的语气坚决,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无不透露着一股沧桑。“臣不敬君,朝纲不振。更何况,静南王野心肆意,虎视眈眈,早日除之,方可太平。”
皇帝眼眸一暗再暗,视线落在不远处,目光幽深,仿佛陷入思绪。“朕心中自有打算。”
“皇上,皇后已经到殿前了。”
门外传来钱喜的声音,君默然扬起手,示意白羽不必多言,旋即面色一沉,转过身,走出殿堂。
百官在殿堂之内等候,纳兰希平静地抬起眉眼,循着脚步声,望着朝着自己走来的那一个男子。
她凝视了他太久的时间,仿佛回忆,也追溯到了数年前。
浪漫的阳光,一丝丝,一缕缕,缠绕上她的身子,金色的光华,洒落在她的红色凤袍之上,胸前那一只展翅的凤凰,七彩丝线纠缠成华丽与高贵。
记忆一页页翻开,也飞快地合上,还未停下记忆,那个人,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她的心有些恍惚,默默抬起眉眼,沉重的金色凤冠明珠闪耀,高绾青丝,露出她绝世容颜和白皙脖颈。精致的妆容,遮挡住她与生俱来的苍白,眉间绘着一朵红莲,朱唇轻点,君默然凝视着这个沉敛美丽的女子,眷恋在心中暗潮汹涌,他刻意忽略其他的情绪,唇边翻卷起一抹俊逸笑意,以眼神给她抚慰。
再也不想,因为多余的猜忌,将亲密的两人,变成陌生人。
他比任何一次都要确定,这一生,只要她一人。同时也深信,即使她的身份足以令他怀疑,她却从未阻碍他,伤害他,背叛他。
纳兰希的视线,与他交错,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厚重的凤袍与沉重的凤冠,她走来,一步步艰辛。
皇帝的手,穿透殷红色的袍袖,温暖大掌,包覆上她的柔荑。
纳兰希眼底一沉,平视着眼前的殿堂,与他一同踏入其中。百官叩拜,她坐在皇帝的身旁,神色自若。眉宇之上,添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仪端庄,仿佛那便是与生俱来,令人不敢逼视。
那一声洪亮浑厚,久久回响在她的耳畔,她的视线缓缓掠过那殿下的一张张面孔,眼底沉寂无波。
这其中,自然不乏提出反对的声音之辈,只是他们不曾想过,她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坐上了后位。
终于成为,唯一一个可以与皇帝平起平坐,俯望着整个天下的女子。
“女色是毒蛇猛兽,避之、躲之、绝之。但凡明君,自当保持清醒。”
白羽说过的最后一句,语重心长,仿佛沉重钟声,一遍遍送来警鸣,还停留在君默然的耳边,他的俊容之上,尽是沉静庄重,其实,世人都不懂,他器重她的真正原因。
不只是因为她的绝世容颜,不只是因为她的机敏聪颖,不只是因为她的心思谨慎,更多的,是因为越来越清楚她,便是这一生要紧抓的情缘。
他身边的这一个位置,在他心底,很久就为她而留。
是他的妻子,亦是他的皇后,这其中,不再有任何区别。
她的身上,传来温文淡雅的沉香,君默然与她相视一眼,彼此的眼神深邃,宛如深潭,深不可测。
所谓执着,是令一个睿智深沉的天子,愿意为这个女子冒险,将所有的一切,都当作赌注。
赌的是,她绝对不是不轨之徒,不是另有阴谋,她的心,也曾经因他而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