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去罢,若当真皇帝宠幸巧儿,皇后也不见的可以如愿。”纳兰希垂眸一笑,突然有一个念头,这些华丽的衣料,留给自己的孩子做袍子,也很可爱吧。
只是下一瞬,这般的笑靥,却突然消失。纳兰希紧紧握拳,她的确还不清楚,往后该如何对待这个孩子,方才一刹的念头,也显得自己矛盾至极。
玲珑却觉得好奇,追问道。“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你当皇后和齐德妃当真可以一心吗?一旦巧儿得宠,我想正是她们关系破裂的开始。”她清浅一笑,皇帝偶然宠幸一位女子,并非可以长久得宠。即便皇后和齐德妃的目的达成,齐德妃看似端丽温和,对皇后一向顺从,倒也不是泛泛之辈。
齐巧儿会是皇后手中的棋子,抑或是齐德妃手中的操线木偶,不到最后一刻,如何见真章?
她说完这一席话,才发觉胸口残留着一抹闷痛,她刻意忽略,望向那天际的阴沉。
今夜,又无月。
“天好像快要下雪了,阴冷极了……”玲珑的抱怨,从身后传来,她倚靠在窗边,眼眸之内,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下雪的话,极好。
郡守府被突袭之后,消息传到京城暮霭,也需要一两日时间。就算皇帝做下决定,派京城兵力前往术地,也需要大半日时间。而这一场大雪来的更及时,足以阻拦京城的将士行进速度,导致救援镇压足以拖延几日时光,更可以为她手下的将士夺取驻守术地郡守府,争取更多的时间。
加上皇帝已经将大半的精力,投入边关的战事,京城的兵力,不足为惧。只要她在这几日占据了术地郡守府,让术国子民皈依到自己手下,更方便她复国之望,早日达成。
真是,天助她也。
韬光隐晦之后,这一击,速战速决。
她一向就觉得这冰雪,才是无情之物,她的心若是可以如同这冰雪一般,毫无温度,那该多好。
她在窗边等待了许久,才见几点白色,缓缓从天际落下,她抿唇一笑。
她默默伸出纤纤素手,见那六角冰花,最终落到自己手中,却很快就被融化为一滴水珠。她握紧双拳,面无表情地转身,再过一两个时辰,深夜熟睡之时,更是周将军领兵攻破郡守府的大好时机。
小小郡守府,夺下来,轻而易举,关键要防备皇帝的反击。
如今将士总数已经达到四万之多,一旦攻下郡守府,宣誓术地并非暝国之地,术国百姓并非亡国之奴,短时间内,要想征得两万兵士,也不是难事。
真可惜,她不能带着他们冲锋陷阵,看看英姿飒爽犹酣战的将士们,她感觉到心底最深处,那一抹柔软,突然多了几分炽热和兴奋。
她眼眸之内的笑意,幻化为炽焰,熊熊燃烧。
这一招,也许就算是渔翁得利吧。暝国的兵力正与幽罗国战事纷扰之时,要想抽出兵力来镇压术地的起义,绝无可能。
内忧外患,很棘手吧。
她等待这个机会,实在太久,太久了。
她神色自若地拿出诗集,倚靠在床头,一边喝着玫瑰露,一边含着青梅,她这一副闲情逸致,正好落入站在窗边的皇帝。
他原本只是随处走走,没想到走到清翡宫前头的时候,天开始下雪。
所以,他的脚步,索性顺着自己的心,走到她的宫内。
见那一灯烛火还未熄灭,便知道她还未安寝。玲珑正巧从房内走出来,准备侍候主子安歇,却没想到在门口撞到皇帝。
“你先下去吧。”皇帝的语气清漠,神色平静,玲珑低下头,毫无拒绝的机会。
“小希,你看起来心情很好。”他走入内堂,伫立在床头,俯视看她。
他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般悠闲的姿态了,他早已记不清楚了。
纳兰希抬起眉眼,眼眸一暗再暗,还等不到她开口,皇帝就坐在她的床沿,带着笑意看她。
房内放着火炉,炉火很旺,空气之中并无清冷,很温暖。
她只穿着一件宽松的里衣,凸起的腹部昭示她已经是他的女人的身份,她青丝轻垂,更添了几分不拘一格的散漫。
纳兰希口中含着青梅,又不能随即咽下,此刻说出的话,想必也含糊不清,只会令他觉得好笑罢了。她凝神不语,只能与他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你身上,用了什么香粉?”皇帝的嗅觉灵敏,以往后妃身上的香气,不是茉莉便是玫瑰,再者便是栀子花,茶花,兰花,只是纳兰希身上,一向没有任何花香。
他的身子向前倾着,长指勾起她的一缕长发,缠绕了几圈,凝视着那一双清澈眼眸。
那一抹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在空气之中舞动,偏偏他又不知,从何而来。只是,他却觉得这一股清雅的味道,似曾相识。
纳兰希凝神聚气,紧抿着双唇,微微摇摇头,任由他的俊脸,越贴越近。
下一瞬,君默然的柔软长唇,划过她的耳垂,来到她的眉眼之上,他的眼神温润,并无一分阴沉,而只想是单纯的寻觅,而绝非****挑衅。
他正对着纳兰希的容颜,突然将唇印上她的粉唇,柔软的唇瓣轻轻触碰。
这一股气息,带着清新和自然,呵,找到了。
“原来是青梅呐……”
他离开了她的唇,目光幽深,幽幽说道,像是证明,方才那一个,不过是查探,而并非亲吻。
纳兰希微微蹙眉,不懂他方才的举动,是为何意。
君默然垂下眉眼,记忆之中的那一位白衣少年,伫立在他床沿的那一刻,他闻到的,也正是这一股青梅的味道。
他可以想象,那不是刻意留下的味道,兴许是少年刚将青梅当作点心,才会使自己的口舌气息沾染上那一分清新。若是一般人,兴许就无法察觉那么清淡的味道。
他曾经去派人调查过,那位少年鲜少出现在项云龙的府内或者身边,像是突然离开消失了一般。
纳兰希却已经将那个细节淡忘了,所以君默然一眼看去,她的眼底带着一分迷茫的温柔。他的目光不像是审视,偏偏令自己觉得有不小的压力。
君默然迎上这一双眼眸之内,纳兰希的眼底的那一点墨黑,比起其他人更甚。所以她的眼神不只是有神,更令人觉得深不可测。
仿佛,记忆深处,自己也曾经匆匆一瞥,见过那一双墨黑一般的眼眸。
只是……那个人,又是谁呢?
他像是陷入了沉思,纳兰希凝神望着他,却没有任何的举动,口中的青梅,突然化为丝丝苦涩,与口舌纠缠着。
“你累了?”君默然看她的眼底清冷无绪,脸上再无一分笑意,望向天外夜色深沉,才想到时辰不早了。
他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重新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神色一柔,问了一句。
她的笑意清浅,无声地点点头,皇帝扶着她平躺下,大掌拂过她的芙颊,她依旧没有闭上双眼,清冽的眼眸,像是在询问,他为何还不回宫安寝。
“朕再陪你一会儿。”他见她的手还落在丝被之外,本想将柔荑放入被下,但最终却还是握在手中。
纳兰希感受到他手心处的暖意,不再防备,便闭上了双眼。君默然见到她平静睡脸,淡淡一笑,一手取过她床头的诗集,翻到她刚才看到的那一首。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杳,多情却被无情恼。
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确,他的身份,想要这天下的任何女子,都不是难事。只是偏偏令他心仪的,却只有一个。
都说帝王多情,可以真正令他牵念,心中寂寥落寞的女子,也只有眼前这一人。
的确,多情却被无情恼。
情,这一个字,又如何说得清楚呢?
他清楚,她并未深睡,他望着那一张清婉容颜,最终被她的樱唇所吸引了目光。她并不喜脂粉,偏偏天生丽质,那唇上的颜色,像极了娇艳的花芽,等待绽放的那一瞬间。
纳兰希感受到她身边的一些动静,突然睁开了眉眼,他却已经距离自己很近,那一双眼眸,眼中的温柔,压得人心好沉重。她早已不是懵懂的孩童,清楚他是想要吻她。
他,似乎有些许改变。她的眼眸之内,渐渐氤氲,掩盖心中的疑惑。
他当然清楚,君子不该在她休息的时候,偷吻佳人。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清楚,她一定是在想,君子不欺暗室。
“反倒是你,逼得朕当不成正人君子。”他低沉的笑声,从喉间涌出,将亲吻落于她的纤柔手上,君王和君子的束缚太多,他也想要做回自己的那一刻。
纳兰希觉得一向是了解他的,至少他在自己面前,从未有过如此的举动。
他说是自己,逼得他当不成君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