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原来你对这方面有研究啊。”
池玉烟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却极为轻佻,刻意强调了“这方面”三个字,让听者不得不多想。
她开始正视身边这个从来没有看透过的男孩。
陈景侧头正好迎上她深如古井的双眸,心底不由一惊。他对池玉烟的印象不深,三年同窗过去了,交集少之又少。显然,她在班上并不出众,否则自己不会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但是,当下情况出乎他的意料,刚开始在自己的“眼神调戏”下羞涩地埋头于胸前的女孩,突然抬起头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让他猝不及防。
“只是书看多了,自然而然就晓得了。”
“看的什么书啊,竟然会讲这些?”
“肯定是你看不懂的书呗!”
“就你看得懂那些图文并茂的书。”
你一言我一语,池玉烟渐渐转守为攻,话语明显变得尖锐。在陈景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陈雪竹插了句嘴:
“听罗老师说,小玉也直升了一中哈?“
池玉烟望向桌子对面的陈叔叔,马上换了语气:“嗯嗯,上学的时候我一心只想着升学,没时间看闲书。”
“毕业班压力大啊。”
“是呀,我没有保送资格,所以只能认真复习了。”
她的话句句针对陈景因为有了保送资格才会看闲书,偏偏语气甜甜的,是正处在变声期的陈景所不能比的。
覃怀笛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女儿跟长辈说话应答流利自如,十分欣慰。自己的唠叨她总算听进去了,私下对自己可以耍耍脾气,在外面待人接物,一点也不能轻慢。
“怀笛你看看你家女儿这么懂事,我们家小景就是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不努力读书。”
苏婧把池玉烟夸得硬是比陈景还好上半分,让覃怀笛更是觉得自己赴宴是对的。把自己的女儿拿到社交场合,简直就是一朵花嘛。
“哈哈哈哈,勤能补拙嘛。小景本就聪明,不需要那么勤奋。”
家长们就家庭教育为新话题又聊开了,而此时的池玉烟与陈景在用筷子暗自较劲。女孩眼看花生米要夹起来了,却被男孩一筷子捅滑了。男孩要夹面前的爆炒牛肉,女孩迅速转动转盘,把牛肉那一碗转到自己面前。男孩再想夹的时候,牛肉已经“飞”到了女孩的另一侧,覃怀笛跟前。
“妈妈,吃牛肉。”
池玉烟那无公害的笑容,绽放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让人竟然有了可爱的错觉。
“好好好!你让我吃什么就吃什么。”
覃怀笛喜笑颜开,夹了很多爆炒牛肉,盘子里的油顺着她夹肉的线路一直滴到了碗里。池玉烟连忙抽出纸擦了两下,配合演了一出母慈女孝的好戏。
陈景皱着眉头,悄悄地上下打量了覃怀笛,这个发福的中年女人真是一点也不忌口啊。
池玉烟回头给陈景甩了一脸傲娇,后者则一副“你无可救药”的表情还给她。
君临酒店大门口。
“怀笛,要不要我们开车送你们回去啊?”
“妈妈,我想去附近逛逛街。”池玉烟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立即插话。
“不去不去,你每次逛街都瞧不起我的审美,却还要我付钱。”
刚刚伪装起来的母女情深一瞬间被这个二货妈妈打破,池玉烟一时无语望苍天。”
“这么晚了就别去了吧,从这儿到城南还有段路要走呢。”
“饭后多走走消消食嘛。”
“你长得比较安全这么晚在外面随便走走没关系,只怕阿姨需要早点回去休息。”
陈景察觉到她的拒绝之意,丝毫不给她留点面子的驳回。仿佛跟她结下了多大的梁子似的,不放过任何一次嘲讽的机会。
“是啊,怀笛明天要上班,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池玉烟哪里听不懂“长得比较安全”是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如何反唇相讥而已。胖嘟嘟的肉脸不做表情,跟随母亲坐在了轿车后座。眼看陈景要坐进来,又不得不挪到中间,跟母亲挤挤,生怕被这个煞神碰到。
然而陈景明知道后座最左边的覃怀笛因为肥胖不可能再挪动空间,却偏偏要往中间挤,好似让中间的人儿不舒服他就很舒服一样。
苏婧从副驾驶座转过头笑看后座上保持奇怪坐姿的两人,问覃怀笛:“小玉今年多大了啊?”
“96年的。小景呢?”
“他95年腊月间生的。”
“我们阿玉也是腊月间,腊八节那天。”
“怎么会这么巧?!同一天生日,小景刚好比小玉大一年。可以认哥哥了。”
“真哒!”覃怀笛面泛红光,兴奋地喘着粗气,“阿玉,快叫哥哥啊。”
“太有缘分了!我终于有妹妹了。”
池玉烟语塞,怒视陈景。后者则一副貌似“宠溺”的表情还给她。她不会不明白,这是十足的挑衅。
“在班上,你可不止一个妹妹吧,是不是啊……哥、哥?”
她刻意把“哥哥”这两个字咬得极其郑重。
“是啊,但这么亲的妹妹却只有你一个哦。”
话音刚落,陈景的手就不老实的搭在了池玉烟的肩上。这个动作行云流水,让她的脑袋一瞬间恍惚,回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因为身高差太多,男孩总是直接把女孩当做拐杖使用,说是要把这根拐杖杵到老。
这么亲的妹妹只有你一个。
在她的记忆力里,这句话,陈景对很多女孩说过,却唯独没有对她说过。而今他说了,是不是也将她放在了等同于那些女孩的位置上?
这被她刻意改变了的命运轨迹,是否还会像第一次活过的那样狼狈?扭曲了的时空,什么时候会重新恢复,带她回去看看未来的自己?
望向正在浏览窗外风景的男孩,她不止第一次有想要跟他重新来过的冲动。
这种冲动,在分手之后的许多年里,她都在努力克制。克制自己不要去打听关于他的消息,不要喝醉了在不清醒的时候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本以为伴随着时间的冲刷,对他的爱会渐渐淡去。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孤独到避无可避的夜晚,她是有多怀念那段短暂的时光。