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希轻而易举,得到自己的权力,如今更是怀有皇裔,引得皇帝侧目关注,已经是对自己的最大威胁了。
后宫有多少双眼睛,在等着自己出手,以便皇帝捉到最后的把柄,就可以将自己从皇后这个位置,一把拉下来?
她偏偏不让这些人如意……她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要把皇后的头衔,也拱手让人么?这天底下,就没有这么顺心顺意的好事。
她就算这一辈子都得不到皇帝的宠爱,至少也要保住皇后的位置。
纳兰希,你就养好身子罢,你产下的孩子,好歹也要喊我一声“母后”呐!
皇后这般想着,眼底的笑意,渐渐变得炽热狂妄。
这几日,皇帝频频到清翡宫来,纳兰希却没有流露更多的情绪,不快乐,不伤悲。她显得格外安静沉着,没有一分狂喜,也没有一分担忧,只是坐在桌旁,陷入沉思。
皇帝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是却藏在心底。他在暗中嘱咐太医每一日,都要去替她把脉,把消息回禀自己。
门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纳兰希没有回头,难道又是皇帝?
突然,她看到那一抹灰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前。她猛地抬起眉眼,望着眼前的鄂姑姑,微笑着看她,有些喜出望外。
“姑姑……”
“你怎么来了?”
鄂姑姑将手中的白玉盅,放在桌面之上,轻柔地握住她的手,温蔼的脸上,尽是亲切的笑意。她淡淡说道:“是皇上把我从花木房调到你的宫中,他想必知道你自小就跟着我,我也许熟知你的喜好,所以才作出这样的决定。”
纳兰希听到是皇帝的旨意,眼波一闪,看似平静,实则心内已然波涛汹涌,暗潮涌动。
“第一胎其实最重要,重物提不得,凉水不能喝,一旦见了血,那就不吉利了……”鄂姑姑笑得舒心,凝视着她眉眼之间的笑纹,仿佛令人放下了几分沉重。
她将手边的白玉盅打开,将其中的燕窝,盛满青色小碗,递到纳兰希的眼下,动作小心谨慎。“这是我刚炖好的燕窝,多吃点。”
她微微一笑,鄂姑姑并不知道,第一次的孩子,已经小产了。
但,这一次,她还能继续不小心吗?
“姑姑,我不想吃。”她推开那一碗燕窝,檀口轻启,她根本就没想过,会这么快就怀上皇帝的孩子。
如今,皇帝要太医每日给自己把脉,又把鄂姑姑调到自己面前,她就算有什么动作,也无法瞒住皇帝的眼睛!
“丫头,你不必再去想那些过往。就当成,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你的礼物吧。你心中的坚决,也不会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生而作出任何改变,那么,到时它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为何不留下它?”
鄂姑姑搬过圆凳,坐在纳兰希的身旁,替她拆开发髻,动作熟练地替她梳理着及腰长发,神色幽暗。
她当然清楚,如今的纳兰希,到底因为什么而不悦,但看到这样的她,更令自己觉得心疼万分。
纳兰希笑得心头刺痛,是啊,真正心狠之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变得优柔寡断,畏首畏尾?
当年,楚自相与明家共同生活数年,就算面对自己这个六岁的孩子,他不是依旧将匕首,刺入娘亲的身体吗?
她的心,突然被冷意包覆,而自己腹中的这个孩子,不过才二月有余,她居然就动摇了?
她仿佛豁然开朗,扬起嘴角的笑意,眉眼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那一瞬的光辉,胜过黑夜之中的明月。
她噙着笑意,端过那一碗燕窝,一口口,送入自己的口中。
“姑姑的手还是那么巧,这么漂亮的发髻,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她瞥了一眼铜镜之中的自己,放下手中的青瓷碗,眉眼生笑,柔声说道。
鄂姑姑也随即站起身来,在她的身后,凝视着纳兰希的那一头乌发,低叹一声,实在是长的好。这三千青丝,即便没有和其他的后妃一般精心打理,也依旧顺滑幽亮。
“这是下人的手艺,你不必学……”堂堂一国公主,何必学会如何绾发梳头?纳兰希自小就长在宫内,身上已然看不到一分娇纵,但,又何必每件小事,都要亲历亲为呢?
“姑姑,如今我也只是一个亡国之奴,没有人会记得,我体内流淌着的尊贵……”纳兰希突然止住了,镜中的自己,面如芙蓉,黑云高绾,一支金钗,在发间闪烁金光,华丽不减。她像是有一瞬间的恍惚迷茫,她看到自己眼底的笑意,无声流逝。
没有人会记得,但,她会一分分的,揭开他们的心,让他们重新记起。
对那些人来说,自己的存在,无疑是一个最大的梦魇。假以时日,她,在他们眼中,一定会成为不得不除的祸害。
那又如何?
她嘴角的笑意,却在此刻绽放,像是在黑夜之间,不经意开放的昙花,刹那,芳华,令人惊艳。
皇帝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许变化。
她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眼眸之中恢复了清澈明净,像是清晨柔光,每一回望着,都可以感受到些许暖意。
如今,他每回去清翡宫,她也愿意和他交谈,甚至下棋。
他凝视着她微微红润的脸色,看起来起色不错,他的视线,仿佛越来越容易被她吸引。一想到她的体内,正在孕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他心中的复杂情绪,更是无法言语。
见她柳眉紧蹙,她仿佛有些不耐地说了一句。“皇上,你再不下子,可就要输了。”
纳兰希当然察觉到他的炽热目光,却没有点破,这几****强装笑脸,便是要皇帝放心。
他的清俊脸庞之上,拂过淡淡笑意,他与纳兰希对视一眼,笑道。“输又何妨?”
这一盘棋,输给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他带来皇裔的女子,他根本就不介意。相反,他倒是不想她为了赢他,花费太多心思,让自己更加疲惫。
纳兰希眼波一闪,若他将天下输给她的时候,还能这么从容吗?
“皇上,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输给我的吗?”她凝神一笑,那一瞥的惊鸿,突然令皇帝的心一紧,不知何来的凛然,压上自己的心。
“当然。”
君默然笑着下了一子,却只见纳兰希神色平和,将手中的黑子压上棋局。望着眼前的景象,他眼神一暗,她果然赢了。
是他的整颗心,都放在她的身上,才会这么大意。
“皇上输了的话,臣妾可以讨个赏赐吗?”纳兰希的笑意,仿佛是少女一般的清纯明亮,带着几分娇俏和妩媚,在那一个笑靥之中,令人无法自拔。
“想要什么?”他的低笑声,源源不断从喉间逸出,他原本便要赏赐她,是她带给自己一个新的希望。
“臣妾也不要什么名贵的东西,虽然说是闲暇间的对弈,但是皇上输了,当然要留下点东西来。”她柔声笑着,眼底的笑意,渐渐斑驳,像是天际的星光,微微闪烁其中。
虽然是玩笑话,但是君默然却当真了。她向来不提任何要求,难得她问自己讨东西,他自然会应允她的。
皇帝在腰际摸了许久,嘴角的笑意有些许苦涩,自己没有北贡王那么风流倜傥,带着那么多的珍贵宝物在身。他随身之物,也不过只有这一块玉佩。
“皇上,你真的要把玉佩给我?”纳兰希眼神一沉,她只是随口说说,他居然真的将唯一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送到她的手中来?这一枚玉佩,皇帝每日都戴在身边,可见对他的意义不小。
“朕输给了小希,当然要赏给你,你的进步神速,与你对弈,已然令朕不再轻松了。不过,朕却不想看你再伤神……”那一次的小产,已然令他心有余悸,他不容许这次,再出任何的差错。
他站起身来,双手放上纳兰希的肩头,轻声说道。“朕可等着,你给我诞下一个聪慧的子嗣呢。”
纳兰希眸光大盛,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她望着眼前的棋局,眼眸愈发阴暗。
“这是朕当年生辰,先帝送予的玉佩,如今你也可以给我们的孩儿。”
君默然说着这一席话,眼底的笑意,渐渐加深。他轻轻扳过她的肩头,伫立在原地,拥她入怀。
她的指腹,无声划过那一枚玉佩,望着其上的龙形图腾,此为白玉,通体纯净。居然是先帝给皇帝的?
“皇上还是收回去吧,这玉佩太过贵重。”她突然抬起白净小脸,将玉佩上的褐色长绳,挂在君默然的腰际。
君默然眼神一紧,心头凉意,无以复加。没想过,她居然在清楚这枚玉佩的由来之后,将玉佩还给他?
“朕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他冷眼看她,佯装生怒,淡淡丢下这样一句话。
他将玉佩重新解下,眼神一顿,将长绳挂在纳兰希的脖颈处。那眼底的温柔隽永的笑意,像是足以汇入纳兰希的内心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